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桃樂絲

來自民國孩子的書信

文 桃樂絲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jié){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 《從前慢》

這是木心先生的一首小詩，講了年少時代在小鎮(zhèn)上的生活片斷，這首詩現(xiàn)在被人們稱贊，里面流露出早前人們生活、交流的慢悠悠和篤定，透露出現(xiàn)代都市人渴望的不變、專注或者恒久。慢慢悠悠的生活，加上是作者的回憶，為以前的生活場景鍍上了一層柔光，甚至連天色都變得慢了。

今天對照閱讀一些書信，這些書信初版于1937年，有家族的問候、師友的闊談，還有討論書法游山玩水等，展現(xiàn)了民國時期的生活畫卷。寫于20世紀(jì)30年代的書信，不同于木心先生后來寫的這首詩歌，寫實的成分多，信里有對當(dāng)時生活的記錄。

精彩片段

父親：

家里現(xiàn)在有樁事情，母親不能做主，要請你回來商量。所以特地叫我寫信給你，請你明天乘早車回來。事體要緊，不可延誤，明天下午我就在車站等候。

祝你一路平安。

兒 蔚民

（民國）二十一年二月二日

這是一封信，是1932年的一個小孩寫給爸爸的信，寫信和今天打電話、發(fā)短信、發(fā)微信一樣，是人和人之間聯(lián)系和交流的方式。那個時候電話不普及，寫信是通行的方式。寄信比較慢，這封信可能要花上一天才能送到這位父親的手里。

如果讓身處今天的男孩打個電話或者發(fā)個微信，內(nèi)容可能是這樣的：“喂，爸爸？你在哪里??？媽媽叫你快點回來，有急事?！睅拙湓捄唵握f完，爸爸呢，因為現(xiàn)代交通的便利，要不了多久就會回到家。這位父親不用帶著內(nèi)心長時間的焦慮，花費半天的時間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用在回程路上，揣著這封信，反復(fù)體會孩子字里行間表達(dá)的意思，獲得些許安慰。交通方式的便利和通信的便利縮短了距離，也讓一些情感消失了。按照現(xiàn)在孩子們在家庭中受寵愛的程度，現(xiàn)在的爸爸也不太可能在車站看到等候他的孩子，也就不會有回到家鄉(xiāng)撲面而來的溫情。

精彩片段

姐姐：

祖母叫我寫信給你，問你“校里功課怎樣？身體好嗎？”，望你快些寫封信回來，免得她老人家掛念。我天天到校讀書，興味很好。晚上和妹妹唱歌、游戲，倒也快樂。最有趣的，聽祖母講故事，總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奇怪故事。姐姐，你從前也聽過的吧？不知道你聽了作什么感想？

弟 篤良

（民國）二十一年四月十二日

精彩片段

外祖父母：

我此番跟了先生到杭州去旅行，極想買些東西回來，送給你倆老人家吃。不過你倆老人家牙齒已經(jīng)脫落，有好多東西，恐怕已經(jīng)吃不動了。所以我想來想去，倒想不出買什么東西。后來想到西湖藕粉是很著名的，你倆老人家吃起來，也最相宜，所以我就買了四匣回來。現(xiàn)在差校役送上，請你們當(dāng)當(dāng)點心！

敬祝你倆老人家健康！

外孫 周嶺梅

（民國）二十一年六月十日

從民國的書信里，我們可以體會一下那個時代的生活節(jié)奏，看看那個時代人們的生活情況。以前那個時代的人們在意什么？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是什么樣子的？他們是一個大家族住在一起嗎？令人感興趣的是，信的字里行間體現(xiàn)著人們的感情，在和什么人交流著情感。

姐姐、哥哥、妹妹、弟弟，對獨生子女的一代，這樣的詞匯已經(jīng)不大使用，這封問候姐姐的書信中，流露了一種生生不息的家族感。想象著三個孩子都曾經(jīng)窩在祖母的懷里，聽祖母講述神怪故事的場景，祖母的講述和這樣的故事才是會深埋在每個孩子記憶里的東西。所以弟弟又寫信問姐姐，你從前也聽過的吧？你覺得怎么樣??？以后弟弟長大了就會和姐姐談：“姐姐，小時候祖母給我們講的故事，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昨天講給孩子聽了……”

送給外祖父母藕粉的這封書信透露了孫輩的考慮周詳。外孫在游玩的時候考慮來考慮去，最后買了老人家能吃的東西。老人家收到禮物和信的時候，吃東西的時候，都會心生歡喜，這種為了購買禮物反復(fù)考慮的感覺，現(xiàn)在也會有，只是很少有人用書信正式地寫下來，口頭一說，時間長了就消失在時間長河里了。

還有些信是寫給叔叔、舅舅的，寫給堂弟、表姐的，還有給老師和同學(xué)的。盼家人早日歸家，希望姐姐不要和姐夫搬家去遙遠(yuǎn)的地方，母親病了請舅父代請醫(yī)生來看病然后告知父親，等等，這些信就像一扇扇小窗子一樣，讓我們看到民國孩子的家庭生活，也看到了當(dāng)時的世態(tài)人情，現(xiàn)在的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生活方式也不一樣了，家族的人數(shù)和形式不一樣了，有些感情產(chǎn)生的時機消失了，但是人們的感情是相通的。

新的一年就要來啦，你有想過給誰寫一封問候或祝福的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