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戰(zhàn) 劉承宇

（西南大學，重慶400715／湖南科技大學，湘潭411201；西南大學，重慶400715）

1 引言

20世紀90年代，伴隨著身份研究后現(xiàn)代（社會建構主義）轉向的逐漸成型（Cerulo 1997：385），身份的建構性特征已成為人們的共識，即認為身份通過價值共享的社會化過程在協(xié)商互動中建構（Knight 2010：35）。 事實上，身份建構問題一直是社會語言學、人類語言學、話語分析以及社會心理學等領域持續(xù)關注的熱點（Bucholtz，Hall 2010：20）。然而，身份建構研究極其復雜，單憑任何一門學科理論和研究方法均難以對其進行全面闡釋，跨學科交叉研究顯得尤為必要。

個體化（Individuation）是社會學、教育學和心理學等領域研究的課題。個體化的前提是社會化，兩者之間的演變關系可簡化為個體化“眾→從→人”；社會化“人→從→眾”（朱永生 2012：331）。人的個體化與社會化是同一發(fā)展過程中的兩個維度。Martin（2008：32）將個體化概念引入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并視其為與實現(xiàn)化和示例化互補的一個單獨的語言層級，凸顯出人作為認知主體在意義識解中的能動性。語言及其構建材料和人密不可分，而且后者決定前者（李洪儒2005：43）。個體化是綁定層級，實現(xiàn)化是符號層級，示例化是藕合層級（Martin 2012a：34），三者結合形成當前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針對語言使用者、系統(tǒng)和語篇研究的“三駕馬車”。

總的說來，個體化理論研究目前還處于起步階段，在理論挖掘、語義運算和資源表征等方面還亟待完善；迄今尚未有文獻對于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研究進行系統(tǒng)挖掘和論述，相關研究也主要集中于資源分配視角下群組的主流身份（Master I-dentity）（如 Tracy 2002， Hasan 2005，Williams 2005等），對特殊個體身份建構的親和綁定研究明顯不足。為此，本文擬從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特點和目標出發(fā)，結合現(xiàn)有相關文獻，系統(tǒng)梳理和挖掘個體化視角下身份建構研究的產(chǎn)生背景、涉獵內容、主要理論與研究方法，并對該領域的未來前景予以展望，以期推動身份建構研究和個體化理論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的發(fā)展。

2 個體化層級與身份建構

個體化理論層級的提出無疑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與Bernstein（1996：104）的教育社會學理論開展建設性跨學科對話的產(chǎn)物，為闡釋個體語義變異的研究提供最初的理論模型，同時也為身份建構的識解呈現(xiàn)出一個全新的視角。它蘊含著Bernstein （1996：50）對水平話語（horizontal discourse）的討論，Matthiessen（2007a：539）對語碼變體理論的貢獻以及Martin（2008：32）對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理論所做的人本主義發(fā)展。

個體化理論最初源于Bernstein（1996：158）對文化意庫（reservoir，指特定文化意義及其潛勢的總庫）和個體意庫（repertoire，指個體所能調動的全部資源）概念的描敘。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內部，Matthiessen（2003：24）最早將個體化作為一個專門的語言學術語概念，將其定義為介于示例化連續(xù)統(tǒng)中語域變體和個體方言之間的一個中間層級，即“語義潛勢→語域變體→編碼取向（個體化）→方言變體→示例”，并將其描寫為語義編碼取向或“語義風格”的一個變體（Matthiessen 2007a：539）。 Martin（2009：87）對個體化的界定主要從社會符號學而非神經(jīng)生物學視角；他認為個體化是有關編碼取向的研究，它關注文化意庫與個體意庫之間的連續(xù)統(tǒng)，即“文化意庫→系統(tǒng)→編碼取向→個體類型→個體→個體意庫”（Martin 2006：294）。文化意庫為個體意庫的實現(xiàn)提供保障，個體意庫為文化意庫的建立提供語料，語言符號系統(tǒng)的每個層面都存在個體化。 Martin（2012a：30 －32）認為個體化研究可從資源分配（allocation）和親和關系（affiliation）兩個互補層級展開。具體而言，資源分配強調系統(tǒng)資源如何通過主流身份（包括代屬、性別、階層、種族和能力等）和亞文化群體逐漸分配于個體或群組；它關注權力、類界（classification）、識辨準則（即個體對語境的具體性或相似性以及對該語境所期待的規(guī)范性或合法性編碼取向的識別）以及身份的界定。親和關系重視個體或群組如何運用各種語言資源與其它成員協(xié)商以實現(xiàn)綁定聯(lián)盟或人際區(qū)分，它關注控制、構序（framing）、實現(xiàn)準則（即個體能產(chǎn)出該文化語境下特定的話語和行為以實現(xiàn)編碼取向）以及身份的協(xié)商建構。個體化層級與身份建構的關系如圖1所示。

圖1 個體化層級與身份建構關系圖

從圖1可以看到，個體被概念化為復雜社會綁定符號的互動者，在資源匯流的同時對共享身份不斷協(xié)商建構，他們或融入或排斥著社會網(wǎng)絡。個體化理論為闡釋個體如何對個體意庫中的語言資源進行耦合綁定、選擇不同的編碼取向，進而揭示其背后所隱藏的意識形態(tài)提供一個更為新穎的語義變體研究路徑。

3 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的回顧

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以人為本”的傾向，其源頭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臘時期。那時西方語言學史上已形成以Plato和 Protagoras為代表的、以人類學和社會學為本的語言學觀和以Aristotle為代表的、以哲學和邏輯學為本的語言學觀這兩種對立的觀點（胡壯麟等2005：6），個體化視角下的身份研究顯然屬于前者。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早期關于身份的研究注重從共時和語域變體等功能視角來闡釋語言與身份的聯(lián)系，聚焦于情景語境、語旨和人際功能等范疇。Firth（1957：183）在探討情景語境時，將個體和語言看成社會化過程中重復持續(xù)的矢量，身份則被抽象為一個合適的圖示建構要素，顯然具有本質主義傾向。 Halliday（1978：62）認為語域（包括語場、語旨與語式）是語義變體，其中語旨的人際語義潛勢可制約語言使用者的社會身份和話語角色，但忽略個體對語義資源選擇的主觀能動性。Halliday（2014：85）提出人際功能具有表征說話者身份、動機、態(tài)度和地位等功能。但除了人際意義的致使之外，身份建構的語義解讀還依賴于概念意義的識解和語篇意義的編織。

隨后，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研究視角、范圍和方法不斷拓展，從功能視角融入系統(tǒng)層級，如詞匯語法層和語篇語義層等，研究方法開始關注歷時、實證和跨學科研究。 Eggins和 Slade（1997：6－18）聚焦于隨意會話的話語形式，結合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會話分析、批評話語分析等理論分析語法模式、語義模式、會話結構模式和語類結構模式在協(xié)商社會身份和構建人際關系中的作用，豐富了身份建構的研究范圍和方法論，卻只停留于符號選擇的反映功能而未能凸顯個體語義資源的綁定。Hasan和 Webster（2009：106）從語音層面、Stenstr?m 和 J?rgensen （2009：2）從語義層面探討資源分配與身份建構的關系，但僅從語言的某個層級來探討語言和身份的關系，顯然對其復雜性考慮不周，因為語言資源運用往往貫穿于語言系統(tǒng)和語境系統(tǒng)的每個層級。

進入21世紀，評價理論和個體化模型的問世為身份建構研究提供新的闡釋渠道，不同的研究路徑和方法，促進身份共時性、歷時性和空間維度研究。 Martin和White（2005：34）開始關注評價語言在群組身份協(xié)商建構中的作用，但是除了態(tài)度資源（包括情感、判斷和鑒賞），群組或個體語義風格還可體現(xiàn)在指稱、語氣、情態(tài)等語義系統(tǒng)中。以上研究雖然都提及身份，但關注的焦點是實現(xiàn)化和示例化層面，缺乏對身份建構中語言參與者的考慮。2007年以來，Martin（2013：194）基于恢復性司法話語探討犯罪青少年通過個體化的語音、詞匯語法和語篇語義等資源表現(xiàn)贖罪、控罪、有罪和悔罪的身份，并借助合法化語碼理論構建身份拓撲圖，開創(chuàng)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的新局面。此后研究的話語形式不斷豐富，如幽默話語（Knight 2010：49）、饒舌音樂（Caldwell 2010：60）等；研究方法日趨融合，如成員類別分析（membership categorization analysis）、定位理論和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Tann 2010：168）、語料庫語言學與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Bednarek 2010：242）等，這些研究都推動身份建構研究朝著人本主義方向發(fā)展。

4 個體化視角下的身份建構研究

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研究是識解個體或群組語義變異的宏觀路徑，它融合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和社會教育學等理論方法，關注語言文化、個體或群組身份與社會符號分配之間的關系。從身份分類來看，文化意庫資源“分配”給個體從而形成個體意庫的軌跡也是個體“文化身份→主流身份→亞文化身份→個體身份”形成的過程，該過程與個體發(fā)生相關；就身份協(xié)商而言，個體通過親和互動形成群組或亞文化，亞文化親和又形成主流身份，進而再構成整個文化群體的進程，該過程與話語發(fā)生和示例化相關。

4.1 資源分配和個體發(fā)生

資源分配指社會符號資源差異性地分配給不同個體，它關注語義發(fā)生的時間維度、資源選擇的有效性，以及在這些有效資源中哪些有可能在示例化的具體語境中得以應用。個體發(fā)生關注個體語言儲備的擴展和識辨準則的構建，個體資源分配過程亦即語言符號實施社會功能的個體進化（個體發(fā)生）過程，語言宏觀層面的系統(tǒng)結構變化源于個體在社會語境中微觀層面上的主體間互動。個體在辨識資源和實現(xiàn)資源分配上的不一致，在編碼上可能具有不同的取向，導致其說寫語義的差異，并影響個體社會身份構建和文化匯流結果（陸丹云 2011：18）。

個體發(fā)生的研究讓追溯特殊語義系統(tǒng)的資源分配和發(fā)展成為可能，如語氣系統(tǒng)（Halliday 1984：3）、情態(tài)系統(tǒng)（Torr 1998：158）、及物系統(tǒng)（Painter 1999：3）、概念語法隱喻（Derewianka 2003：43）和評價系統(tǒng)（Painter 2003：183）等。 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圍繞兒童語言發(fā)展的3個階段在個體發(fā)生學方面做過多項個案調查，這些研究都揭示出，在社會符號資源分配過程中個體如何發(fā)展個性化的意義潛勢。通過不斷學習，個體化意義潛勢在示例化連續(xù)統(tǒng)上的位置逐漸向語義系統(tǒng)靠近（個體意庫不斷擴大），但不管如何發(fā)展，個體意庫潛勢始終不能超越集體意庫潛勢。個體意庫潛勢的增長是一個終生的過程，是個體生命線的一部分，個體通過相互作用不斷變換新的身份，融入新的語境并掌握與之相關的語域和語類 （Matthiessen 2007b：785）。此外，Hasan（2005：106）與其同事就特殊語境下編碼取向的個體化資源分配研究開展大量實際工作，他們聚焦于兒童對文化意庫的有效學習以及不同個體意庫的差異，探討意識形態(tài)在兒童語言發(fā)展過程中的調節(jié)功能，推動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在資源分配維度的發(fā)展。

個體語義發(fā)生從歷時的角度探討語言意義的進化、演變和個體意庫資源分配。個體發(fā)生離不開話語發(fā)生（即人際親和過程），離不開語義空間維度和時間維度的相互作用，只有通過人際之間的不斷互動，個體才能夠獲得語言本體資源的分配，個體意庫才能不斷發(fā)展；同時，個體意庫和個體身份的建構受社會語境（包括文化語境和情境語境）等要素的制約。在語言能力的發(fā)展過程中，個體不斷經(jīng)歷經(jīng)驗的重新識解和重新范疇化。在實現(xiàn)“概括化→抽象→隱喻”3個階段后，其社會符號系統(tǒng)和生物符號系統(tǒng)也趨于完善，個體也完成“生物人→社會人→社會符號人”的身份演變（Halliday， Matthiessen 1999：610）。

4.2 親和、示例化與話語發(fā)生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著眼于生物體之間（即個體社會性）的關系，強調人類作為認知主體在語言和意義進化過程中的作用。同樣，親和層級下的身份建構研究關注意義發(fā)生的空間維度和實現(xiàn)準則，主要探討個體或群組在不同語類背景下如何調動分配社會符號資源進行概念耦合、態(tài)度分享進而實現(xiàn)人際綁定，這些綁定又如何匯流成不同層級的歸屬關系（包括家庭關系、同學關系、醫(yī)患關系、休閑／娛樂關系等），而更概括化的伙伴關系則反映其主流身份或文化身份。

話語參與者在運用個體意庫中的實現(xiàn)資源以示例化時，其同時也在個體化（身份建構），話語意義也在真實情境下不斷展開（話語發(fā)生）。一種語言系統(tǒng)蘊含著一種文化的總體意義潛勢，該文化中的每個個體所能支配的個體意庫資源是該潛勢中的一部分。個體意庫中充滿各種貫穿元功能（概念資源，比如專業(yè)技術詞匯；人際資源，如命名和稱呼語）和層級（如音系層的重音、語法變異和語篇語義風格）的語言符號資源，Tracy（2002：22）歸納的言語功能、語碼選擇、交互結構、直（間）接程度、敘事結構和立場標記等語言手段成為實現(xiàn)親和互動的基礎。

身份建構的親和互動是一個高度結構化的、功能驅使的社會化復雜過程，該過程通過示例化和話語發(fā)生契合的視角得以識解。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層級思想為在語篇中實現(xiàn)身份提供從宏觀（語類、語域）到微觀（語篇語義、詞匯語法、語音）的分析視角，示例化過程則為通過語篇建構身份提供建構主義視角。通過示例化語篇觀察話語發(fā)生中耦合現(xiàn)象為分析正在協(xié)商建構的身份特征提供可能，為展示個體語義潛勢提供話語發(fā)生的模式。耦合（coupling）指在系統(tǒng)網(wǎng)絡中意義合并的選擇方式，這種合并可以跨層級、跨元功能、跨級階和跨系統(tǒng)，可以是成對、組、群或更大數(shù)量的合取選擇（Martin 2008：39）。耦合意義若為群組中其他成員認可和分享，會在社會—文化語境層形成“綁定”，在親和連續(xù)統(tǒng)上體現(xiàn)為不同層面的綁定，如文化綁定、意識綁定和群組綁定等。如Knight（2010：49）在態(tài)度和概念意義耦合的基礎上，區(qū)分談心型、笑話型和譴責型3種親和策略。語篇中這種特殊選擇的表達與一定數(shù)量的重要語言模式的反復出現(xiàn)，映射出個體的意庫資源、語義變體、意識形態(tài)（如年齡和性別）以及個體之間關系的語境參數(shù)——語旨，這無疑將成為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關注的焦點。

4.3 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的路徑與理論方法

個體化聚焦于文化意庫中意義潛勢的配置以及個體或群組調動配置的意庫資源建立人際親和的情況。因此，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研究依賴于實例化語篇中話語發(fā)生分析，包括語篇中的音、字、詞、句、章和篇等內容、形式和其它符號資源以及附生于語篇意義上的語類意義和個體語域模型等語義變異研究，借助語境重構在系統(tǒng)功能符號學的總體框架下進行，其目的是揭示語篇中的個體因素和意識形態(tài)。

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研究至少可以沿著層級和互補這兩條宏觀路徑展開。分層包括5方面：（1）精密階的分類——從概括到明晰；（2）級階的構成——從整體到部分；（3）實現(xiàn)化的層級性——從抽象到具體；（4）示例化的元穩(wěn)定——從系統(tǒng)到實例；（5）個體化的編碼取向——從特定文化意庫到特定個體意庫?；パa包括4方面：（1）語義發(fā)生學的視角：包括話語發(fā)生、個體發(fā)生和種系發(fā)生；（2）模態(tài)的視角：包括言語、圖像等；（3）元功能的視角：包括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4）軸的視角：包括系統(tǒng)和結構（Martin 2012d：334）。

馬丁及其團隊對司法調節(jié)語篇的研究在理論和方法上無疑對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發(fā)揮語言學上的借鑒價值和指導意義。如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的層級理論、元功能理論、縱橫軸理論、語類理論、語域理論、評價理論、格律／韻律理論、耦合理論、情態(tài)理論、多模態(tài)理論以及Bernstein的語碼理論、知識結構理論和Maton的合法化語碼理論等。在研究方法上，除了系統(tǒng)方法、功能主義方法和社會符號學方法之外，他們還采用藕合、綁定、多模態(tài)、類型學以及拓撲學、語料庫語言學等方法。（王振華 2012：19）。

5 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的前景展望

5.1 理論系統(tǒng)的挖掘

個體化理論的新穎之處在于它強調人在社會活動中的作用和價值，身份始終是一個嵌置于社會實踐中的動態(tài)生成過程。然而，受制于示例化層級對語義運算定量分析和視覺化技術發(fā)展的先天不足，個體化層級在理論建模、涉及要素、表征意義和心理空間維度等方面還有待挖掘，如Matthiessen（2007：539）仍視其為示例化連續(xù)統(tǒng)上的編碼取向層級；對于一些關鍵術語，如親和、綁定、意義比重、意義綜合體（syndrome of meaning）等的界定還有待厘清。其次，資源分配和人際親和并非割裂的兩個層級，而是個體發(fā)生和話語發(fā)生過程的兩個彼此依存的側面和維度。從群組視角感知個體，不僅要考慮個體和群組綁定（共性），還應包括個體區(qū)別于群組（個性）。Knight（2010：42）等人強調基于經(jīng)驗意義和態(tài)度資源形成個體或群組價值共享綁定，并未考慮跨文化因素導致的價值和情感等方面的差異。最后，目前的語篇分析大多停留在將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基本理論或研究方法應用于具體案例分析，卻很少對話語發(fā)生各個階段中個體身份的個體意庫資源進行動態(tài)的描述，開放的、融合的、系統(tǒng)的理論還有待拓展。

5.2 研究范圍的探索

個體化身份建構過程是一個受人際功能驅使的、高度結構化的話語發(fā)生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個體基于個體意庫對自我身份不斷調整的情況需要在語言系統(tǒng)和語境系統(tǒng)的各個層面上展開研究。如4歲兒童就具備良好的個體交際意庫，他們在與2歲兒童和成年人交談時，話語形式的簡單程度截然不同（Steinberg et al.2001：58）。 除了加大對個體化語言的本體研究和副語言（如哭、笑、手勢等）以及不同語篇的語體研究之外，還應與語音學、音系學、詞匯學、句法學、語義學、語用學、修辭學、跨文化交際學、話語分析、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人類學和民族學等學科結合拓寬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的各個分支領域。拓寬身份建構的話語形式（如電影字幕、網(wǎng)絡話語、機構話語和政治話語等）和細化身份類型（如主流身份的劃分），分析探討個體或群組在不同社會語境下語義變體背后所傳遞的真實意圖、個體因素和意識形態(tài)。

5.3 應用研究的加強

Halliday（2008：7）強調，創(chuàng)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宗旨是要建立“適用語言學”（appliable linguistics），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研究亦是如此。社會符號資源分配的不均衡導致個體意庫和聯(lián)盟取向差異，包括時空維度差異、社會環(huán)境（如經(jīng)濟水平、社會階層和意識形態(tài)等）、個體差異（生活環(huán)境、社會閱歷和品格性格等）等因素。這些差異導致個體在相同的社會語境下形成不同的語域構型，進而產(chǎn)生不同的語義選擇和語篇實現(xiàn)形式，故其研究成果可應用于語篇分析、翻譯研究和功能文體學等領域。此外，可以有針對性地對一些特殊個體（個體意庫）或群組（群體意庫），如留守兒童、農民工子女、三峽庫區(qū)移民子女等進行歷時研究，探討教育政策、教育方法（如語類教學法等）、教育內容（如水平知識和等級知識融合等）和教育評估對他們的知識結構和知者結構的影響。從歷時維度看，相同的個體語言的使用也有明顯的差異，如圖2所示（Coulmas 2010：88，其中 E表示個體話語），而導致個體語義風格變異的深層社會原因值得探究。以人為本，建設和諧社會是我國政府倡導的核心價值觀，在個體與群組之間融入共享價值理念的概念意義和知識結構將有利于社會團結和國家穩(wěn)定。

圖2 個體話語的歷時動態(tài)變化

5.4 研究方法的拓展

個體化理論本身就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和Bernstein的教育社會學理論對話的產(chǎn)物，而身份建構研究歷來是語言學、社會學、傳播學、社會心理學和文化學等領域學者關注的課題，但側重點不同，應該允許和鼓勵不同角度、理論和方法對其展開多維度、全方位的研究。劉承宇和吳玲麗（2011：101）基于社會心理語言學理論，強調言語調節(jié)、語言態(tài)度和心理動機對民族身份建構中語碼轉換現(xiàn)象具有更強大的解釋力；認知語言學中“知識機制”、“心理語境模型”、“概念整合”、“心理空間”和“體驗性”等理論為解讀話語語義的生成加工以及個體語境識解提供新的視角和研究方法（陸丹云2013：33）。也有學者從社會語言學視角對身份的不同側面展開研究，如社會階層身份、身份本土化和區(qū)域化、性別身份和性取向身份等問題（轉引自Coulmas 2010：179）。身份是社會結構的基本要素，社會結構表現(xiàn)為身份結構，由不同身份構成；社會具有動態(tài)性、多元性，人的身份也是如此。各學科間的交叉合作能更好地推動對個體意庫和個體身份研究發(fā)展。跨學科從術語上講是矛盾的，因為專業(yè)化的學科要求我們不能相互對話；但我們在矛盾之中增長知識 （Bernstein 1995：422）。

6 結束語

本文在身份建構研究發(fā)生后現(xiàn)代轉向的思潮背景下，為了彰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對身份研究話題的學科貢獻和闡釋力度，結合現(xiàn)有相關研究文獻，嘗試梳理出一些可以體現(xiàn)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學科主旨和最新發(fā)展的身份研究的內容、路徑和方法等問題。個體化為闡釋基于個體語義風格的身份建構研究提供最初的理論模型，通過這個模型，個體或群組被概念化為復雜社會符號綁定的互動者，在歷時（資源分配）和共時（親和關系）兩個維度將系統(tǒng)和語篇、群組和個體、個體發(fā)生和話語發(fā)生、個體化和社會化有機聯(lián)系起來，凸顯個體在意義的識解和語類構型過程中的辨識能力和實現(xiàn)能力。身份建構個體化研究不僅關注系統(tǒng)（實現(xiàn)化）和語篇（示例化），也關注使用語言的人（個體化），這無疑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視閾下身份建構的人本主義探索提供更為全面的描寫圖景和研究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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