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焱,1980年10月生,貴州甕安人,現居成都。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四川文學獎、2016名人堂年度詩人等獎項。著有詩集《愛無盡》《閃電的回音》,長篇小說《血路》《白水謠》。
問:陜西有很多國內國際知名的作家,不知您對陜西詩歌界有什么印象?
熊焱:因為工作關系,我對陜西的詩歌了解得比較多。陜西因為小說太強大了,小說把詩歌蓋過了。詩歌沒有辦法跟小說相抗衡,小說把陜西的文脈、文氣更多地占據了,詩歌分享到的就比較少了。陜西詩人多,陣營也很龐大,有些詩人有那么幾首詩也還不錯,但是陜西詩歌群體相較全國來說,還不是那么出眾。
問:在您寫詩的過程中,哪些詩人或者作家對您產生了影響呢?
熊焱:我寫詩比較早,1998年就開始寫詩,那時還在讀中學。那時讀書接觸比較早的,是拜倫、海涅、雪萊這些相對比較傳統(tǒng)的古典浪漫主義詩歌。長大之后,隨著閱讀視野的開闊,人生閱歷的增加,漸漸拋棄了這些詩人。后來對我影響較大的詩人,是博爾赫斯。博爾赫斯是作家中的作家,很多作家都以他為精神導師。奇怪的是,他的小說和他的詩歌是兩個不同的路徑。他的小說的后現代主義更強烈,跟當時的拉美文學是完全不同的。他寫人生,寫命運,寫時間,他寫的是整個人類。而他的詩歌,延續(xù)的是惠特曼、華茲華斯的英語文學的傳統(tǒng)的抒情方式。他的小說和他的詩歌大相徑庭,他的寫作方式,讓人想象不到。
問:一首好的詩歌要在思想或技藝方面有所突破,現在詩歌評論界部分人批評目前部分詩人技藝高于思想性,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在寫詩的過程中又是如何平衡這兩方面的?
熊焱:我認為,現在有些詩歌,不一定完全需要思想。我們總想著詩歌要表達的主題意義、中心思想,但是詩歌有時表達的是瞬間的小情懷、小情緒,只要表達得好。有深刻的思想、有美好的形式,當然更好了。不要把思想作為詩歌唯一的評判的標準。但是現在有些詩歌技巧性太強,內里本身缺乏思想,沒有對事物的與眾不同的看法,只能玩語言,玩外在的形式。
問:您對優(yōu)秀詩歌的評判標準有哪些?什么樣才是好詩?
熊焱:關于詩歌的標準,在詩歌界一直爭論很多。但我認為它有一個普遍性的標準,要大多數人喜歡。我個人喜歡的詩,不一定能被叫作好詩。我個人喜歡的詩要有新的洞見、新的發(fā)現,給人帶來深刻的啟發(fā),一些新鮮的修辭很好玩,讓人眼前一亮。好的詩歌要具有這樣的品質。不是所有的詩歌都要有這樣的發(fā)現,每個詩人的個性不一樣。好的詩歌要有敏感度,要有創(chuàng)新的語言,要讓人有意外的驚喜。
問: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遇到障礙或者停頓的時候,您會怎么處理?
熊焱:當寫作遇到瓶頸的時候,肯定要停下來。怎么去突破、翻越這個瓶頸,我的經驗有二:一、反思自己的認識。二、去借鑒,去學習。要有直接的經驗,也要有間接的經驗。以新的體驗去描寫新的感情。利用這兩種經驗,讓自己往前走。
問:您的詩習慣反復改、重復改嗎?
熊焱:會。如果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構思得不是很成熟,會回過頭去看,而且改得面目全非。有時情緒在醞釀的時候,并沒有完全沉淀、積累下來。在回過頭的發(fā)酵過程中,看見不好的,肯定會改。每個人都會改。一氣呵成的詩,自然有它的好處,但也可能寫得輕佻、輕浮。
問:您對您未來的詩歌創(chuàng)作想有哪些探索或者野心?
熊焱:野心的話,我只想把詩歌寫得更好。我一輩子不會拋棄它,詩歌已經成為我生命的宗教。對人類幸福的向往、同情、悲憫,這是我向往的境界,我為此去努力。
問:怎樣看待詩歌中的借鑒與化用?
熊焱:我不提倡這個。古詩里有,古詩受平仄、字數的限制,要把別人的變成自己的,相對要難一些。新詩行數不限,字數不限,當你再借鑒、化用的時候,還不能變成自己的東西,我覺得就不是一個創(chuàng)作型的詩人了。
問:作為詩歌寫作者,在今天需要警惕什么?
熊焱:在今天,我覺得第一個需要警惕的是寫作的同質化。同質化有兩個方面:第一個是跟別人的重復,第二個是跟自己的重復。要警惕復制自己。詩人寫著寫著,很容易陷進自我復制的狀態(tài)。第二個需要警惕的是要有一顆謙卑的、謙虛的、向別人學習的心。現在的詩人,很容易自大、自戀。第三個是對當下詩歌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警惕。現在詩歌很熱,很容易在熱潮重迷失自己。要把握自己的尺度,怎樣才是剛剛好。
詩歌對于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意義。對博爾赫斯這樣的人來說,是為人類的時間、為生命在代言,杜甫為天下的窮苦人在代言,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做到這樣。他們是人類金字塔尖的人?,F在社會職務的分工不斷細化,詩歌在今天已經不需要承擔宏大的社會功能了。對于我來說,我只想表達心中的情緒,在詩歌中得到心靈的撫慰、精神的愉悅,發(fā)不發(fā)表,傳不傳播,都沒有意義了。
采訪:孔呂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