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垚，羅 霞

（西南民族大學，成都 610041）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生產力極大提高，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包括我國在內的世界大多數國家的人口死亡率急劇減少，出生率不斷地下降，人口老齡化的現象隨之出現。根據國家統計局調查顯示，近幾年來，我國65歲以上的人口逐年上升，至2015年年末，約有1.44億，占總人口的10.5%。［1］我國老年人的數量比例超出了聯合國對于一個國家是否達到老齡化所定的標準。近幾年來，隨著我國社會保障制度的不斷完善，我國老年人的物質生活得到了有力保障；根據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當低層次需要得到滿足之后，人們會開始轉向追求較高層次的需要；精神贍養(yǎng)屬于較高層次的需要，城市老年人在生存需要和安全需要得到滿足后，逐步開始追求情感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實現的需要。老年人作為我們國家過去社會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其贍養(yǎng)問題是我們家庭、社會和國家不得不著重關注的問題，解決其精神贍養(yǎng)問題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對于“精神贍養(yǎng)”的含義，目前學術界還未完全統一，如陳功認為“精神贍養(yǎng)”是人們向老年人提供物質產品或者精神慰藉以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使他們的負面情緒得到緩解；［2］邵南認為“精神贍養(yǎng)”是指通過給予老年人精神上的關注，使他們心情舒暢，精神上處于最佳狀態(tài)；［3］李瑞芬等人認為“精神贍養(yǎng)”是指老年人的精神需要和心理慰藉應當引起家庭、社會乃至政府的共同關注。［4］本文采用邵南對于“精神贍養(yǎng)”的定義，對老年人情感、被尊重和實現自我的需求的滿足，正是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最好的方式。

積極老齡化是隨著人口老齡化而出現的一個新的理念，主要指老年人在保護自己健康身體的同時，積極參與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活動，以促進社會發(fā)展，實現共贏的局面。積極老齡化作為一種研究老年人及老齡政策的全新視角，對于保護老年人的權利具有重要的意義。積極老齡化具有三個維度，分別是健康、參與和保障。［5］健康不僅是指身體上的健康，還包括心理上的健康；參與是指老年人在保護身體的同時，積極參與到社會活動中去，能夠在豐富自己精神生活的同時為社會貢獻自己的力量；保障是指老年人要有相應的保障工作，既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也要保障老年人的精神生活。

本文采用文獻梳理法和訪談法，通過2017年12月對成都市溫江區(qū)Y社區(qū)和L社區(qū)老人和社區(qū)工作人員進行訪談，試從積極老齡化的視角來探討城市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問題，以期能夠引起社會各界對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的重視，為解決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提供一些參考。

二、城市老年人贍養(yǎng)的特點

（一）家庭在老年人贍養(yǎng)中承擔主要責任

從古自今，中國就有“養(yǎng)兒防老”的說法，這是中國幾千年來一直深入人心的觀念，在21世紀的今天，雖然這樣的觀念逐漸淡化，但這樣的養(yǎng)老方式依然存在并且還是主要的養(yǎng)老方式。筆者在成都市溫江區(qū)L社區(qū)和Y社區(qū)對16位老人進行訪談，其中有12位老人是與子女同住，3位老人是與老伴同住，還有一位老人獨自居住。通過與他們交談發(fā)現，被訪談的16位老人不論是否與子女同住，當被問道是由誰主要承擔贍養(yǎng)他們的義務時，獲得的都是同一個答案，就是他們的子女?？梢?，子女在老年人贍養(yǎng)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物質贍養(yǎng)為主要形式，忽視精神贍養(yǎng)的重要性

被訪談的大多數老人認為與子女給予他們的物質相比，子女的陪伴和關心是最重要的。其中有一位T老人，76歲，精神面貌比較好，受采訪的老人都一致評價T老人生活幸福，兒子孝順。究其原因，原來是T老人的兒子每天都要陪他去公園散步。但是其他老人表示自己的子女的確孝順，但是要做到T老人兒子這樣，可能做不到，因子女工作生活太忙，但是很羨慕T老人。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城市老年人在物質生活上可能并不缺乏，當他們物質生活能夠滿足時，他們希望能夠在精神需求上得到滿足，因此，必須要重視滿足老年人的精神需要。

三、城市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的困境及成因分析

（一）家庭已不能完全滿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

筆者從L社區(qū)工作人員處了解到，L社區(qū)大概有1/4的老年人不與子女同住，一般是老年夫妻生活在一起，年輕夫妻單獨生活在一起。這些老年人基本上都是城市退休職工，養(yǎng)老金已能夠基本滿足他們的物質生活。但是通過與一部分老年人交談得知，他們不論是否與子女同住，其心理上還是會感到空虛和落寞。他們的兒女有的已在外地安家，有的雖在本地，但是由于工作等原因，父母和孩子能夠接觸的時間較少。當筆者問道：“您認為安享晚年最重要的是什么”時，接近70%的老年人認為是“子女孝順，經常關心”。由此可以看出，子女的孝順與陪伴是其重要的精神力量。

案例1：Z老人，男，75歲，患有嚴重的冠心病和糖尿病，平時和老伴兩個人同住，生有一兒一女，女兒遠嫁湖南，兒子由于工作的原因在成都市龍泉驛區(qū)安家。2014年底，Z老人病情突然發(fā)作，其大兒子及其伴侶立刻趕到醫(yī)院，而當Z老人從重癥監(jiān)護室被搶救出來后，由于工作原因其兒子不得不離開，請了一個護工和Z老人的妻子一起照顧他的父親。Z老人后來表示，他們也是非常理解自己的孩子，為了給家庭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兒子的工作也十分辛苦。但是，每當看著別的老人和兒女在一起散步或者購物時，心里難免有些落寞。

過去，不論是老年人的物質需要還是老年人的精神需要，都是由家庭來滿足的，這是我國傳統的養(yǎng)老方式，也是我國最普遍的養(yǎng)老方式。但是城市家庭已不能滿足老年人的精神需要和精神慰藉，究其原因主要是：隨著我國開始實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我國對民生保障領域的重視，“養(yǎng)兒防老”的觀念逐步被淡化，傳統的家庭養(yǎng)老逐漸轉入社會養(yǎng)老。由于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使得許多“421”結構的家庭壓力越來越大，年輕的一代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孩子身上，與父母的相處時間較少，對父母的關心僅存在吃飽穿暖，而沒有認識到父母的物質需要滿足之后開始轉向精神需求的滿足。

（二）政府在精神贍養(yǎng)領域投入偏低

習近平同志在十九大報告中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美好生活的需求更多的是指精神生活的需求，雖然我國在重點關注民生領域特別是基本生活保障的投入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對老年人精神生活的關注度較物質生活相對較低。筆者向Y社區(qū)的工作人員提到“政府是否關注老年人的精神和心理方面”時，得到的答案是“政府給予較多的財政支持在物質層面和一些基礎設施建設上，對于精神和心理上沒有涉及，目前也較少聽到關注老年人心理”。

首先，基層政府所需要處理的事情繁多，涉及到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個領域，解決這些問題已耗費政府人員較大的精力。目前，我國社區(qū)居委會發(fā)展較快，對于社區(qū)內部的一些行政事務處理較好，但是對老年人精神方面的事物則關注較少；其次，政府的經費有限，現階段，政府的財政撥款主要以滿足人民的物質生活為主，用于經濟發(fā)展和民生等多個領域，對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重視程度不夠；最后，缺乏完善的精神贍養(yǎng)的法律機制。［6］2012年修改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把“?；丶铱纯础睂戇M法律，但只對精神贍養(yǎng)做了原則上的規(guī)定，缺乏具體細化的操作程序。［7］

（三）老年人精神自養(yǎng)能力不足

老年人精神自養(yǎng)能力不足集中體現在社會參與度較低和心理適應能力較差方面。大多數城市老年人退休之后，其生活的重心都放在家庭上，認為社會上的一些事務與他們老年人沒有關系，認為年齡大了，無法像年輕時那樣處理事情，因此，只關注自己的身體和家庭的每個成員。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機能逐漸退化，對死亡產生恐懼，害怕自己身體出現問題，又羞于與人交流，不愿意學習一些新的知識和技能，在生活中往往難以找到精神寄托，精神生活出現巨大空白。

四、解決城市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問題的對策

（一）從個人的角度看，提升老年人精神自養(yǎng)的意識與能力

基層政府和社區(qū)要鼓勵老年人進行精神自養(yǎng)，可以利用講座的方式宣傳一些精神自養(yǎng)的思想，改變他們原有的老年人的定式思維，要讓他們知道，老年人曾經是社會財富的創(chuàng)造者，不是社會的弱者，能夠通過自己的方式為社會做出貢獻。要培養(yǎng)他們自己養(yǎng)老的獨立意識，通過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或者培養(yǎng)愛好，強調自我實現，減少對家庭的思想依賴。要以合理的方式完成從工作者的身份過渡到退休者的角色，及早地適應這種狀態(tài)。鼓勵老年人組隊參與社會工作，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而不是僅僅關注在家庭上。鼓勵老年人組團旅游，通過旅游實現心靈上的洗滌，見識不一樣的風俗地貌，強調老年人時代的自我享樂的重要性，而不是僅僅把享樂的來源寄托在兒女身上。

（二）從家庭的角度看，要給予老年人更多的關心

現階段，對老年人的贍養(yǎng)主要還是以家庭為主，因此，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必須重視家庭這一重要的因素。首先，老年夫妻要互相關心。配偶是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夫妻雙方的關心必須是發(fā)自內心的，不僅僅是互相照顧起居生活，更要在精神上相互鼓勵，相互慰藉；其次，作為子女，必須要意識到父母不僅僅需要的是我們給予的物質贍養(yǎng)，越來越重要的是精神贍養(yǎng)。在贍養(yǎng)父母的過程中，要更加重視父母的精神生活，盡量多抽時間陪父母，與他們溝通，了解他們的心聲，讓他們快樂地度過晚年。

（三）從社會的角度看，豐富精神贍養(yǎng)的各種渠道

1.健全和完善法律法規(guī)，提供精神贍養(yǎng)的保障

我國是一個法治國家，要盡快完善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方面的法律體系，讓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得到保障。幾千年來，我國一直主張百善孝為先，對于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都是以道德的方式來約束的，雖然這個道德約束的效用仍然存在，但是在一些地區(qū)孝文化的意識逐漸淡薄，道德的約束力逐漸減低。因此，必須完善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法律，依靠道德和法律的共同效應來保障老年人的精神需要。政府應該通過法律、政策支持、資金引導等方式來實現老年人精神需要的保障?？梢越梃b國外較好的做法，如新加坡政府為了鼓勵孩子與父母住在一起，向需要贍養(yǎng)老年人的低收入家庭提供養(yǎng)老、醫(yī)療等方面的津貼；在日本，如果子女照顧70歲以上收入低的老人，可以享受減稅；如果照顧老人的子女要修建房子，使老人有自己的活動空間，他們可以得到貸款；如果臥床老人需要特殊設備，政府予以提供。［8］借鑒這些國家的做法，對老年人的精神贍養(yǎng)與減稅相結合，對贍養(yǎng)老人并且滿足老年人精神需要的家庭給予養(yǎng)老或者醫(yī)療方面的補貼，以提升贍養(yǎng)老年人的外在動力；政府為滿足老年人精神需要創(chuàng)造有利的外部環(huán)境，在全社會范圍內宣傳“孝敬老人”的思想，讓關愛老年人的理念潛移默化到人民大眾的頭腦中，政府要為豐富老年人的精神生活提供物質基礎和設施、途徑，讓老年人參與到這些精神活動中來，為精神贍養(yǎng)貢獻力量。

2.建立心理健康疏導機制，提升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

老年人也有交流的訴求，希望有人能夠坐下來與他（她）聊天說話，傾聽他們的聲音。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一些新聞，老年人愿意花費高昂的價格購買一些保健品，促使他們購買這些保健品的原因不僅僅是保健身體，通過采訪和報道發(fā)現，這些保健品的銷售人員能夠傾聽老年人的想法，從而得到老年人的青睞，有的老年人甚至為了找人說話，主動去買保健品。因此，應該建立心理健康疏導機制，及時疏導老年人的心理問題?？梢栽谏鐓^(qū)建立聊天溝通室，有聊天或者傾訴需求的老年人可以到這里聊天，互相進行心靈上的慰藉；可以組建大學生志愿團隊，定期到社區(qū)與老年人溝通，關心老年人的生活，用一些新的事物、新的思想慢慢地影響老年人；對于心理焦慮抑郁較為嚴重的老年人，社區(qū)要請專門的心理咨詢師或者高校心理學專業(yè)的教師、學生定期到訪聊天工作室，及時疏導這些老年人的心理問題。另外，基層政府或者社區(qū)要定期組織老年人活動，讓他們參與其中，并承擔一定的角色，使他們能夠在活動中找到自我。

3.鼓勵老年人參與社會活動，實現自身價值

要解決城市老年人精神贍養(yǎng)的問題，就必須要正視老年人不是社會的弱者，在生活中不是被動的接受者，而是能夠主動生活的個體。筆者偶然通過網絡約車遇到一位老年司機，通過聊天后了解到司機是一位年滿60歲且已經退休的老年人。當被問到開網絡約車的原因時，司機回答道：退休之后感覺沒什么事情做，出來做點事情既能夠賺錢補貼家用，還能夠讓生活充實一點。這位老年人的做法非常符合我們現在積極老齡化的大趨勢，不僅能夠獲取一部分利益，而且能夠為社會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實現一種雙贏的局面。城市老年人，大多數都是城鎮(zhèn)退休的有知識、有文化的個體，他們對很多問題都有自己的見解，對自己曾經從事的行業(yè)或者領域都有一技之長，退休之后參與到社會活動中并不是一件難事。要想老年人參與到社會活動中來，最重要的一點是給老年人提供參與社會活動的平臺和空間，提供一些志愿者活動或者一些老年人能夠做到的工作。比如高考、中考、公務員考試等，組織老年人作為志愿者為這些考生服務?？梢韵驀鈱W習，實行彈性退休，對一些技術含量較高的行業(yè)，適當放寬退休年齡，或者可以再次聘請已經退休的高技術人才。這樣能夠合理利用老年人的才華，發(fā)揮老年人的余熱，為社會做出貢獻的同時，改變社會對老年人的定式思維，在全社會形成尊老、敬老、愛老的社會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