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亦政
奇志駕馭線條的能力超強,讀他的畫,無不被他筆下那些老辣健美的線條所震撼。奇志的線條里,總是透著一股強烈的金石味道,這種味道是很多畫家畢生所追求的,但最終能出味道的不見得很多,而奇志的畫已經(jīng)有了較濃的這種味道。那么奇志是用何種妙法熬制出這種味道的呢?我認為奧妙有二:一是長年的金石篆刻、書法的勤奮訓練,可以說底子是打結實了;二是對家山高峰的日久仰望,吸納了夠多的靈氣精華。這高峰我說的是齊白石。奇志作為白石老人的小老鄉(xiāng),又是齊白石紀念館的書畫家,自然受白石老人的藝術熏陶頗深。表面看,奇志的畫風與白石翁風馬牛不相及,但在骨子里,奇志是有著白石老人的精神氣質的。
談奇志的畫,就不能不談他的構圖,或說畫面結構,這是奇志畫作的重心所在。奇志的畫,在某種意義上說,有些莊周夢蝶的味道,是主觀的,是唯心的,是虛無的,氤氳著一層神秘色彩。當然,這些都是建立在現(xiàn)實觀照的基礎之上的。在奇志的畫筆下,現(xiàn)實的物象被巧妙地化了,幻想與現(xiàn)實模糊了界線,恍若夢境。在奇志那里,習常突現(xiàn)為異常,異常又演變成習常。
王奇志 誤作仙源樹里看 49×180cm 紙本設色 2015年
王奇志 驛路梨花 180×196cm 紙本設色 2016年
善于暗示,是奇志繪畫語言的一大特色,這就給讀者的理解提供了無限種可能。做到這點,奇志的辦法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舉一反三,他的構圖似乎都是假設性的,并不提供結論。比如,奇志的畫面中往往有兩只笨拙的鳥,它不是一種具體的什么鳥,沒有對應的學名或俗稱,你把它理解成什么鳥都行,甚至不是鳥,而是你曾經(jīng)的游戲伙伴,或是你將會遇到的知己……都行!還有他畫的那些花卉,什么花?——不確定,你可以隨意命名。在奇志筆下,一朵花同時是另一些花,是所有的花。這就像我們傍晚看西天的火燒云,你可以認為那是云彩,也可以認為那是群山,是樓宇,是千軍萬馬……奇志的畫面,一些標志性的獨特符號,構成了一種個性鮮明且豐富多樣的畫面語言。奇志就像一位魔術師,那些變幻莫測的交叉枝干,在詭異的山石背景下,構成了一座座神秘的迷宮。奇志在他的宮殿里設置一些有趣的謎語,讀者饒有興致的解答這些謎語,在迷宮里探尋、沉迷、留連……
近來,奇志還嘗試著將花鳥畫和山水畫合體,這聽起來似乎有些驚悚,然而看起來著實驚艷。孤陋寡聞的我還沒見過其他畫家如此玩過。每讀奇志的畫,我就聯(lián)想起博爾赫斯的小說,那夢境般的圓形廢墟,寓言一樣的皇宮,時空錯亂的曲徑花園……我明白了,這篇文字為什么要用這個標題。是的,奇志的每一幅畫都是一座迷人的花園,叉口紛雜,曲徑交織,進入其境,心醉神迷。
奇志的畫,還有一點很值得玩味,那就是畫面的留白。中國畫是很講究留白的,我更喜歡飛白一詞,具有靈動感。飛白是與中國詩歌有很大關系的,尤其是《詩經(jīng)》的滋養(yǎng),才使得中國所有的藝術,包括繪畫,有了距離美,有了幻象感,有了空靈意趣。飛白是另一幅畫,這幅畫的質量,決定著一個畫家手筆的高低。奇志畫面的飛白,看似很不經(jīng)意,甚至是隨心所欲,卻余味無窮。奇志畫面那些枝枝椏椏間的飛白,你甚至會覺得它比健美舞動的枝椏更美。舉一個例子吧,他入選第十二屆全國美展的大畫《夢里葵園》,畫面較滿,留白甚少,但就是那少量的留白竟令人眼前一亮,仿佛有幾只白色的鳥在畫面任性飛翔,配上滿幅舞動的葵花,有美不勝收之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