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河
法國人文主義思想家、作家蒙田有一次說:“如果我有信心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我就會不顧一切,徹底地自說自話?!彼f出了我的心聲。我內(nèi)心真正的沖動和我真正想做的,就是這件事。
人之所以想自說自話,首先因為人是孤獨的,他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談話對象是他自己。除非不想說話,或者無話可說,人但凡有說話沖動,首先會指向自身。即使最親密的朋友親人,也無法比自身更重要、更熟悉、更有話可說。因此人對自身總是喋喋不休,永不厭倦。
為什么蒙田認為自說自話是需要信心和勇氣的事?我想他是在擔心,自己對自己所說之話并不適合公眾需要。公眾由一個個單個的人組成,每個人生命的關注點都不同,這個關注錢,那個關注權,還有愛情、友情、親情,還有雞毛蒜皮,一個人的自說自話怎能遍適所有人的焦慮、困惑和糾結?這就是蒙田所擔心的。所謂不顧一切,就是不管別人的生命關注點,只說自己關注的。我想,解決這個問題的鑰匙在于:只說那些自己關注而同時所有人也都關注的事情,比如人生、世界、宇宙。如果真去講自己心中的那些雞毛蒜皮,別人當然不要聽。
在這世上說話有人聽的人,一定是講出了一些別人愛聽的話:小說家講故事,哲學家講道理,牧師講信仰。但是這些都不一定是他們最想對自己說的話,只是對別人說的話。這樣說出來的話,總是難免矯飾,言不由衷。
那么,有沒有一個人自說自話而別人也偏偏愛聽的情況呢?有一個:那就是一個人對自身生命及對周邊環(huán)境的感覺。因為別人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只要你的自說自話真誠,確實是自己心中的焦慮及其破解過程,就會引起別人的共鳴。蒙田說的那些關于生命、友情之類的話,大家就很愛聽,就是因為他的真誠引起了人們的共鳴。
(摘自《大河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