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楊維磊+劉曉琳
在司馬承禎的《坐忘論》中,談及的修道階次共有七個,他說:“恭尋經旨,而與心法相應者,略成七條,以為修道階次,樞翼附焉?!痹谒抉R承禎的心里,似乎這七條可以說成是七個層次,依次修煉。卿喜泰先生曾說:“要得道,就必須修道,即按照他所說的‘安心坐忘之法的‘七條修道階次依次去修煉?!?然而從全文來看,司馬承禎并沒有刻意強調修道的次序,雖有層次之別,但又并非那么嚴格。這七個層次也并非相互獨立,而是存在交叉、聯(lián)系緊密的。
第一是敬信。司馬承禎是道教學者,對于宗教來說,信仰是非常重要的,要想修煉得道就必須要信道,認為敬信是修道的關鍵。他說:“如人聞坐忘之言,信是修道之要,敬仰尊重,決定無疑者,加之勤行,得道必矣。”并且把敬信作為道德之關鍵,甚至決定得道之多寡。認為“信之越深,道則越長;敬之越重,德則越茂。”又因為“至道超于色味”,道是難以感觸到,故而要求修道之人“能聞希微以懸信,聽罔象而不惑”,要篤信而不疑。
第二是斷緣。他解釋說:“斷緣者,斷有為俗事之緣也?!痹谶@里,司馬承禎借用佛教的緣,用緣來講人與俗事的聯(lián)系。人與俗事是兩類的事物,故而可斷;緣是連接人與俗事的橋梁,人要少行俗事即要斷了這個緣。之所以要斷緣,是因為在他看來,俗事牽累人之身心,造成身體的疲憊、心靈的勞累。其言:“棄事則形不勞,無為則心自安。恬簡日就,塵累日薄;跡彌遠俗,心彌近道。”拋棄俗事的牽累,便可獲得恬淡、簡約,便可獲得身心的放達,就可接近得道了。第三是收心。他說:“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帥。”任繼愈先生對此解釋說:“古代醫(yī)學家及哲學家限于人體科學的發(fā)展把人類的精神現(xiàn)象、意識活動,以及思維判斷的產生和作用均歸屬于人體五臟之一的心臟。……人心的本性,能主宰百神,能應對世間萬物,能產生一切認識,能判斷一切是非,能變化不測,產生各種思想” 故而司馬承禎對此心極為重視。
司馬承禎說:“學道之初,要須安坐收心,離境住無所有;因住無所有,不著一物,自入虛無,心乃合道?!彼J為,在修道之開始,就必須收心,而非在“敬信”、“斷緣”之后。又說:“是故道法安心,貴無所著。”認為收心之關鍵在于無所執(zhí)著。但是,收心也并非是將所有心念都遣除。他說:“如心起皆滅,不簡是非,則永斷覺知,入于盲定?!边@就肯定了心念與覺知有正當性的一面,若全盤否定則又落入了盲定的流弊。從文本來看,司馬承禎認為心念既不可全滅,也不可放任,亦不可執(zhí)著于判斷是非,更不可以認為什么事都可做卻自言心不被沾染即可。那么,什么才是“收心”呢?他說:“心不受外名曰虛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虛,道自來居。”內心之中沒有執(zhí)著,外在行為也沒有追逐,心不被外物沾染,神不被外物所動,即可稱之為收心。
第四是簡事。司馬承禎說:“夫人之生也,必嘗于事物,事物稱萬,不獨委于一人?!彼隙耸挛镉姓?shù)囊幻?,并且認為有些事物,是人不得不經歷的。但事物有當與不當之分,故而需要分判。他說:“是以修道之人,莫若斷簡事物,知其閑要,較量輕重,識其去取。非要非重,皆應絕之?!闭J為人要善于分辨事物,知曉輕重、本末,對于生命沒有用的東西都應該舍去,從而達到簡事的程度。
第五是真觀。司馬承禎解釋說:“夫真觀者,智士之先鑒,能人之善察,究儻來之福禍,詳動靜之吉兇,得見機前,因之造適,深祈衛(wèi)足,竊務全生,自始至末,行為遺累,理不違此者,謂之真觀?!闭嬗^即是要求修道者從本質處著手,善于觀察和鑒別,知曉偶然的福禍和動靜的吉兇,至始至終不為外物所迷。他又說:“是故收心簡事,日損有為,體靜心閑,方可觀妙。”要想做到“真觀”,就要從“收心簡事”處做起,做到“收心”、“簡事”才有可能達到“真觀”。
真觀實際仍是一種心性。司馬承禎承認衣食事物為必須,否定衣食為虛幻的說法,并以船舫喻衣食,修道如渡海。真觀是要“虛襟而受之,明目而當之?!币率呈挛镫m為必須,但不可有得失之心。這就是說其要達到一種不貪、不積,內心安泰的狀態(tài)。并且肯定這種心性可力為之,并非是多么神秘的存在境界。
第六是泰定。司馬承禎對定的解釋是:“夫定者,出俗之極地,致道之初基,習靜之成功,持安之畢事。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無感無求,寂泊之至?!笨梢?,這個定已經是近乎脫離俗世,是得道的開始了,實是一種形態(tài)安然、心靈寂靜的精神境界。而泰定者,“無心于定,而無所不定,故曰泰定。”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這種精神境界,并且不執(zhí)著于這種境界,即為泰定??梢娞┒ㄊ欠浅=咏玫赖木辰缌?。
泰定之境界之所以難實現(xiàn),是因為“非生慧難,慧不用難”。司馬承禎認為慧是本性具有,先天稟賦的。人要做到泰定就必須“慧既生已,寶而懷之,勿以多知而傷于定?!庇终f:“貴能不驕,富能不奢,為無俗過,故得長守富貴;定而不動,慧而不用,為無道過,故得深證真常。”要像貴而不驕,富而不奢一樣,做到定而不動,慧而不用,才能無傷于“定”,做到泰定。
第七是得道。是修道的最終目標。他說:“夫道者,神異之物,靈而有性,虛而無象。隨迎不測,影響莫求。不知所以然而然,通生無匱謂之道?!痹谒磥?,道是神異之物,具體是什么,什么樣子,是不可得知的,也是不好言說的,只知是有靈有性,長存不滅的。他又說:“至圣得之于古,妙法傳之于今。循名究理,全然有實。”他肯定修道之法是實際存在的,并且自古相傳的。得道的境界便是“形隨道通,與神合一”,并稱得道之人“謂之神人”。這種人“神性虛融,體無變滅,形與道同,故無生死”,司馬承禎雖然注重心性的超越,但仍然沒有脫離對肉體的長生的追求和對成仙的追求。實際是希望通過心性的修煉,而實現(xiàn)肉體的長生的目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