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瑤
【摘要】余光中翻譯作品涉及題材廣泛,包括詩歌、戲劇、散文等。王爾德是19世紀英國偉大的作家和藝術(shù)家,其作品充滿了藝術(shù)色彩,語言更是俏皮、幽默,極富感染力。文章基于余光中翻譯的四部王爾德戲劇作品《不可兒戲》《理想丈夫》《不要緊的女人》《溫夫人的扇子》,對其戲劇翻譯和風(fēng)格進行了初步探索。
【關(guān)鍵詞】余光中;王爾德戲劇作品;戲劇翻譯
一、引言
余光中一生與文為伴,文學(xué)生涯悠遠、寬廣。他曾說:“這世界我來時收到她兩件禮物:一件是肉身,一件是語文。走時這兩件都要還她,一件已被我用壞,連她自己也認不出來;另一件我越用越好,還她時比領(lǐng)來時更活、更鮮?!笨梢钥闯?,他已將文學(xué)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除文學(xué)作品創(chuàng)作之外,余光中堅持致力于翻譯實踐,其翻譯作品雖不及詩歌創(chuàng)作數(shù)量多,但譯作質(zhì)量極高。對于翻譯的地位,余光中也有其卓見。他將翻譯看作大道,而非小道,他認為翻譯是可以影響一國之文化習(xí)俗的。余光中翻譯體裁涉及詩歌、小說、戲劇等,其中戲劇翻譯多以王爾德作品為主。本文主要從王爾德作品的譯作來漫談余光中在戲劇翻譯實踐中所體現(xiàn)的翻譯思想。
二、余光中的戲劇翻譯
余光中樂于翻譯王爾德戲劇,也善于翻譯王爾德戲劇。他在翻譯實踐的過程中,無論是戲劇臺詞本身的句意,還是臺詞背后的詼諧和諷刺,都盡力將其譯出。對比原文和譯文之后,可以看出余光中在翻譯王爾德戲劇的過程中,唯一的翻譯標準就是傳意,不管呈現(xiàn)出來的形式如何,傳意是主要的翻譯目標,也是唯一的翻譯標準。他認為只顧表面的原文,而不顧背后的原意,就會成為直譯、硬譯、死譯。他一直認為“最理想的翻譯是既達原意,又存原文。退而求其次,如果難存原文,只好就徑達原意,不顧原文表面的說法”[1]。
(一)譯名達其意
既然余光中在翻譯戲劇實踐中的唯一標準是傳意,那么首先譯名就很好地達到了這一翻譯目標。他在翻譯王爾德的系列戲劇時,無論是主人公的名字,還是其他小人物的名字,都盡力地將人物性格表現(xiàn)在其名字的翻譯上,同時人物的翻譯也盡可能真實地傳達作者想要表達的意義。從余光中的譯本中,隨處可見表人物背后寓意的名字。John Worthing, J.P.: Mr.George Alexander(約翰·華興,太平紳士,即任真,全名華任真),Merriman: Mr.Frank Dyall(梅里曼,管家,即老梅),Lane: Mr.F.Kinsey Peile(老林,男仆),lady Kelso(楷淑小姐),這幾個譯名是從余光中版本的譯作中篩選出來的?!癳arnest”是《不可兒戲》主人公的名字,里面的兩位女性都想嫁給一位叫作“earnest”的男人。余光中將“earnest”譯作“任真”,取“認真”的諧音,完整地體現(xiàn)了詞匯本身的含義,同時也反映了主人公的性格特點。接下來的兩個譯名“老梅”“老林”,余光中在譯作中并未采取直譯的方式直接譯出,而是采取“老”字+諧音的方式譯出,兩個人物的身份是管家和男仆,這種譯法可以表現(xiàn)兩位人物的身份,直接傳達出作者所賦予的身份之意。 “l(fā)ady Kelso”余光中將其譯為“楷淑小姐”,不僅取了英文發(fā)音的諧音,同時用了“楷”“淑”二字,體現(xiàn)出作者賦予這位小姐身上的氣質(zhì)以及她的人物性格——淑女、規(guī)矩。從余光中戲劇作品中人物名字的翻譯,就可以看出他為了傳達戲劇作者所賦予姓名背后的深意,采取多種方式,使其盡力傳意。
(二)得意不忘形
余光中曾說道:“我作為譯者一向守一個原則:要譯原意,不要譯原文?!盵1]他盡力在譯文中譯原意,存原文。其中存原文,無論是在句形上還是在句子長短上,都盡可能保留原文,之后得其中句意??梢哉f,余光中在力求忠實于原文的基礎(chǔ)上來傳達句子、段落甚至全文的含義,盡力做到得意不忘形,表意不去形。
在《不可兒戲》中,就有體現(xiàn)得意不忘形的痕跡。Lady Bracknell說道:“Hesitation of any kind is a sign of mental decay in the young, of physical weakness in the old”[5] 余光中將其譯為:“巴夫人:猶豫不決,無論是什么形態(tài),都顯示青年人的智力衰退,老年人的體力虛弱?!盵4]王爾德選用了對仗句的形式來表達“mental decay in the young, physical weakness in the old.”,從而體現(xiàn)巴夫人的盛氣凌人和霸道。余光中在進行翻譯的時候,也同樣地采用了對仗的形式,完整地保留了原句的基本形式:青年人對老年人,智力對體力,衰退對虛弱。這樣在保留原文的基礎(chǔ)上,傳達原意,做到得意不忘形。同樣的,在《理想丈夫》中,Mrs.Cheveley說道:“Optimism begins in a broad grin, and Pessimism ends with blue spectacles.”[5]余譯為:“薛太太:樂觀主義的開頭是笑得張口露牙,悲觀主義的下場是戴上藍色眼鏡?!盵4]同樣是采用了對仗形式來表達原意,完整地保留了原文中的句子形式,兼顧形意二者。筆者認為,從余譯本中,可以看出余光中在進行戲劇翻譯實踐的過程中,“譯原意不譯原文”這一思想得到了踐行,完美地貫徹了這一原則。
(三)舍形而取意
余光中一直認為:“最理想的翻譯是既達原意,又存原文。退而求其次,如果難存原文,只好就徑達原意,不顧原文表面的說法?!盵1]既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么就需要舍棄其中一個,退而求其次,在戲劇翻譯的過程中,余光中選擇了舍其形式,而得其意義。因為既然是戲劇翻譯,那么讓觀眾聽懂,領(lǐng)會其中的意義才是重要的。在其戲劇翻譯實踐中,隨處可見舍形而得意。
第一個就是四字替換重復(fù),用四字格的形式來取代原文的重復(fù),使臺詞入耳動心,而不是生搬硬套。《不可兒戲》中,“pleasure, pleasure”“neighbors, neighbors”,余光中將其譯為“尋歡作樂”“左鄰右舍”,采取了四字的形式來替換原文的重復(fù)。如果余光中只兼顧其形式來表達其原意,就會譯為“樂趣,樂趣”“鄰居,鄰居”,這樣的譯文就會失去韻味,無法體現(xiàn)說話者的人物性格,同時聽者也會覺得生硬,這樣就無法更好地傳達原意。用四字格的形式來譯,反而讓觀眾和讀者可以體會到對話的生機。第二個就是利用直白替換典故。戲劇中,不可避免地有典故或者借代,余光中在翻譯的過程中,并沒有將這些典故或者借代用直譯或者采用注解的形式來翻譯,而是用更加通俗、直白的表達來翻譯,讓讀者、觀眾容易接受和理解,讓戲劇的譯文更易懂。在《不要緊的女人》中有這樣一句臺詞:“Mrs.Allonby: Define us as a sex. Lord Illingworth: Sphinxes without secrets.”[5]余光中譯為:“艾太太:幫我們女性下個定義吧。易大人:沒有秘密的人面獅身。”[4]余光中選用 “人面獅身”這種通俗易懂的表達來翻譯“Sphinxes”,不僅便于理解,同時讓人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一副畫面,讓戲劇更加立體、靈活。如果直譯成 “斯芬克司”,會讓讀者難以理解,滿頭霧水。采用直白通俗的表達方式,而不局限于本來的形式,更有助于傳達原意,無論是觀眾還是讀者,都可以直觀地感受到原文的意思。endprint
(四)變通巧傳意
對于翻譯,余光中曾說過“翻譯如婚姻,是一種兩相妥協(xié)的藝術(shù)”[2]。在戲劇譯作中,余光中也采用了很多的變通來妥協(xié),從而傳達原意。其中翻譯稱呼的變通以及在句尾加語氣詞的變通,使得譯文更加生動,令臺詞活靈活現(xiàn),同時也使得王爾德賦予人物的性格特點得到了更好的傳達。
《不可兒戲》中,第一幕Algernon和Jack之間,有許多的稱呼——my dear fellow,dear Algy,余光中將其譯為“好小子,好阿吉”而不是譯為“親愛的阿吉”。另外,在翻譯“Miss Prism”的時候,余光中也采取變通的方式,如“勞小姐”“姓勞的”,而不是采用一種譯法,尤其后者“姓勞的”,更能譯出說話者的語氣和情感。文中多次出現(xiàn)“darling”一詞,余光中將其翻譯為“達令”“小乖乖”“寶貝”“乖寶寶”,這樣的變化,也是根據(jù)人物性格的不同來進行變化,這樣便靈活地傳達了原意。另外,余光中在翻譯的時候,對句尾的結(jié)尾方式也有變通,那就是加語氣詞。學(xué)者孫汝建提到語氣詞意義比較“空靈”[3],但是加或不加,細微的差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體現(xiàn)出人物性格。在譯戲劇作品時,余光中會加“啊”“啰”“呀”等不同語氣詞來傳達人物、臺詞的原意?!恫豢蓛簯颉分校篖ady Bracknell: What between the duties expected of one during ones lifetime, and the duties exacted from one after ones death, land has ceased to be either a profit or pleasure. Jack: In fact, as far as I can make out, the poachers are the only people who make anything out of it.[5](巴夫人:一個人身前要繳地產(chǎn)稅,死后又要繳遺產(chǎn)稅,有塊地呀早就既不能生利又不能享福啰。杰克:其實嘛,照我看呀,只有非法闖進來的獵人才有利可圖呢。)[4]這里可以看出,很自然地加語氣詞來進行翻譯,根據(jù)人物性格的不同,在句尾加不同語氣詞,可以更好地體現(xiàn)出人物性格,更準確地翻譯出人物說話的含義,傳達了臺詞的原意。
三、結(jié)論
通過對余光中的戲劇翻譯作品進行分析和探索,發(fā)現(xiàn)達意是余光中衡量翻譯是否恰當?shù)闹匾繕撕驮瓌t,也是他在翻譯實踐中始終貫徹的準則。在整個戲劇翻譯過程中,可以看出余光中利用各種翻譯策略來盡量達意,傳意,表意。正是他孜孜不倦地追求文字、段落乃至整個戲劇背后所表達的意,才有了優(yōu)秀的戲劇譯作,為中國的翻譯界做出了重要貢獻,為中國的戲劇翻譯樹立了榜樣。
【參考文獻】
[1]余光中.與王爾德拔河記——《不可兒戲》譯后[A]//王爾德.理想戰(zhàn)俘與不可兒戲——王爾德的兩出喜劇[M].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8: 175-181.
[2]余光中.變通的藝術(shù)——思果著《翻譯研究》讀后 [A]余光中.翻譯乃大道[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 2014: 71-85.
[3]孫汝建.語氣詞口氣意義的分析方法[J].南通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 2006,22(05): 84-89.
[4]王爾德.王爾德喜劇:對話·懸念·節(jié)奏[M].余光中譯.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2017: 27-121.
[5]Oscar Wilde.The Complete Works of Oscar Wilde [M].Harper Perennial Press, 200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