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又萌

摘 要：兮甲盤在宋代即有著錄，輾轉(zhuǎn)流傳至今，銘文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歷來受到學者的重視。本文簡要介紹兮甲盤的著錄、流傳以及器形特征，重點探析銘文所見西周晚期周王朝與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戰(zhàn)爭與貿(mào)易情況，拓展了我們對先秦時期中原王朝與少數(shù)民族的關系的認知。

關鍵詞：兮甲盤 民族關系 貿(mào)易

中圖分類號：K8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82（2017）12-0-01

兮甲盤又稱兮田盤或兮伯吉父盤，最早著錄于宋代，南宋戰(zhàn)亂之后流出內(nèi)府，元代以來輾轉(zhuǎn)經(jīng)多位名家收藏，如今重見于國內(nèi)拍賣市場。盤上共一百三十三個銘文，記載了周宣王時期周王朝與少數(shù)民族的交往，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堪稱國之重器。下面試對多兮甲盤的價值作簡要探析。

一、兮甲盤的著錄、流傳與器形特征

兮甲盤最早見于宋代，被收藏于紹興內(nèi)府。張掄《紹興內(nèi)府古器評》記載“周伯吉父匜盤，銘一百三十三字……考其銘識，頗有周書誓誥之風，豈周家有功之人賜作此器以昭其功耶。”1后南宋被滅，兮甲盤流落于民間。元代被著名書法家鮮于樞收藏，《困學齋雜錄》中記載其“周伯吉父盤銘一百三十字，行臺李順甫鬻于市。家人折其足，用為餅爐。予見之乃以歸予?！?元代陸友仁《研北雜志》中記“順父有周伯吉父盤一百三十字，家人折其足，用為餅盤。鮮于伯樞驗為古物，乃以歸之?！?可知兮甲盤于元初被打掉圈足，做為烙餅的鍋，后被鮮于樞發(fā)現(xiàn)。清中后期被陳介祺收藏，記錄于《簠齋金文題識》，陳介祺去世后不知所蹤。容庚的《商周彝器通考》中對于兮甲盤也有有所記載，“兮甲盤此器作于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紀格伐獫狁事。兮伯吉父紀詩小雅六月之吉父?！?清末流出海外，曾長期不知所蹤，期間贗品頻出。2010年，兮甲盤在美國一家小型拍賣會上出現(xiàn)。2017年7月15日，該器重見于國內(nèi)拍賣市場，以1.85億的拍賣價格成交，再次引起廣泛關注。

兮甲盤圈足缺失，現(xiàn)高11.7厘米、直徑47厘米。敞口，淺較腹，附耳高出盤口，截面為方形而非圓形，兩附耳各有一對橫梁與盤沿連接。腹部飾竊曲紋，耳內(nèi)外均飾重環(huán)紋。與此類似的有袁盤、伯百父盤等，從銅器器形及紋飾來看，學者認為該器年代在西周晚期是沒有問題的。

二 、兮甲盤銘文簡釋

兮甲盤銘文共一百三十三字，記載了周宣王時期兮甲隨周宣王出征玁狁，受到賞賜，被周宣王任命管理淮夷貨物一事，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歷來受到學者的重視，相關的研究成果很多。8綜合前人考釋成果，我們可以將銘文釋寫如下（釋文用寬式）：

隹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

王初格伐玁狁于啚魚，兮

甲從王，折首執(zhí)訊，休亡敃，

王賜兮甲馬四匹、軥車，王

令甲政司成周四方積，至

于南淮夷，淮夷舊我帛賄人，毋

敢不出其帛、其積、其進人，

其賈，毋敢不即次即市，敢

不用命，則即刑撲伐，其唯

我諸侯、百姓，厥賈，毋不即

市，毋敢或入蠻宄賈，則亦

刑。兮伯吉父作盤，其眉壽

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

從銘文可以看出，兮甲也自稱兮伯吉父，“兮”為氏，“甲”是名，“伯吉父”是字。銘文首先記載兮甲參與了打擊玁狁的戰(zhàn)爭，并且斬獲戰(zhàn)功?！对娊?jīng)·六月》有關于宣王北伐玁狁的記載，其中特提到了功臣“吉甫”：“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吉甫燕喜，既多受祉。”9古代“甫”同“父”，王國維認為兮甲盤銘文中的“伯吉父”即是詩經(jīng)中赫赫有名的的“吉甫”10，從銅器的年代的以及銘文所記載的內(nèi)容來看，這種觀點無疑是正確的。這篇銘文的意思可以翻譯為：

在周宣王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這一天，周宣王親自在啚魚攻打玁狁，兮甲跟從王作戰(zhàn)，殺敵捕獲俘虜，沒有犯錯，立下戰(zhàn)功。宣王賜兮甲四匹馬和一輛馬車。王命令兮甲管理成周到南淮夷四方的貨物。淮夷是過去向周進貢帛的人，不敢不進貢他們的帛，貨物和人，他們的商人敢不去屯兵的地方和市場。如果他們敢不聽命令就用刑罰。我的諸侯百姓及其他的商賈敢不去市場，接納蠻夷商人，也要受到刑罰。兮伯吉父鑄造此盤，愿萬壽無疆，子子孫孫永遠享用此盤。

三 、兮甲盤銘文所見周王朝與少數(shù)民族的關系

從《詩經(jīng)》中的《出車》、《六月》、《江漢》、《嵩高》等篇以及《史記·周本紀》等傳世文獻來看，西周晚期周王朝的政局比較動蕩，與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關系并不融洽，與少數(shù)民族的這種緊張關系已經(jīng)影響到了周王朝的統(tǒng)治，周宣王數(shù)次派兵與北方的玁狁以及南方的淮夷作戰(zhàn)。兮甲盤銘文所見與周王朝與玁狁的戰(zhàn)爭以及與淮夷的交往等，驗證了傳世文獻記載的可靠，同時細化了戰(zhàn)爭的情節(jié)，可以彌補文獻所載的不足。同時，兮甲盤的銘文還有“淮夷舊我帛賄人”，說明周王朝很早就與淮夷有貿(mào)易往來。雖然西周王朝和少數(shù)民族之間戰(zhàn)爭不斷，對淮夷等少數(shù)民族多以戰(zhàn)爭壓迫，但其同淮夷之間的貿(mào)易卻是不間斷的，商品、商人等所帶來的其他各種形式的交往沒有受到阻攔。這種情況是在以前的歷史資料中所沒有提及的，也是我們所不了解的。銘文所記可補史籍之缺。

從銘文我們還可以看到，西周時期貿(mào)易發(fā)達，已經(jīng)出現(xiàn)專門用于交易的市場和專門從事貿(mào)易活動的商人“賈”。銘文有“即次即市”，“即”是靠近的意思，“次”是軍隊駐扎的地方，這說明周王朝與淮夷進行貿(mào)易的場所是有規(guī)定的，必須靠近軍隊的駐扎地。也說明貿(mào)易活動是在軍隊的監(jiān)管之下進行的，中原與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貿(mào)易是強制的，在政府之下不可以私自進行。這種戰(zhàn)爭和貿(mào)易同時進行也在中國歷史的后期有所體現(xiàn)。如宋、遼、西夏、金在接界地點開設榷場，盡管戰(zhàn)爭不斷，但依然進行貿(mào)易往來。無論如何，西周王朝與淮夷的貿(mào)易活動無疑是促進了西周的繁榮，同時也加強了西周與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聯(lián)系，推動文化之間的交融，這為以后的民族融合打下了很好的基礎。endprint

兮甲盤銘文記載西周王朝與玁狁的戰(zhàn)爭，與淮夷的交往、市的設置以及商賈的行為等，這些內(nèi)容有些與傳世文獻記載相合，有些不見于傳世文獻記載，對我們了解當時的社會發(fā)展面貌，以及中原王朝與少數(shù)民族的交往有重要意義，王國維云稱此銘文價值“此種重器，其足羽翼經(jīng)史，更在毛公諸鼎之上”11，可謂是恰如其分。

參考文獻

[1]項立平：《關于西泠春拍的超級國寶兮甲盤，你可以知道得更多！》，《大象世界》，2017年7月11日。

[2]沉潛Art998藝術典藏微拍：《世紀重器兮甲盤西泠春拍 1.85億元天價落錘，眾望所歸》 ，2017年7月15日。

[3]吳鎮(zhèn)烽：《兮甲盤的流轉(zhuǎn)與歷史價值》，《古籍》，2017年7月17日。

注釋：

1.[宋]張掄：《紹興內(nèi)府古器評》下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2頁。

2.[元]鮮于樞：《困學齋雜錄》，《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困學齋雜錄》，頁二十四。

3.[元]陸友仁：《研北雜志》，《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困學齋雜錄》。

4.[民國]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上卷下圖八三九號，哈佛燕京學社出版， 1941年第57頁，

5.圖片引自網(wǎng)絡《兮甲盤回歸或?qū)㈤_啟青銅器拍賣新紀元》，網(wǎng)址：http：

//www.zxart.cn/Detail/215/102061.html

6.圖片引自網(wǎng)絡《兮甲盤回歸或?qū)㈤_啟青銅器拍賣新紀元》，網(wǎng)址：http：

//www.zxart.cn/Detail/215/102061.html

7.圖片引自網(wǎng)絡《兮甲盤回歸或?qū)㈤_啟青銅器拍賣新紀元》，網(wǎng)址：http：

//www.zxart.cn/Detail/215/102061.html

8.王國維：《跋兮甲盤》，《觀堂集林（附別集）》，中華書局，2015年，第1206-1209頁。于省吾：《雙劍誃吉金文選》上卷，北京：中華書局 三第二四至二五頁，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上海書店出版社 第一三四頁，第一四三至一四四頁，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上第三二三至三二七頁，下第八二六頁，圖二一三號，中華書局，2004年。李學勤：《新出青銅器研究》文物出版社，第一三八頁， 1990年；李學勤：《魯方彝與西周商賈》，《史學月刊（第一期）》第三一頁，1985年；連劭名：《〈兮甲盤 〉銘文新考》，《江漢考古（第四期）》第八七頁，1986年。尚秀妍：《兮甲盤銘匯釋》，《殷都學刊（第二二卷第四期）》第八九頁，2001年。

9.《詩經(jīng)·小雅·六月》，程俊英、蔣見元 著：《詩經(jīng)注析》，中華書局，2016年，第499-501頁。

10.王國維：《跋兮甲盤》，《觀堂集林（附別集）》，中華書局，2015年，第1206-1209頁。

11.王國維：《跋兮甲盤》，《觀堂集林（附別集）》，中華書局，2015年，第1206-1209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