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青劍 趙相康

著作簡介

[清]田榕（著） 黃萬機（點校）

《碧山堂詩鈔》今存兩個版本,即清代乾隆刻本和民國《黔南叢書》鉛印本,每卷前標(biāo)注有“玉屏田榕端云甫著”“門人洪其哲明也編次”的字樣,正文前置以彭端淑、孫人龍、曾郇、宋弼、彭啟豐的《序》及李湖的《田南村先生傳》。正文十六卷,共收入古今體詩一千五百余首。其中以記游詩為主體,外有少數(shù)詩作或感事懷人,或吟詠時事,風(fēng)格或峭拔奇絕,或清雅悠遠(yuǎn)。作者受漁洋山人王士禛“神韻”說詩論影響甚深,追求淡雅幽靜的意境。附刻一卷,收入作者描繪黔中各民族風(fēng)俗的《黔苗竹枝詞》二十四首,每首之后加注說明文字,是今天研究黔中民俗的珍貴資料。

田榕(1686～1771),字端云,晚號南村,玉屏人?？滴跣撩?1711)舉人,考授中書,改官云南寶山知縣,調(diào)江南太平知縣,湖北安陸知縣。卸職回鄉(xiāng),隱居讀書課子,壽高85歲。與孫子田均晉同赴鄉(xiāng)舉“鹿鳴之宴”,傳為佳話。為官清廉,深得民心,百姓建祠奉祀。貴州省文史研究館館員黃萬機負(fù)責(zé)《碧山堂詩鈔》的點校,其曾點校的鄭珍《巢經(jīng)巢詩文集》,被收入中國近代文學(xué)叢書。他點校的《鄭珍全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7卷本,達(dá)420萬字。

黃萬機介紹說,清代乾隆到嘉慶之際的80年間,黔中詩壇頗為活躍,其間田榕、潘淳、傅玉書成就較高,詩名雖不及周漁璜,

點校田榕的作品,自然對田榕本人有諸多了解。黃萬機說,田榕曾考中舉人,到過全國許多地方,尤以江南為主,《田南村先生傳》一書記載,說他“屢泛洞庭,浮江漢,留金陵、吳門最久,住西湖上又三年,中間往來齊魯、宋衛(wèi)、燕趙諸邦；宦游金陵敬亭、采石,瀟湘云夢之間,所在題詠都遍”。他一路走,一路寫,以情記錄秀美山水,以詩描摹特色風(fēng)情,刊行《碧山草堂詩鈔》16卷。該詩鈔初刻于乾隆年間,后《黔南叢書》《黔詩紀(jì)略后編》錄其詩123首,為諸家之冠。當(dāng)時的名家錢籜石、吳白華、張匠門等人,非常賞識田榕的詩歌才華,曾寫詩高度評價。從東部到貴州擔(dān)任督學(xué)的張匠門,經(jīng)過玉屏?xí)r,還專門停頓拜訪田榕,并贈詩兩首。

黃萬機說,田榕的詩以紀(jì)游之作為多,或描關(guān)山形勝,或?qū)懱飯@風(fēng)光,也有一些感事懷人、反映時事的佳作。紀(jì)游的作品,有寫江淮吳越平遠(yuǎn)山水者,風(fēng)格多清雅幽遠(yuǎn)；有寫滇黔等地刻山水者,風(fēng)格峭折奇絕,如《盤江放歌》《白水崖(即黃果樹瀑布)用東坡白水詩韻戲作》《繡嶺絕頂望蒼山雪后歌》《六里箐》《登五華山眺望》《渡瀾滄江》等,多為五、七古長篇,氣勢宏闊,境界奇崛。如《六里箐》寫山道的險阻:“馬踏花間爛熳紅,衣沾松際空翠。五尺雖通猶道阻,一分在外妨足墜。上瞰穹窿信有天,下窺坎疑無地。兩山嵬，交一軌,一水奔騰聯(lián)萬駟?！?/p>

山高路險,行旅維艱,正是滇黔山川的一大特色。再看《渡瀾滄江》四首之一:“長虹一跨并槎浮,博望真夸萬里游。要隘地矜三齒險,承平人散八關(guān)愁。江于上下疑無底,天到西南欲盡頭。黑水窮源何處是,哀牢郡縣古梁州?！?/p>

天遠(yuǎn)江深,關(guān)山險絕,是滇西山水的主要特征。但也有明麗如畫的景觀,黃萬機舉例說,《晚登太保山眺望》的“煙火人家歸罨畫,湖陂水氣似瀟湘”,《望洱海諸山水》的“九鼎支撐千嶂合,芳花明媚一溪澄”等,都是這方面的典型。

描繪荊楚之地的詩歌,呈現(xiàn)的則是另外一種景象,如《明港驛》一詩:“南北分疆百里間,停驂一望且開顏。驛連邊楚還多雨,地近中州漸少山。麥畈家登場圃樂,稻畦人放桔槔閑。塵勞獨有宦游子,馬上題詩手自刪?！闭宫F(xiàn)了荊楚與中州交界處一馬平川、彌望百里、夏麥登場、秀田水滿的迷人畫卷。而這正是“康乾盛世”的寫照。

黃萬機說,田榕的許多紀(jì)游詩中,常常透發(fā)這種時代的氣息。田榕喜歡用“竹枝祠”的形式寫作,如《西湖竹枝詞》《姑蘇柳枝詞》《黔苗竹枝詞》等,民歌風(fēng)味濃郁。像《姑蘇柳枝詞》的“山塘一路百花香,無限長條拂水長。乞與兒郎來打鴨,竹弓解散野鴛鴦”,《西湖竹枝詞》的“勸郎莫問采蓮女,勸依莫唱采蓮歌。湖底鴛鴦不獨宿,驚起雙飛可奈何”等,都以細(xì)膩的筆觸,描繪男歡女愛的情景,別具風(fēng)致。最有特色的是《黔苗竹枝詞》,描繪了貴州各民族的民俗風(fēng)情,從婚喪嫁娶到衣飾飲饌,節(jié)日景觀,無不涉及。

田榕的詩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詩作的后面加上注釋,豐富了作品的內(nèi)涵。如寫男女青年談情說愛的跳月、相馬郎活動:“蘆笙吹徹響鈴催,花簇踢球趁月開。解帶分明如贈芍,水樓高處馬郎來。”他在最后寫道:“大頭花苗,孟春月男女擇平壤為月場跳月,男吹笙于前,女振鈴于后。情投則挈女歸,越宿而散。仲家苗,春月編花球擊之于場,日相馬郎。有所歡則擲球換帶,因遂奔焉。陽洞羅漢苗,野外構(gòu)水樓,月夕,女輒登之,謂之坐月?！逼渌脑娭羞€寫了“跳鬼竿”“跳花樹”等談情活動,以及“奪親”的婚俗,“打牙”的陋習(xí)。有的詩寫的是古時的黔中民俗,這類詩作,語言質(zhì)樸平易,明白曉暢,具有清麗自然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值得一提的是,田榕活到85歲,與其后人田均晉同為舉人,參加了官方專門為舉人舉辦鹿鳴之宴。祖孫中舉,成為美談。田榕的孫子田均豫、田均晉作詩亦頗有成就,其中田均晉成就較高。田均晉是乾隆己卯(1759)的舉人,辛已(1761)的進(jìn)士,授翰林院檢討,著有《寧瘦居詩》。田均豫則在乾隆庚寅(1770)中舉,擔(dān)任羌中衛(wèi)知縣,著有《魚樂軒集》。

田均晉與當(dāng)時的名家傅玉書、唐金、猶法賢為好友,經(jīng)常吟詩作對,一幅人文牽手唱酬的雅致畫面。田家兩代人,以詩揚名,彰顯出文以載道、字以滋心的傳世家風(fēng)。

名家推薦

《碧山堂詩鈔》是一部頗有欣賞和收藏價值的詩集。在作品中,田榕展現(xiàn)的既有江淮吳越的一望無涯,也有滇黔之地的峰巒疊嶂,更有黔中的怡然風(fēng)情,整體風(fēng)格清麗、精巧。田榕用各種筆法描繪山光水色,展現(xiàn)了祖國山河的不同面貌,同時也反映了康乾時代的一些時事和社會風(fēng)情,特別是對苗族風(fēng)俗也有系統(tǒng)的反映,值得一讀。

◎ 黃萬機

—— 貴州省文史館館員黃萬機

注：龍標(biāo)清句謫仙杯 ——(清)檀萃贈田榕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