摘要:蘇東坡在海南謫居三年,仍用超凡脫俗的心境笑看百態(tài),造福這方邊陲之地,帶去了東坡式的情懷。海南可謂是蘇東坡最終垂老的居住之地,更稱得上是蘇東坡心中“風土極善,人情不惡”的故鄉(xiāng)。不管是海南之于蘇東坡,還是蘇東坡之于海南,這種相互作用下的深遠影響都得到了不斷升華。蘇東坡為海南添上了濃重的筆墨,海南及其人民也將蘇東坡放置在心坎上,這一段結緣海南的傳奇必然于世永恒。
關鍵詞:蘇東坡 海南 儋州 樂觀
余光中這樣總結蘇東坡,“這是一個中國人一提到就會引起親切敬佩微笑的人。”這句話似乎概括了蘇東坡的一切。蘇東坡傾盡一生在政壇上大起大落,十幾年的貶謫生活讓他漂泊各地,反而造福各地,傳學識、修水利、建醫(yī)館,帶去了東坡式的情懷。黃州攀陡壁嘗百草,惠州修橋梁防水患,儋州教子弟誨黎民。雖經(jīng)受來自身心的巨大磨難卻仍用超凡脫俗的心境笑看百態(tài),胸襟坦蕩得貌似沒有邊際。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v觀蘇東坡的一生,其遭遇的坎坷至深,磨難至重,非常罕見。他的大半個人生基本都是在流放路上度過,從35歲開始了磨難般的貶謫流放生活,到63歲離開海南。從密州、徐州、湖州、黃州、登州、穎州,到揚州、定州、惠州、英州、儋州來看,蘇東坡總的趨勢是離政治中心越來越遠。“歷典八州,行程萬里”,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其艱難和心酸卻是難以描述的。
蘇東坡因“烏臺詩案”在45歲那年被貶至黃州,59歲時貶往惠州,晚年更是被發(fā)配到天涯海角——海南儋州。他在謫居惠州時少了“休將白發(fā)唱黃雞”的風采,多了一些“明年明月何處看”的悵惘。在此期間所作的一首《縱筆》讓他再次踏上貶謫新途。“白發(fā)蕭散滿霜風,小閣藤床寄病容。報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輕打五更鐘?!泵枋龅木褪腔桌先嗽谖绾蟠猴L輕拂下閑散地淺睡在藤椅上,聽著身后寺院和尚敲打的鐘聲。當這首詩傳進宰相章惇的耳中時,陡然覺得一個被貶的罪人還能過得如此舒坦,不免心生惱怒與不甘,隨即上奏宋哲宗說他暗諷朝政,請求貶落儋州。①
有人曾說,東坡不幸海南幸。其實不然,海南以獨特的情懷擁抱了這位北宋文豪,帶給他中原所不及的樸實和感動,蘇東坡也玉成于此,這里給予了他綿延的才思,升華了之前的文學境界。
一、“此生當安歸,四顧真途窮”
北宋紹圣四年,即公元1097年,蘇東坡被貶往海南儋州,與京城相距幾千里,實乃“天之崖、海之角”,就連鳥飛也要歷經(jīng)半年,因而中原人稱此地為“蠻荒瘴炎之地”。
《瓊州府志》記載:“此地有黎母山,諸蠻環(huán)居其下,黎分生、熟。生黎居深山,性獷悍,不服王化。熟黎,性亦獷橫,不問親疏,一語不合,即持刀弓相問”?!顿僦葜尽酚涊d:“蓋地極炎熱,而海風甚寒,山中多雨多霧,林木蔭翳,燥濕之氣郁不能達,蒸而為云,停而在水,莫不有毒”“風之寒者,侵入肌竅;氣之濁者,吸入口鼻;水之毒者,灌于胸腹肺腑,其不死者幾稀矣”。而早在唐代,詩人李德裕的《謫嶺南道中作》就有關于此地的詩句描述“嶺水紛爭路轉迷,桃榔椰葉暗蠻溪。愁沖秋霧毒蛇草,畏落沙蟲避燕呢。”這足以表明當時海南確是死囚流放之地,環(huán)境惡劣。
據(jù)林語堂的《蘇東坡傳》所記,蘇東坡從惠州到海南需要沿著西江而上,坐船經(jīng)水路數(shù)百里才到達梧州(宋朝廣南西路,今廣西梧州),然后南轉到雷州半島,從此地渡海登入。渡海在當時那般條件下,意味著兇多吉少,生離死別。當蘇東坡還在惠州時,就堅決不讓家人陪同,最終陪伴在蘇東坡身邊的只有小兒子蘇過。
臨別時分,蘇東坡在給友人王敏仲的信中提及,“某垂老投荒,無復生還之望。春與長子邁訣,已處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當做棺,次便做墓。乃留手疏與諸子,死則葬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柩,此亦乃東坡之家風也”。而在去往海南的途中,也曾給弟弟蘇轍寫過,“他年誰作輿地志,海南萬里真吾鄉(xiāng)”。由此可看出蘇東坡去往海南已是抱著垂死凄涼之心。同年六月,蘇東坡與小兒子蘇過以及同行的士兵踏上了開往海南的船,面對邊陲之地的荒涼孤島,他不禁連連發(fā)出“此生當安歸,四顧真途窮”的哀嘆,儼然一副落魄之態(tài)。在當時的人看來,包括蘇東坡,這必是一個非人居住之所,風燭殘年之際卻要在萬里投荒之所度過余生,無邊的落寞也就由四方包抄而來。
二、“翰林富貴,一場春夢耳”
在抵達儋州后,蘇東坡得到了崇敬他的昌化軍使張中的熱情款待,這給蘇東坡帶來極大的慰藉。蘇東坡作為一個貶官被流放海南,即使有“瓊州別駕”的頭銜,卻無實權,更令人哀嘆的是,當時政敵給蘇東坡下了“三不”禁令:不得食官糧、不得住官舍、不得簽公事。嶺南本就“天氣卑濕,地氣蒸溽,而海南為甚”,落入這般境地,卻仍為政敵所迫,將蘇東坡逐出官舍,②還罷免了張中的官職。這樣也就使得其陷入了“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 ③的困境。在他看來,唯一可幸之處莫不如“無甚瘴也”。被逐出官舍后,他與海南鄉(xiāng)人一起在城南處蓋了簡陋的居所,這點他在給程秀才的書信中就有提及,“近與小兒結茅數(shù)椽居之,僅庇風雨,然勞費已不貲矣。賴十數(shù)學生助工作,躬泥水之役?!倍@所新居因其后就是桄榔林,故取名為“桄榔庵”, ④頗具當?shù)赝林铀捻嵨?,也是蘇東坡自己所說的“真疍塢獠洞也”。
一次,蘇東坡郊外閑游,遇到一位背著大瓢在田間行走的老婦人,向她詢問世事如何。老婦答:“世事如一場春夢耳”。蘇東坡以為老婦沒能聽清,重復問道:“世事如何?”老婦人再答:“翰林富貴,一場春夢耳!”蘇東坡聽罷為之一驚,為她著詩“投梳喜有東鄰女,換扇還逢春夢婆”,稱其為“春夢婆”。還有一次,蘇東坡看見一位口嚼檳榔的黎族婦女正手提竹籃給丈夫送飯,便開口吟道:“頭發(fā)蓬松口烏烏,天天送飯予田夫?!眿D女即刻說道:“是非皆因多開口,記得君王貶你乎?”此時的蘇東坡再次被海南婦人所折服,海南山野村婦也頗具別樣的智慧?!顿俣健吩娨嘣疲骸巴回0仗摚娇偛蝗?。君看道旁石,盡是補天余?!狈路鸶惺艿搅颂K東坡如同被棄置道旁的石頭,被君主拋棄到了天涯海角的那種凄苦無奈的心情。一首作于梧州的詩“天其以我為箕子,要使此意留要荒。他年誰作輿地志,海南萬里真吾鄉(xiāng)”,看出他自嘲中帶有被棄置的凄涼感。
在和陶詩“從我來海南,幽絕無四鄰”“自笑四壁空,無妻老相如”一篇呈給官府(昌化軍)的謝表“臣孤老無托,瘴癘交攻,子孫慟哭于江邊,已為死別;魑魅逢迎于海外,寧許生還?” 以及“從今東坡室,不立杜康祀”,蘇東坡的孤獨寂寥在字里行間都展露無遺,花甲老人被中原遺棄流落至此的哀傷也蔓延縈繞至心頭。孤獨翻涌于心間,更免不了懷舊?!渡显惯^赴儋守召獨坐有感》詩云:“燈花落盡吾猶夢,香篆消時汝欲歸。搔首凄涼十年事,傳柑歸遺滿朝衣。”這是東坡先生在千萬里之外思念已故的妻子王潤之,念及曾經(jīng)伉儷情深,而今只留自己形單影只,猶讓人有淚目之感。
盡管蘇東坡寫給張逢的信中說:“海南風氣與治下略相似,至于食物、人煙,蕭條之甚,去??颠h矣?!鼻以谝环鈱懡o程全父的信中,訴苦有二,一是“黎疍雜居,無復人理”,即跟少數(shù)民族雜居,環(huán)境不理想;二是“資養(yǎng)所給,求輒無有”,生活資料貧乏,但是蘇東坡隨遇而安,與民同甘共苦,且趣味橫生,曠達自在。
三、“咨爾漢黎,均是一民”
蘇東坡北歸經(jīng)過潤州,有人問曾他:“海南風土人情如何?”答道:“風土極善,人情不惡。”當時海南整體是半開化的蠻荒之地,海南的民眾都飲用咸灘積水,故而常年患病。為了解除他們的疾苦,蘇東坡親自帶領大家挖井,取井水飲用,改變了當?shù)剜l(xiāng)民飲用積水的習慣。后來,人們便把那口井命名為“東坡井”,以此來紀念他的功績。
當時的海南鄉(xiāng)民異常迷信,思想封閉,唯一的治病方式就是殺牛祭神,當?shù)馗挥姓邉t殺牛數(shù)十頭,結果卻是人牛皆死。蘇東坡親自到鄉(xiāng)野采藥,考訂草藥種類,撰寫醫(yī)學筆記,設法改變這不良風俗,為當?shù)厝颂剿鞒隽耸n麻、蒼耳等治療疾病的藥物。
蘇東坡發(fā)現(xiàn)當?shù)厝诉€曾拿未長大的小老鼠蘸糖生吃。⑤為此,他熱情洋溢地寫下了《勸農詩》,竭力勸告黎族鄉(xiāng)民改變“不麥不稷”的狀況,改變“朝射夜逐”狩獵的勞動習慣,革除惡習,重視農耕,發(fā)展種植水稻,從而“其福永久”。
《瓊臺紀事錄》記載:“宋蘇文公之謫儋耳,講學時道,教化日興,瓊州人文之盛,實自公啟之?!焙D先私o予蘇東坡高度評價,可見蘇東坡貶謫后對當?shù)匚幕a(chǎn)生的影響與貢獻是真實客觀的。在他離開后的第三年,姜唐佐成為海南第一個舉人;他離開后的第九年,符確率先成為海南第一個進士。蘇東坡謫居海南雖三年,卻在海南眾多方面,尤其是大力興學促進文化教育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作為海南文化的啟蒙者,對當?shù)匚幕逃l(fā)展做出了重大貢獻?!皶暚槵槪腋杷钠稹?,從游者眾,學風扢揚。蘇東坡在海南文化發(fā)展史上添上了厚重的一筆。
蘇東坡對海南鄉(xiāng)民敞露了赤子之心,當?shù)匕傩找矔r常為蘇東坡送去食物和粗布,供其飽腹御寒。正是海南人民熱情關懷和無私幫助,才能讓蘇東坡在海南過上略顯安逸自在的日子。
《被酒獨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覺四黎之舍三首》其一:“半醒半醉問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尋牛屎覓歸路,家在牛欄西復西。”其二:“總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蔥葉送迎翁。莫作天涯萬里意,溪邊自有舞雩風?!奔由稀对L黎子云》:“野徑行行遇小童,黎音笑語說坡翁。東行策杖尋黎老,打狗驚雞似病瘋。”黎族風情,有聲有色;白首詩翁,步履蹣跚,醉態(tài)可掬;稚氣兒童,樂于為善帶有頑皮淘氣,不僅富有農村情趣,還可看出蘇東坡與黎族鄉(xiāng)民關系日趨緊密,彼此都已融入,生活更為隨性,實乃“百姓之友”。
四、“春牛春杖,無限風光來海上”?
由于蘇東坡有不同于世俗的觀念,在他那里什么困難都化為生活的余甘,使人回味不已。之于蘇東坡,這是一種態(tài)度,一種精神,更是一種境界?!拔沂怯裉孟?,謫來海南村”,“年來萬事足,所欠唯一死”,這些曠達詩句,是事中的痛楚,更是事后的領悟。
“春牛春杖,無限風光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楊花似雪花?!毖笠绲臐M是喜悅之情,實在看不出是被貶至落寞之地的年邁者對海南美好風光的詩意表達。他甚至與兒子蘇過開玩笑道,“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蘇東坡所描之物并非繁華鎏金,山川大景,而是一盞小酒,一花一草,林間春風,山谷白云。于鄉(xiāng)村漫步,小徑徘徊,“幽姿小芙蕖,香色獨未改。記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開。吾謫居海南,以五月出陸至藤州。自藤州至儋,野花夾道,如芍藥而小,紅鮮可愛,樸簌叢生”,讀來倍感親切自然。
一首《獨覺》最能反映東坡先生于海南得到的快樂知足,“朝來縮頸似寒鴉,焰火生薪聊一快。紅波翻屋春風起,先生默坐春風里。浮空眼纈散云霞,無數(shù)心花發(fā)桃李。翛然獨覺午窗明,欲覺猶聞醉鼾聲。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焙獗迫?,坐擁烤火,卻能聯(lián)想到春天、云霞、桃李那些美妙的詞句,頓時心花怒放,窗明幾凈,感晴空萬里。
五、“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
公元1100年,朝政更替,蘇東坡遇赦北歸。
蘇東坡在海南留下了《六月二十日渡?!愤@最后一首詩,“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日也解晴。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沼圄斲懦髓跻猓肿R軒轅奏樂聲。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庇錾獗睔w的激動和即將離開海南的不舍,在屢經(jīng)政治風浪、世態(tài)炎涼之后對于自己的感悟,卻仍只稱“粗識”,可窺見他那平和澄澈、寵辱不驚的心態(tài)。
“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遠游。平生生死夢,三者無劣優(yōu)。知君不再見,欲去且少留?!备锌f千的他寫下這首《別海南黎民表》,表達了他對海南的無限留戀和對友人的難分之情,甚至將海南儋州稱作自己的故鄉(xiāng)。當他和兒子蘇過離開儋州時,許多當?shù)乩习傩論扑c干糧,一路為他們送行,直到蘇東坡和蘇過登船而去,在大海消失了蹤影,他們才含淚歸去。這該是一種怎樣熱烈赤誠的感情教百姓作別時如此心痛語塞,亦讓蘇東坡感慨萬千,難舍難分!
晚年被貶海南,原以為要老死海外,無人問津,但“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的蘇東坡與民相親,心系百姓,且遇上尊敬愛戴他的海南人民,這里便成為他一生最奇絕、最難以忘懷的生命歷程。故臨終前把孤懸海外的儋州與黃州、惠州相提并論,道出他由衷的感激。至今海南人民也始終沒能忘懷他,東坡村、東坡井、東坡田、東坡路、東坡橋、東坡帽等遺跡,可見海南人民對蘇東坡念想至切。
六、“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
蘇東坡無論被貶到何處,都留下許多優(yōu)秀篇章,始終傾注無盡心血于文學寫作中。在山東密州留下的《密州出獵》“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中秋望月懷人之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更是廣為流傳;在赤壁洋洋灑灑寫下的《念奴嬌·大江東去》和氣勢磅礴的《赤壁賦》等,其中大部分的基調樂觀向上,由此看出蘇東坡對生活的熱愛,持以飽滿的情懷,是文壇上不可多得的樂天派。
在海南儋州度過的三年,是蘇東坡在生活上遭受苦難最多的時期,但他在苦難中體會到最為深刻的人生哲思,更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高峰時期,人生境界進一步升華到達極致。在此期間,蘇東坡在兒子蘇過的幫助下整理雜記文稿,匯集了《東坡志林》,對《尚書》作注。據(jù)統(tǒng)計,蘇東坡在海南的詩作有130多首,其中包括和陶詩15首。
蘇東坡在寫給程全父的一封信中說,流放海南,如逃空谷,既沒有可以晤談的朋友,又沒有多少可看的書籍,只帶了幾冊陶淵明和柳宗元的詩文集,“常置左右,目為二友”。蘇東坡曾對朋友說“陶寫伊郁,正賴此爾”。蘇東坡之所以寫這么多和陶詩,不僅是對陶淵明歸隱悠樂的贊賞,同時也是對陶淵明詩歌藝術的激賞,認為陶詩“質而實綺,癯而實腴,自曹劉鮑謝李杜諸人,皆莫及也”。⑥
蘇轍曾這樣評價哥哥蘇東坡的和陶詩:“獨喜為詩,精深華妙,不見老人衰憊之氣?!北彼沃娙它S庭堅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東坡嶺外文字,讀之使人耳目聰明,如清風自外來也?!弊分连F(xiàn)今,余秋雨曾說,蘇東坡最好的五言絕詩是在儋州期間創(chuàng)作的《儋耳山》。李煥才說,被貶海南時期是蘇東坡人生最后的輝煌。與此同時,他還創(chuàng)作了書信、雜記等體裁的文章。由此可見,嶺外的蠻荒之氣并未使蘇東坡的才氣性靈減弱,反而錘煉其幻化為絢爛詩詞。
蘇東坡一生為人耿直隨性,在其去世前不久,好友李公麟給他畫了一幅畫像,他便題詩《自題金山畫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彼}詩中的三地都是被貶之地,卻成為他心中最難忘懷的絢爛之所,這三座暗礁不僅沒有遏制蘇東坡才思的奔涌,反而成就了他生命中的激蕩璀璨。
星移斗轉,千年時光仍未磨滅蘇東坡的蹤跡,恃滿腔文采,染幾世輝煌。他面對人世間的滄桑與遭受的不如意,僅僅嘆道,“人生如逆旅,我只是行人。”樂觀,豁達,淡泊,泰然……顯然都不足以描摹出他的輪廓,或許只能用“引起親切敬佩微笑的人”來鐫刻他。
再讀東坡先生,不僅是他耀眼的文字,更是他鐵骨錚錚與不朽人格,帶給我們的不只是詩詞歌賦、書法繪畫,還是他真誠的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為人的親和大度,恰如一陣清風,溫和多情,又如燦星,其光華令君子折服,亦使小人相妒,終不得居于高堂之廟,而空流連于山水之間,懷赤子之情造福所到之處。不管是海南于蘇東坡,還是蘇東坡之于海南,互相成就彼此,這種相互作用下的深遠影響得到了不斷的升華,成就了文化與歷史。
海南可謂是蘇東坡最終垂老的居住之地,更稱得上是蘇東坡心中的“風土極善,人情不惡”的故鄉(xiāng),蘇東坡為海南的文化添上了濃重的筆墨,海南人民也將蘇東坡放置在心坎上,這一段結緣海南的傳奇必然與世永恒。
注釋:
①儋州古稱“儋耳”。《漢書》:“儋耳者,大耳種也?!闭f的是那方的人種耳長及肩。
②所謂的官舍,在《蘇東坡傳》中所記,其實也不過是一所頗小的舊房子,秋雨一來,房頂就漏,夜里得把床四處移動。
③寫給程儒(程全父之子)的信《與程秀才書》提及“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
④蘇軾在寫給朋友的信中提及此新居,“初至,僦官屋數(shù)椽,近復遭迫逐。不免買地結茅,僅免露處,而囊為一空。困厄之中,何處不有?置之不足道也,聊為一笑而已?!?/p>
⑤蘇軾詩《聞子由瘦》(自注:儋州至難得肉食。)“五日一見花豬肉,十日一遇黃雞粥。士人頓頓食薯芋,薦以薰鼠燒蝙蝠。舊聞蜜唧嘗嘔吐,稍近蝦蟆緣習俗?!雹尢K軾大量寫作和陶詩,還有自托于陶淵明以求靈魂自贖的意思?!蹲允觥芬晃恼f道:“嗟乎,淵明不肯為五斗米一束腰見鄉(xiāng)里小兒。而子瞻出仕三十余年,為獄吏所折困,終不能悛,以陷大難,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淵明,其誰肯信之?”
參考文獻:
[1]林語堂.蘇東坡傳[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劉石,評注.蘇軾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作者簡介:朱渝,女,本科,四川外國語大學,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