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子

通過十余次臥底，郝如翔他們總結出了騙局的“四張牌”：“禮品牌”“團隊牌”“親情牌”和“醫(yī)學牌”

11月16日早上7點剛過，山西朔州市的市民大多都還在上班的路上，開發(fā)區(qū)一家專辦婚慶的酒店二樓，卻已擠滿了700多位老年人。他們是來參加一個名為“幸福來”的健康講座，目的是推銷一種叫“靈芝孢子粉”的保健品。

講臺上，一個年輕人充滿激情地說：咱們的這個靈芝孢子粉，是醫(yī)學領域的新突破，我是北京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不會騙大家，這個產品在“三高”方面有雙向調節(jié)作用，血壓高的，吃了會降下來，血壓低的，吃了會自動調高……

年輕人面色黝黑，微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看起來文質彬彬。他大聲問臺下的老人們：“所以說，這個靈芝孢子粉，是咱們老年人的福音，你們說，好不好??？”老人們齊聲回答：好！太好啦！有人還鼓起了掌。

突然，會場中間站起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他快步走向講臺，邊走邊脫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工商執(zhí)法制服。臺上的人怔住了，不知該不該繼續(xù)，臺下的人也怔住了，不知要發(fā)生什么。

老人走到講臺中央，一把奪下主持人手中的麥克風，大聲質問起來：“你說，你是什么大學畢業(yè)的？是干什么工作的？你宣傳的這個保健品，有什么科學依據？”

振振有詞的“專家”被問得支支吾吾。老人又厲聲說道：“想好了再回答，你的回答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p>

臺下喧鬧起來。隨后，從大廳前后門沖進來十數名穿著警服、工商稽查制服的執(zhí)法人員，臺上的“專家”“主持人”悉數被帶走。

這段“工商局副局長臥底調查某‘健康講座”的視頻被傳上網，在微博上，兩天播放了近800萬次。有網友評論：“誰能想到，老人中混入了一個余則成?！?/p>

“余則成”名叫郝如翔，是朔州市工商管理局副局長。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這段視頻只是一個策劃臥底了3天的行動的尾聲。他請當地電視臺和山西省幾家省級媒體前去，原本希望把這些假冒保健品的銷售伎倆曝光，提醒市民注意，沒想到，火的竟是他自己。

臥底

今年53歲的郝如翔，一頭貼著頭皮的花白板寸，雖然只有一米七二的身高，但肩寬背闊，舉步生風，十分氣派。不過，他說起話來十分平和，非常愛笑，給人一種慈眉善目的感覺。

“所以我才能去臥底啊?！焙氯缦璩闪思t人后，有網友質疑，副局長本不應該出現在執(zhí)法一線，這屬于越位。郝如翔解釋說，“整個部門就我最老，最容易蒙混過關，當然是我去臥底了?！?/p>

整個臥底事件最早策劃于11月13日。

當天，正常下班回家的郝如翔，在小區(qū)門口收到一張傳單——邀請有頭昏、頭疼、耳鳴、失眠、三高、腦血栓、癌癥、腫瘤、風濕等各種慢性病的老人參加健康講座，可免費領取10顆到15顆雞蛋。

郝如翔一眼就識破這是一起針對老年人的保健品騙局。

自從2016年6月在朔州市工商管理局分管經濟檢查（以下簡稱“經檢”）工作后，郝如翔就發(fā)現，當地針對老年人的保健品騙局很多，“幾乎每個月都能接到舉報”。但此類騙局又極難查處。一是由于犯罪團伙多為從外地流竄到本地，只活動三五天，騙了錢就跑路；二則是騙局設計得比較復雜，證據難以鎖定，很難執(zhí)法。

“騙子都是有套路的。”郝如翔他們總結了“四張牌”：第一張是“禮品牌”，承諾參會就送禮；接著是“團隊牌”，會場上要嚴密控制，防止媒體和有關部門發(fā)現；第三是“親情牌”，一見面就熱情地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第四是“醫(yī)學牌”，不厭其煩地吹噓產品功能，直到老人們被“洗腦”，掏錢購買。

這張傳單明顯是也是在走這一套路。郝如翔一看，會場就在家對面，便決定第二天去看看究竟。

11月14日早上6：20，郝如翔提前10分鐘到了會場。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解釋說，通常這種活動都會在早上7：30以前結束，一是由于老人們起得比較早，二是為了避開執(zhí)法機構的工作時間。

可一進會場，他就震驚了，已有五六百名老人坐在里面，擠得密密麻麻，沒有座位，他只能站在后面。

一陣唱歌跳舞暖場后，主持人請出了“專家”?！皩＜摇弊晕医榻B，名叫張軍，畢業(yè)于北京醫(yī)科大學，然后開始講述人生道理，最后歸結到“健康最重要”，最后推薦保健品。

“我一聽，肯定全是編的。”郝如翔回憶說，“張軍把為什么叫張軍說了5分鐘，真名誰會解釋這么多？再有，北京醫(yī)科大學畢業(yè)，就干這？”郝如翔把手機藏在衣服口袋里，全程錄音。

講座結束，果然開始發(fā)雞蛋，老人們排著隊，每個領了15只。7：30，活動結束了。

此時，郝如翔已經斷定這肯定是一起騙局。一到工商局，他就叫來經檢一隊隊長韓文，說了早上臥底的發(fā)現，一起商量如何鎖定證據。

“鎖定證據”通常是此類騙局執(zhí)法中最困難的部分。人們雖然常用“騙局”為其定性，但在法律上，“口頭宣傳介紹”是不能夠作為“欺騙”證據的，唯一的證據就是獲取現場錄音。

為了搜集更多證據，也為了熟悉場地以便安排執(zhí)法行動，郝如翔安排韓文第二天和他一起再去臥底。

第二日早上6點半，45歲的韓文喬裝進入會場。他介紹說，第二天對宣傳保健品的內容并不多，大多是重復前一天的內容，獲取老人們的信任。會場新設了“憑券到店領取牙膏”的環(huán)節(jié)，散會后，老人們三三兩兩地步行到不足百米的一家商店兌換獎品。

這張禮品券需花10元購買。但張軍承諾，到店兌換牙膏后就返錢。然而到店后，老人們被告知，要再買另一種10元的預訂卡，才能拿到牙膏。購買了所推薦的保健品后，這20元會以減價方式返還。

郝如翔分析說，這一環(huán)節(jié)對于騙局非常重要。這實際是騙局過程中“篩選”受騙群體的過程——這些愿意掏點小錢占小便宜的人，最終將肯定會為了不白白付出20元，購買保健品。

在兌換牙膏過程中，韓文看到只有少數老人放棄了，又交10元錢領了牙膏的老人多達數百人。

“做了點實事兒”

這不是郝如翔第一次“臥底”。

今年5月22日，朔州市工商局消費者權益保護科接到群眾舉報，市內一家醫(yī)療器械經銷店涉嫌虛假宣傳。郝如翔和經濟檢查第二支隊隊長林宏便衣前往查看。

商店外停滿了自行車，走進屋，聚集了二十多位老人。店主看到一頭白發(fā)的郝如翔，以為是來看病的，便熱情地邀請郝如翔坐下，自稱為“醫(yī)學專家”，要給他號脈。此前的例行體檢中，郝如翔各項指標都正常，但這位店主卻告訴郝如翔，他有嚴重的高血壓、高血脂和高血糖。

“那怎么辦呢？”郝如翔做擔憂狀。

店家于是開始推薦一款“溫玉理療床”，吹噓說是由玉石制作的，不僅可以調脂，還能控制血栓。郝如翔把這些“宣傳”都錄在了手機里。

利用郝如翔的錄音和理療床的產品說明書，林宏帶領經檢二隊將店主和產品帶回工商局詢問、檢查。得知此人果然曾經以賣瓷磚為生。他的大學學歷、醫(yī)學專家等身份也是虛構的。根據相關法律法規(guī)，這名從賣瓷磚轉行賣醫(yī)療器械的“專家”最終以“發(fā)布虛假廣告”“用醫(yī)療用語宣傳非醫(yī)療器械產品”和“無證經營”被處以5320元罰款。

郝如翔坦言，這樣的臥底讓他很有“成就感”，感覺終于利用掌握的法律“做了點實事兒”。

郝如翔是土生土長的山西農村孩子。1982年，他是全村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上的還是山西師范大學物理系；1994年，擔任朔州工商事務所的副所長時，他因工作需要考取了律師資格證；2002年到2004年間，他還在山西省委黨校讀了法律研究生。不過，他不好意思地說，“沒拿到碩士學位”。

在分管經濟檢查工作前，郝如翔一直在法制科工作，主要負責法制宣傳和法制核審。但當他接觸到真實的市場環(huán)境和騙局時，產生了“相見恨晚”之感。欺詐團伙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有助眠被、通絡枕、果蔬消毒機、凈水機、呼吸機、醫(yī)療器械等。利潤之大，超乎他的想像。

“有的保健品原價只有300塊，賣給老人要3000元；有的原價2000元，他們敢賣2萬塊?！焙氯缦栌X得，不能只是一味等著市民舉報，而是要主動出擊。兩個月前，他剛剛帶隊“端掉”了另一處虛假宣傳的“窩點”，防止了300多名老人受騙。

不過，這一次臥底的騙局，參與人數之眾，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二天臥底結束后，由于還不知道“靈芝孢子粉”的價格和銷售方式，韓文建議說：要不再等兩天，多搜集點證據。

郝如翔反對：現場老人太多了，容易發(fā)生突發(fā)事故，應該盡快搞個突擊檢查。他把這個想法匯報給了工商局長梅樹旺，最終決定“抓早抓小”，迅速行動。

11月15日下午，工商局局長梅樹旺召集負責經濟檢查工作的六個科室開會，布置了第二天行動，郝如翔任總指揮，經檢一隊負責管理現場工作人員，經檢二隊負責扣押貨物，其余人維持秩序，以保證老人們人身安全為第一任務。

這個宣講會所在的酒樓專門承辦婚慶典禮，占地約有一千平方米，分樓上樓上下兩層，會場設在二樓，正中央有一個“T”型舞臺，東西兩側都設有樓梯，出口多，如想一網打盡，需要的人手可不少，工商局希望公安局能聯合執(zhí)法。

這個經驗來自今年9月郝如翔的另一次“臥底”經驗。工商局執(zhí)法人員突擊進入宣講會現場時，主持人突然對臺下老人大喊：“你們說我們騙沒騙人？”老人們齊聲高呼：“沒騙！”執(zhí)法現場頓時發(fā)生了混亂，個別人員趁亂逃出會場。郝如翔之前曾想到應該找公安部門協(xié)助，但當天早上才通過“110”聯系，開始執(zhí)法時公安人員還未到場。

郝如翔說，這一次，他們要把準備工作做充足。市公安局非常愿意配合，并同意派出開發(fā)區(qū)分局8名干警協(xié)助。根據最新的《無證無照經營查處辦法》，保健品的查處工作由食品藥品監(jiān)督局來管理，工商局也向朔州食藥監(jiān)局通報了情況。

“這次現場穩(wěn)定住了”

11月16日早上6：10，韓文就按照約定到達了酒店。郝如翔早在此前進入了會場，并坐在了最中間。

郝如翔說，9月那次陷入被動的執(zhí)法行動后，他總結了三點經驗：一是要一定要掌控現場，當場戳穿騙局；二是要普及法律常識，三是要讓媒體介入，擴大執(zhí)法的影響力，“讓東風壓倒西風”。

為讓這些“斗爭經驗”落在實處，16日當天，郝如翔3點多就起床了，一個人坐在家里的客廳“設計情境”。他列出了要當場質問張軍的3個問題和200多字的普法內容?！拔以诩铱戳藘蓚€多小時，到會場時已經胸有成竹了?！?/p>

張軍站在臺上向老人們講述人生的道理時，工商局、公安局、食藥監(jiān)局和媒體的車隊，已在酒店外的主馬路上匯合了?！皼]有選在樓下集合，是怕目標太大，驚動了會場?！表n文解釋說。

似乎有一名團伙成員感到了不祥，慢慢走向后面的樓梯，韓文悄悄起身跟上，外圍執(zhí)法人員及時趕到，堵住了兩側樓梯。他回頭看時，郝如翔正在站起身，邊向講臺中央走去，邊脫下紅色外套，露出執(zhí)法制服。

按照之前設計的臺詞，一上臺，郝如翔就宣布：這是工商局和食藥監(jiān)局、公安局的聯合執(zhí)法行動，我們是來維護大家的合法權益的。接著，他拋出了那三個質問。

開始，張軍還堅持說自己是“北京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郝如翔反問：是北京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嗎？張軍改口說：是函授。郝如翔又反問：確定是函授的？張軍再次改了口：是自學的。

連續(xù)質問下，張軍終于承認，不是什么醫(yī)科大學畢業(yè)的，所有關于保健品的資料，都是從網上搜集然后拼湊出來的。

接著，郝如翔開始向臺下的老人們普及相關法律知識、傳銷套路，食藥監(jiān)局科長趙錦田也上臺向大家普及“保健品非藥品”常識。

“這次現場穩(wěn)定住了?！焙氯缦铦M意地回憶。

臺下的老人隨后被告知：之前交了錢的留下，沒交錢的可以回家了。執(zhí)法人員監(jiān)督著張軍等人憑票向老人們退錢?！爸挥?0多人離開了，剩下的人都退了錢?！焙氯缦枵f，“比起辦成這個案子，老人都平安更重要?！?

16日下午四點半，韓文結束了對張軍的問話。根據《廣告法》的相關規(guī)定，張軍涉嫌虛假宣傳，處罰一般是行政罰款1萬至20萬不等。

“這怎么夠？聚了這么多人，影響太大，要借此打打這股歪風邪氣。”郝如翔想。他翻到了最高法和最高檢于2011年3月1日發(fā)布的《關于辦理詐騙形式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寫明：詐騙公司財物價值3000元至1萬元以上、3萬元至10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上的，應當分別認定為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規(guī)定的“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此外，“詐騙殘疾人、來年人或者喪失勞動能力人的財務的”，還可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的規(guī)定酌情從嚴懲罰。

同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是為加強治安管理》第38條，舉辦文化、體育等大型群眾性活動，違反有關規(guī)定、發(fā)生安全事故危險的，責令停止活動，立即疏散，處以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

拿著這些法條，郝如翔將案件移交到了當地公安部門。張軍最終被處以刑事拘留5日的處罰。

“我明白地告訴張軍，這是對事不對人?！焙氯缦枵f，他要通過這件事改變人們對工商局的看法：工商局可不是只發(fā)一張經營許可證就完了。

朔州市工商局相關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有一段時間，由于工商局行政管理體制等原因，大家在執(zhí)法過程中都有種“不敢犯錯”的思想，最后就變成了“不做事”。因此，經濟檢查案件數量逐年遞減，朔州一度是山西省各地級市中辦案數量最少的城市之一。

2016年6月，郝如翔被委任分管經濟檢查。有人問過他，為什么要接這么“不討喜”的工作。郝如翔回答說，當時只想著“給了活，干就干好”。

他新建了經濟檢查第一二支隊，從2017年元旦后，開始推行“周一學法、周四案例分析”的學習計劃，每次一小時，抓鬮出3人上臺講課，如果沒準備，就在講臺上坐15分鐘。

“一是法律常識，二是理論基礎，要知道政策導向，就不會犯錯?！焙氯缦杞忉屵@么做的原因。工作近三十年，郝如翔一直在學習毛選、黨史，最近在研讀《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和十九大報告?！傲曋飨f要‘讓創(chuàng)新貫穿黨的工作，要‘為百姓辦實事，我們辦的都是實事兒，不可能犯錯?！?/p>

在郝如翔看來，這起案子就是“在創(chuàng)新中推進工作”又“辦了實事兒”的典型：工商局、公安局、藥監(jiān)局第一次聯合執(zhí)法，執(zhí)法對象不僅受到了工商處罰——罰款，還追加了刑事處罰——拘留。“這些都是創(chuàng)新?！?/p>

他翻開辦公桌上的《為權利而斗爭》說，“沒人報復我，我也不怕報復?！边@是他2002年讀法律時買的書，他最喜歡書中這樣一句話：“無寶劍的天平則意味著法的軟弱可欺。”

“紅”了以后

11月24日上午，《中國新聞周刊》跟隨郝如翔和經檢二隊一行6人，前往一家涉嫌“虛假宣傳”的“高壓電位治療儀”售賣店執(zhí)法。

將執(zhí)法記錄儀佩戴在左肩上后，郝如翔帶頭拉開門，先拿出手機默默拍了一分鐘左右，現場3位工作人員和二十多位老人面面相覷?！澳@是？你們是？”站在屋子中央的主講人欲言又止。

郝如翔走到主講人的位置，先做了自我介紹后，指著背后的展板說：“他們這是虛假宣傳?！焙氯缦柚赋觯瑥V告牌把售賣的儀器和日本廠家寫在一起，容易引起大家誤解。

“郝局，我需要解釋一下，這里并沒有寫和日本有關……”主講人說。

“你要解釋，就到局里解釋?！焙氯缦璐驍嘀髦v人，轉頭對在坐老人們說，“你們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了。”

“我們都是自愿的，有沒有效果自己知道?！币晃?8歲的老人說，天天來治療后腰都不疼了，她堅信大同和北京的大醫(yī)院都有這個儀器，“但那些是收費的，這里不要錢”。在追問下，她承認，并沒去過那些大醫(yī)院。

另一位花了12500元的老人說，“我覺得有用，花多少錢都愿意。”

據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朔州市65歲及以上人口為占朔州常住人口的7.31%?！斑@兩年退休老人越來越多，老人防騙已經是社會問題了?！焙氯缦枵f。

韓文也有同感：“年輕人都外出就業(yè)了，留守老人在精神上十分寂寞，花10塊錢買張禮品卡，免費領點禮物，老人們還能聚在一起拉拉呱（聊天）?！?/p>

漸漸地，這成了一些老人的生活方式，白天聚在一起閑聊，晚上準點回家。店家便開始講如何養(yǎng)生、如何長壽，如何使用保健品。騙局多以送小禮品入手。第一天交100塊錢領個碗，第二天還錢，再交200塊領個鍋，第三天錢又被退回來，如此反復，直到交的錢再也沒被退回來，而領回家的那些鍋碗瓢盆加在一起也不值100塊。

韓文說，這叫“上了一當又一當，當當上得不一樣”，因為每次都有新的期盼。

“這個事情很復雜，我們也沒有辦法杜絕老人被騙，”郝如翔說，“只能遇到一個打擊一個，讓騙子不敢再來。”

但不理解的老人不在少數。經檢二隊帶著收集到的證據離開時，還有老人追出來大罵：“專行！你們這是獨斷專行！”

朔州市工商局一樓大廳的電子屏如今每天在循環(huán)播放著郝如翔帶隊執(zhí)法的那段視頻?！昂戮衷冢覀兂鋈?zhí)法有底氣。”杜宏說。

24日執(zhí)法當天，幾家店鋪老板認出了郝如翔，有人激動地要跟“紅人”握手。

郝如翔說，“以后不好臥底了，但我可以指導別人，實在不行，就把退休干部組織起來，辦法總是有的?！鳖D了頓，他接著說：“我要讓經濟檢查口成為全局最讓人羨慕的工作。”

張軍案的會場如今已恢復了一張圓桌配8把椅子的原貌。沒有觀眾，郝如翔站在大廳中央，開始重演了當天最精彩的那個片段，“我就是從這兒站起來的，慢慢走上臺，邊走邊把外套脫掉，站到舞臺中央，一把奪下話筒……”

（張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