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芬
龍巖學院外國語學院,龍巖,364012
轉喻在語篇中的動態(tài)推理機制探究
——基于關聯(lián)理論與認知語言學視閾
王 芬
龍巖學院外國語學院,龍巖,364012
為了厘清轉喻影響交際話語的推理過程,在關聯(lián)理論和認知語言學的理論框架內(nèi),選取生活中的一些即時會話為分析語料來考察轉喻在交際話語中的工作機制。結果顯示:關聯(lián)理論和認知語言學的融合研究對轉喻工作機制分析有很強的闡釋力,轉喻工作機制貫穿于交際話語的生成、識解和語用效果三個方面,話語生成時轉喻源域和目標域中概念的選擇是受話語要達到的效果制約,聽話者對話語的識解也需要從轉喻的源域和目標域的映射對應出發(fā),才能很好地理解話語,從而達到順利交際的目的。
轉喻; 關聯(lián)理論;認知語言學;語用推理
轉喻在認知語言學框架內(nèi)被認為是一種比隱喻更為基礎的認知方式,認知語言學認為轉喻是ICM(理想化認知模式)內(nèi)一種概念激活映射在另一概念的心理過程[1-2]。轉喻的工作機制是基于鄰近性的概念映射和認知凸顯,這在認知語言學領域達成共識。近年來,在語篇層面上有關轉喻的研究出現(xiàn)了理論交叉的趨勢,國內(nèi)在認知語言學框架內(nèi)進行理論交叉研究日益增多。經(jīng)過梳理發(fā)現(xiàn),與轉喻交叉的理論主要有關聯(lián)理論[3-4]和批評話語分析[5]。理論的交叉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單一理論研究帶來的局限性,拓展了轉喻研究的新角度和新思路,這些研究目前方興未艾,值得繼續(xù)探索。Ruiz de Mendozaamp; Hernandez開始嘗試將關聯(lián)理論(Reference Theory,以下簡稱RT)和會話中的隱喻、轉喻現(xiàn)象結合起來,他們認為隱喻和轉喻能夠建立會話含義的關聯(lián)性[6]。Barcelona指出,根據(jù)語用原則可以分析隱喻和轉喻二者目標域和源域之間的映射選擇[7]。以上研究讓學界看到了解決會話中轉喻現(xiàn)象的新角度。國內(nèi)學者將語用學和認知語言學結合起來研究語篇,也讓學界看到語用學對轉喻語用現(xiàn)象的闡釋力。但這些研究的分析手段都有偏向性,注重一種理論對轉喻語言的描述,語用學和認知學在轉喻研究上結合得并不緊密。因為轉喻在進行映射時為何是此概念被激活進行映射、凸顯,而非彼概念;轉喻生成后對交際雙方是如何圍繞轉喻的語言推理將交際行為順利開展下去等問題似乎沒有得到很好的回答。為此,本文將在關聯(lián)理論和在認知語言學框架內(nèi)研究語篇中轉喻動態(tài)推理過程,并試圖回答以上兩個問題。
2.1 關聯(lián)理論
關聯(lián)理論(RT)被認為是認知語用學的基礎,因為他從認知的角度發(fā)展了格萊斯的會話理論,提出語言交際是一個認知推理的過程[8]。關聯(lián)理論的核心是最大關聯(lián)和最佳關聯(lián)。最大關聯(lián)是指人們在交際理解過程中付出盡可能小的努力而達到最大的語境效果。最佳關聯(lián)是指人們在話語理解中做出合理的努力之后獲得足夠的語境效果。 簡單地說,前者傾向于話語理解的認知過程,后者注重話語交際后產(chǎn)生的實際效果。
2.2 RT對轉喻的解釋力及不足
RT認為人類在理解話語時傾向于用最小的認知努力來尋求話語中的最大關聯(lián),轉喻的認知過程正好符合這一點。轉喻被認為是認知突顯[9],即人類通過抓事物的某一特征來認知事物,這一觀點與Lackoff的理想認知模式不謀而合。當聽話人在尋找轉喻詞語的關聯(lián)中,會構建包括轉喻的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鄰近關系,并根據(jù)語境的制約,選擇最大的關聯(lián),以達到交際的最佳關聯(lián)。轉喻是有規(guī)約性的,是一次性的,也是在線生成的。交際話語的生成和推測不僅涉及心智模式也涉及到社會、文化,是一種動態(tài)的心理意義構建和推理過程。因此,RT對轉喻特別是對實時轉喻有很強的解釋力。
RT關注的是語言進行時的當下推理過程,不能解釋深層次的認知機制運作即域的突顯選擇。雖然RT重視語境特別是動態(tài)語境對話語推理的作用,但弄明白映現(xiàn)關系的建立和交際效果,則取決于發(fā)話者的語音與語境相互關聯(lián)的認知操作,這一點是關聯(lián)理論所忽視的[10]。
(1) Peter:Will you go to the concert tonight?
Mary:The saxophone has caught a bad cold.
Peter對Mary 發(fā)出邀請,提出活動建議,這是一個明示交際行為,Mary利用saxophone中的轉喻現(xiàn)象指吹奏saxophone的人生病了獲得明示解釋意,因此今晚不適合聽演奏會。RT的解釋到此為止,并沒有指出為什么選擇saxophone作為人的轉喻指稱的突顯代表,而不是直指名字。也就是說,對RT而言,這一轉喻的生成和理解并不是它關注的重點,它只在乎人們能否注意到這一轉喻。
3.1 認知語言學對轉喻的解釋
轉喻被認為是人類的一種認知方式。轉喻主要發(fā)生在同一概念領域里,但是對轉喻的工作機制分析卻不盡相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轉喻是在同一領域內(nèi)的指稱、替代、凸顯,并沒有體現(xiàn)出轉喻的工作機制[11-12];另一種則認為轉喻是在一認知域內(nèi)一概念激活映射在另一概念域的心理過程[1]17。大量的研究證明轉喻也是一種思維認知方式,因此必定有具體工作機制。鄰近性是轉喻發(fā)生的基礎,也是轉喻的重要特征。這里的鄰近性可以理解為在同一認知域內(nèi)的相鄰關系,如“the head of the queue”(走在隊列前面的人),這里的頭和人在同一認知域內(nèi),將頭作為身體部位中居首的特征來激活走在前面的人這一概念域。
3.2 認知語言學對轉喻解釋的不足
轉喻現(xiàn)象在會話中普遍被采用,這也是一種間接言語行為。轉喻在動態(tài)語境中受作用于知識﹑概念﹑社會文化因素以及當下的情景和情感因素的影響。發(fā)話者選擇轉喻﹑隱喻﹑反諷﹑夸張等手段達到交際意圖。在實際會話中的轉喻現(xiàn)象涉及命題概念的認知模型(心理框架和心智空間)與認知場景的運作。關聯(lián)理論注重推理過程。實際會話過程注重交際雙方的心智活動。發(fā)話者根據(jù)理性和預設整合作出語言選擇,表達交際意圖。受話者通過整合發(fā)話者的話語概念,包括概念轉喻和隱喻,在一定語境場里激活雙方共享概念域而作出話語推斷,實現(xiàn)話語交際目的。因此,交際會話里的轉喻機制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推理演算過程。對來源域的選擇涉及到心理認知模式、語言習慣、情感、文化等因素的影響,單純的映射觀、突顯觀、參照點都只是單一的關注其中一種心理認知模式,無法解釋會話中來源域的選擇制約因素以及如何進行概念整合來進行會話推理。
A:你是怎么來的?
B:我是坐“11”路車來的。
在這個會話中,認知語言學注重解釋“11”的轉喻生成過程。該理論認為“11”這個數(shù)字的型是源域,目標域是人的雙腿,源域和目標域之間在形態(tài)方面發(fā)生轉喻,用“11”來轉指雙腿。認知語言學的關注度到此為止,它并沒有解釋這個轉喻的推理。
3.3 RT和認知語言學的互補性
語用學中的關聯(lián)理論認為語用推理是一個動態(tài)的整合過程。動態(tài)整合體現(xiàn)在概念、雙方身份、交際場合以及個人知識之間的整合[13]。語用框架下的概念整合只涉及具體哪些方面的整合,并沒有關注整合的動態(tài)機制。特別是隱含會話中的轉喻現(xiàn)象,轉喻是典型的人腦左半球基本認知機制的概念和語言表征[14]1-19。因此,會話中的轉喻現(xiàn)象一方面是具體因數(shù)之間的整合,更是認知機制的動態(tài)概念整合。轉喻是跨域之間的映射,在啟動具體因數(shù)的整合時,具體因數(shù)的概念內(nèi)部也在進合。因為具體因數(shù)內(nèi)部的概念整合會影響源域和目標域的限制選擇,進而影響實際的交際意圖,所以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對轉喻的分析,可以讓人們了解轉喻內(nèi)部機制的運作。但是有多少概念內(nèi)容被激活映射,才能使人們的話語順利進行,則需要語用原則的制約。
由于語言意義并非孤立存在,在人類互動中產(chǎn)生和傳遞,因此認知語言學所理解的語言概念及其基本結構也關系到社會和文化情境下的認知[14]3。對話語的生成推理和理解,主要是關注受話者的語用推理過程。話語的生成至少是二者的話語意義建構、推理和理解過程。一個交際話語的成功需要發(fā)話者生成話語,受話者構建心里表征、根據(jù)與受話者共享的社會、文化、知識進行話語回應,最后生成交際話語。交際會話都是在一定的語境下發(fā)生的,認知語言學和RT雖然都講究語境,但是側重不同。認知語言學的語境是指人們在與世界的互動中構成的對某一特定概念的心理經(jīng)驗網(wǎng)絡構造。RT的語境觀是話語發(fā)生在動態(tài)語境下,包括背景知識和知識。因此,認知語言學和關聯(lián)理論在解釋轉喻話語時是有互補性的。
Bierwiaczonek在綜合現(xiàn)有的轉喻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把轉喻表達式大致分為四種類型:形式轉喻、指稱轉喻、命題轉喻和以言行事轉喻[15]。形式轉喻屬于詞語的形態(tài)和句法現(xiàn)象;指稱轉喻是語義擴展的方式,雖在語篇中人稱、事物也可發(fā)生指稱轉喻,但在此文中不是討論的重點。命題轉喻和以言行事轉喻是語篇中概念整合以達到實際會話交際意圖的主要現(xiàn)象,也是此文討論的重點轉喻類型。在關聯(lián)理論和認知語言學框架內(nèi),分析在交際話語的隱含義(implicature)中轉喻思維是如何體現(xiàn)在轉喻語言和語言的轉喻理解上的,轉喻工作機制在參照點的選擇、映射、突顯上如何影響交際話語的生成、識解和交際效果。
以生活中的會話場景為分析語料,運用關聯(lián)理論分析轉喻的動態(tài)機制。關聯(lián)理論認為會話含義包括明示義(explicature)和隱含義。隱含義很大程度上涉及轉喻思維、概念圖式、話語理解和言語交際意圖。
⑴ A:Why don’t you buy the dress like this one?
B:I don’t like this one.
⑵ A:Why don’t you buy the dress like this one?
B:My husband don’t like this color.
A:… (對B的識解)
例(1)是明示會話,“I don’t like”表明聽話者的直接意圖,不喜歡也就不會買。例(2)是隱含會話,這里的隱含義可以包括兩個:女為悅己者容?!癕y husband don’t like this color”。例(1) 作為聽話者回絕說話者建議的主要理由。例(2)表示惋惜之感,聽話者喜歡,想買,但是礙于丈夫,只好作罷。所以這里的會話含義還蘊含了說話者的情感語氣(在這不予討論)。例(2)中無論是哪種含義都涉及了語言的轉喻理解,說話人用他人喜歡來表明實際意圖,可以把它看作是命題轉喻和以言行事轉喻。其背后的動機并沒有涉及概念的映射,而是用其他命題來指代實際交際意圖,即丈夫的喜好決定了說話者的實際行動。在轉喻思維中源域沒有選擇兒子的建議,而是丈夫的喜好,是因為丈夫和妻子在服飾選擇方面的密切關系。發(fā)話者從聽話者的回答中得到的推理,有可能是丈夫的喜好就是聽話者的喜好,或是丈夫的喜好阻礙聽話者的選擇。但是實際的會話交際意圖則是聽話者不會買這件連衣裙。聽話者回答中的轉喻現(xiàn)象除了是夫妻是一體外,丈夫這個源域是最佳的選擇,女為悅己者容,所以在選擇服飾方面,丈夫的喜好有很大的影響力。其轉喻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例(2)會話中的轉喻推理機制
⑶“別動!……叫你別動就別動!”
“動一個‘褲腳管’有什么? ”
“什么‘褲腳管’?! ”
我不知道是哪根神經(jīng)的傳導,使這位雙目失明的演員知道我在偷偷撩動翼幕。我習慣叫翼幕為“褲腳管”,這使他很生氣,…… 他那無光卻仍有魅力的眼睛,突然涌出兩顆淚珠,掛在眼角上,不落下來。
……
他說:“ 一個完整的藝術品, 應當包括這個框架。翼幕就是舞臺框子。假使把翼幕當成‘褲腳管’, 隨便破壞它,那我們怎么能稱得上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呢!”
這個對話是表現(xiàn)盲演員不能容忍某些演員對神圣的藝術不敬, 將舞臺的翼幕戲稱為“褲腳管”。盲演員和年輕演員之間剛開始的對話因“褲腳管”的變化而產(chǎn)生隱含意義。褲腳管和翼幕都是一個整體的最末位部分。其中,褲腳管是褲子最接近地面的部分,是最容易被弄臟,不被人看到的一部分;翼幕是整個幕布最靠近地面,最容易被弄臟的區(qū)域。二者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翼幕被稱為“褲腳管”兼有轉喻和隱喻。轉喻是基于二者有相似性,這里盲演員在推理話語中“褲腳管”時進行了轉喻機制的啟動,尋找二者的相似性。但是,為什么盲演員尋找到的形似之處是二者都是最接近地面的部分,是最容易被弄臟,不被人看到的一部分呢?因為青年演員的“動一個‘褲腳管’有什么? ”動作“動”、“有什么”預先設定了盲演員搜尋到是這一相似之處。話語推斷限定了源域的選擇,不是選擇褲子的其他部分,如褲腰或褲袋等,而是褲腳。翼幕和褲腳管之間基于這一相似處的轉喻映射為后續(xù)話語推理埋下伏筆。后面的“生氣”、“淚珠”讓人們知道盲演員對這一轉喻不但不喜歡,還覺得是對藝術的貶低。最后盲演員覺得翼幕也是藝術的一部分,不能隨意破壞,這體現(xiàn)了他對藝術的熱愛,其會話中的轉喻工作機制可以歸納為圖2。
圖2 例(3)會話中的轉喻推理機制
從以上的會話分析可以看出,關聯(lián)理論的兩大原則制約著交際雙發(fā)的認知推理和語用含義,從而制約轉喻中源域的選擇。而源域的選取跟會話所涉及的事件需要有緊密的聯(lián)系。交際話語中如果涉及隱含意,發(fā)話者和聽話者攜帶交際意圖,決定隱含義中轉喻源域和目的域的選擇,交際雙方對交際意圖的識解取決于雙方對轉喻映射的認知框架,轉喻映射的完整性和突顯性影響交際效果,轉喻在話語的生成、識解和效果的三個環(huán)節(jié)中貫穿始終。同時, 這一研究也為轉喻的工作機制提供了更清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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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小陽)
10.3969/j.issn.1673-2006.2017.11.015
H030
A
1673-2006(2017)11-0066-04
2017-09-13
福建省教育廳中青年教師教育科研項目“概念隱喻與轉喻語篇的動態(tài)識別機制探究——關聯(lián)理論和認知語言學的融合視角”(JAS160523)。
王芬(1982-),女,福建龍巖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