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薈鑷
(201306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是否應承認機器人的民事主體地位”這個看似很“前沿”的話題,實際上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被廣泛討論過。哈佛大學哲學教授Hilary Putnam在其1964年的論文中甚至預言:未來,基于肌體是“肉身”還是“鐵皮”產(chǎn)生的歧視將與今天以膚色、種族不同而產(chǎn)生的歧視一樣愚蠢①。這個在當時看來是個玩笑的“預言”,在今天越來越具有現(xiàn)實性?!叭斯ぶ悄堋迸c“機器人”的結(jié)合,使“機器人”逐漸擺脫“機械”、“機器”等形容人或事物不懂變通,沒有情感的形容詞:“阿爾法狗”擁有超強的學習能力,可以靠“自學”圍棋規(guī)則戰(zhàn)勝各大世界冠軍;“索菲亞”可以解讀表情、具有幽默感,當被主持人問到“是否開心”時能夠機智作答:“跟聰明人在一起我總是開心的,何況這些聰明人恰好又有錢有勢”②。在“機器人”與“人工智能”高度結(jié)合的時代,是否承認“智能機器人”的主體地位將成為數(shù)字化時代亟待解決的問題。
“承認機器人的主體地位”表面上看似乎是一個可以實現(xiàn)的“小目標”。然而現(xiàn)行立法并未體現(xiàn)該種趨勢,沙特2017年10月25日宣布承認“索菲亞”成為沙特公民,卻沒有具體說明“索菲亞”這個機器人公民的權(quán)利義務,這樣的承認頂多算個“炒作”;谷歌成立人工智能倫理委員會,欲用人類的道德約束人工智能,這屬于感受“威脅”后的“反制措施”;就連歐盟在2017年1月27日通過的“機器人立法建議”③,也更像是以“授權(quán)”之名行“限權(quán)”之實。
筆者認為,上述“承認”、“約束”與“立法”均來自人類對自身的三重恐慌:第一重即“我們并不特別”,尤其對一些自許“上帝寵兒”的宗教人士而言,一旦“人工智能”模擬出“人”的情感和共情,變成了一臺“有溫度”的機器,等于宣示“人僅僅是一臺比豬牛羊馬等動物更精密的機器”,宗教將受到比“進化論”更嚴重的打擊;第二重即“我們將被取代”,一旦“電腦”變得不僅能進行“數(shù)據(jù)儲存”還能進行“數(shù)據(jù)更新”、“數(shù)據(jù)整合”等與“人腦”相同的思維方式,“人腦”的優(yōu)勢將不復存在,“被取代”也將指日可待;第三重即“我們將被毀滅”,當“機器人”具有了“繁殖能力”,在強大的“機器人群體”面前,人類或?qū)⑹Α皺C器人”的控制,甚至可能被當作“低等生物”、“害蟲”像人打死蟑螂一樣輕松地被消滅掉。因此,出于上述提到的這些恐慌,未來的“機器人”立法將進一步細化“如何限制機器人的權(quán)利”。
欲將“智能機器人”納入民法體系,光在民法的框架內(nèi)進行修改是遠遠不夠的,在民法修改之前需要先立一部《智能機器人法》用以明確“智能機器人”的概念、“智能機器人”的喚醒與終止以及規(guī)定與“智能機器人”相關(guān)的法人、工程師、強制保險等制度。
對于“智能機器人”的概念,不僅要明確其內(nèi)涵而且要限定其外延,比如“洗碗機”這類依據(jù)簡單指令操作的機器只能歸為“財產(chǎn)”,不能納入民事主體的范圍內(nèi)。
對于與“智能機器人”相關(guān)的法人、工程師、強制保險等制度,應當遵循“最大限度保護人類”的原則,加重相關(guān)法人、工程師的責任,明確強制保險。
將“智能機器人”設定為“未成年人”與“法人”的結(jié)合體,規(guī)定其“未成年人”的一面并不是因為其“智力”以及“認知水平”與“未成年人”相當,也不是將“智能機器人”當作像“未成年人”一樣的弱勢群體進行單獨保護,而是要將“智能機器人”納入人類的控制體系下,以防止“失控”而給人類帶來的災難;規(guī)定其“法人”的一面是在“限制權(quán)利”的基礎(chǔ)上承認其部分權(quán)利。
據(jù)上,“未成年人”與“法人”的結(jié)合體組合成了一種新的“限制民事行為能力機器人”,這樣的組合不僅是性質(zhì)上的,更是制度上的。比如“智能機器人侵權(quán)”就可比照“未成年人侵權(quán)”的規(guī)定:原則上由其登記法人承擔侵權(quán)責任,登記法人盡到其監(jiān)管責任的,可以減輕其侵權(quán)責任;賠償時首先用強制保險的賠償金支付,不足部分從智能機器人本人財產(chǎn)中支付賠償費用。再不足,則由登記法人賠償。再如“智能機器人”的“喚醒”與“終止”可以參考“法人”的“設立”與“終止”,須進行登記后才能“喚醒”,“終止”后需及時更正登記。
為了平衡“控制”與“創(chuàng)新”之間的關(guān)系,“智能機器人”的制造公司與“監(jiān)護”公司可以分開,制造公司與“監(jiān)護”公司達成“風險分配”的協(xié)議,“監(jiān)護”公司通常作為“智能機器人”的登記法人,即其法定代理人對“智能機器人”對行為進行監(jiān)管,并承擔相應的責任。如果“登記法人”破產(chǎn),其登記下的“智能機器人”將轉(zhuǎn)登記在國家智能機器人管理局的“流動站”下統(tǒng)一管理。
規(guī)定“登記范圍內(nèi)的民事法律行為”是為了充分限制“智能機器人”的“自由”,人類出于生存的考慮,不大可能允許“全能機器人”的出現(xiàn),最有可能的發(fā)展趨勢是將“智能機器人”提前分類,比如將其分為“家政機器人”、“教育機器人”等;同時這也體現(xiàn)了“智能機器人”的“法人”一面,類似于“法人經(jīng)營范圍”的規(guī)定,至于是采用“正面列舉”還是“負面清單”的方式則取決于對“智能機器人”政策的松緊
賦予“智能機器人”存續(xù)權(quán)、身體權(quán)、肖像權(quán)、名稱權(quán)、名譽權(quán)、榮譽權(quán)等權(quán)利。其中“存續(xù)權(quán)”、“身體權(quán)”、“肖像權(quán)”是“智能機器人”多于“法人”的幾項權(quán)利?!按胬m(xù)權(quán)”是“智能機器人”所獨有的一項權(quán)利,之所以將其區(qū)別于“生命權(quán)”是因為其“存續(xù)”與“生命”不同,是由“喚醒”時起算到“終止”時消滅,“存續(xù)”的年限由《智能機器人法》具體規(guī)定?!吧眢w權(quán)”、“肖像權(quán)”是對“智能機器人”不完全人格權(quán)的肯定。此外,既然已經(jīng)承認了“智能機器人”的“不完全人格權(quán)”,對“智能機器人”是否享有其獨立創(chuàng)作作品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應給予肯定的回答。
總之,人類應該盡快摒棄“機器人沒有感情”、“我們是獨一無二的”這樣的想法,直面現(xiàn)實,理智的通過立法限制“智能機器人”的權(quán)利。
注釋:
①Hilary Putnam, Robots: Machines or artificially created life?, J.Philosophy61(21):668–691, 1964.
②https://www.forbes.com/sites/zarastone/2017/11/07/everything-you-need-to-know-about-sophia-the-worlds-first-robot-citizen/#308f7b6446fa
③Report with recommendations to the Commission on Civil Law Rules on Robotics, http://www.europarl.europa.eu/sides/getDoc.do?pubRef=-//EP//NONSGML+COMPARL+PE-582.443+01+DOC+PDF+V0//EN
[1]梁慧星.民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第四版.
[2]王澤鑒.民法總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2.
[3]王紅一.機器人引發(fā)法律震蕩[N].檢察日報,2017-12-06(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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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吳漢東.人工智能時代的制度安排與法律規(guī)制[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7,35(05):128-136.
[8]Hilary Putnam, Robots: Machines or arti fi cially created life?, J. Philosophy61(21):668–691, 1964.
[9]Ryan Calo, Robotics and the Lessons of Cyberlaw, 103 Cal. L. Rev.513 (2015).
[10]Robert A. Freitas Jr., The Legal Rights of Robots, Student Lawyer 13(January 1985):54-56.
作者簡介:潘薈鑷(1994~ ),女,侗族,貴州人,法律碩士,單位:上海海事大學,研究方向:國際經(jīng)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