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吉明
初冬時節(jié),暖陽普照。李永順約我同去他的櫻桃園灌冬水,我欣然前往。從縣城行車二十分鐘左右到了古鎖陽城(今民和史納)的最西頭———老鴉峽的東出口。湟水南岸有一座小型發(fā)電站———峽口電站,矗立在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老鴉峽口,像一位古代的武士攔住萬馬奔騰、滾滾東流的湟水河,在崇山峻嶺間煞是威武壯觀。心中不由得慨嘆人們改造自然的偉力。在電站廠房的盡頭,向東一片二十多畝開闊的河灘地展現(xiàn)在眼前,金燦燦、暖洋洋的冬陽下有稀稀疏疏的紅葉迎風(fēng)搖曳,“這就是我的櫻桃園。”李永順不無自豪地向我介紹。
下車換了工作服,步入園中,放眼望去櫻桃樹為主的園子里間植了核桃、紅棗等經(jīng)濟樹種。老李像家長向客人介紹家里的孩子那樣,歷數(shù)著每一棵樹的品種和樹齡,粗大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樹枝,殷殷期盼的目光里透出一份疼愛之情。
4年前,這里是一道沙梁,寸草不生,左面是滾滾東去的湟水,右面是電站的排洪渠,沙梁上滿是電站施工后堆積的廢渣和礫石,老李在巡視河道水土流失情況時看到了這一片干河灘地,于是和電站簽了一個簡單的公私協(xié)議,在管理馬家河水庫的閑暇時間一頭撲到了荒灘治理上。先是推平然后填土,早出晚歸,櫛風(fēng)沐雨地干了一個多月才有了眼前這平整的土地,接著栽種了1000多株櫻桃樹和其他經(jīng)濟樹種,經(jīng)過4年的辛勤勞作先后投資80000多元,今年櫻桃樹掛果了,他在微信中給朋友們分享了他的勞動成果,滿樹紅瑩瑩的櫻桃像孩子的小嘴惹人、饞人,眼看豐收在望,盛夏時節(jié)澆了一場滿灌大水,數(shù)天后鮮活的櫻桃樹開始干枯,他心疼地將長了4年,樹干有鐵锨把粗的枯樹挖出,又將樹坑里泛著白花花鹽堿的土清理干凈,雇人從川垣大水田地里拉來熟土填上,并在園子邊上挖了一個大坑儲水,然后倒入牛糞發(fā)酵使污染了的河水處理后再澆樹,一個樹坑一個樹坑地慢慢澆水,工作量加大了,人更辛苦了。深秋時節(jié)再補上新苗,其間核桃樹枯了又發(fā),具有一定的耐堿耐旱力,而棗樹的成活率最高。我當(dāng)即建議改換樹種,大面積種植棗樹為好。童年的記憶里家鄉(xiāng)的干河灘邊種植的棗樹最茂盛、結(jié)果頗繁。老李自信地說:“改良了土壤和水質(zhì),施了有機肥,櫻桃樹能活!”我不再爭辯,漫步走向沙梁的東盡頭。不經(jīng)意間看到插在靠河岸的垂柳迎風(fēng)搖擺,樹枝泛著黃中透綠的光,棵棵茁壯;靠近山崖的新疆楊挺拔高聳枝丫泛著青綠的光,一律亭亭向上直沖藍天。真可謂:“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彪y怪古人送別時折柳相送,一來取諧音“留”表達挽留之情;二來祝福遠(yuǎn)行者像楊柳那樣插到哪里活到哪里,生根發(fā)苗、繁衍不息,真是有心?。⊙矍吧n青崢嶸的高峽、依依的楊柳組成了一幅“青山郭外斜,綠樹村邊合”的優(yōu)美圖畫。想必在綠樹成蔭、果花盛開的時節(jié)是一處難得的好去處。
佇立湟水和排洪渠之間,發(fā)黃的湟水歡騰地流淌著,排洪渠水奔涌而出,在沙梁的頂頭匯聚,金色的陽光灑在水面,蕩起一片片碎銀,兩水交匯處如二龍戲珠,你掙我搶,蔚為壯觀?;厥走h(yuǎn)遠(yuǎn)望去老李忙碌在樹林間,俯身澆水,躬下身子耙地,忙得不亦樂乎。油然想到東晉詩人陶淵明歸園田居的情景,吟成小詩一首:“滾滾湟水岸,櫻桃樹滿園。要問誰耕耘,陶翁在此間?!睍r下工作之余有幾人能像他這樣?不是閑逛就是打麻將喝酒,出入飯館歌廳,他卻能埋頭苦干于荒灘,經(jīng)營著自己的櫻桃園,享受著勞動和汗水換來的喜悅。走到近前看:滿身泥水,臉上抹了一道泥,頭上落了幾片樹葉,欣慰的目光瞧著心愛的樹苗,咂著香煙,典型的農(nóng)夫形象,和平日的西裝革履判若兩人,不過風(fēng)吹日曬的粗黑的臉龐里透出健康的紅潤,那是勞動者的顏色,更是愚公子孫的精神的凸顯。瞬間聯(lián)想到當(dāng)年都江堰治水的李冰,這道沙梁不就是那都江堰的魚嘴?在都江堰上彰顯了李冰的聰明才智,在古鎖陽城湟水河畔顯示了老李治理荒灘的精神,寄托了一種現(xiàn)代人的追求。
群山默然,湟水滔滔,樹林陰翳,身影忙碌,兩旁的楊柳像挺立的哨兵護衛(wèi)著樹苗,活躍其間的人的身影點綴了自然,激活了山水,喚醒了荒灘,這是一幅怎樣的畫面?雄渾的萬仞高峽,急湍的滾滾湟水,矗立的電站,高遠(yuǎn)的藍天下掩映著這一處世外桃源,辛勤的耕耘者老李是這幅巨畫的萬綠叢中一點紅。不覺四個多鐘頭過去了,樹苗澆了一小半,時近下午兩點半,在我的催促聲中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工具慢悠悠地走出了心愛的園子,電站的轟鳴聲仿佛為我倆奏響了凱旋曲,回首之間,掛在樹梢的紅葉向我們揮手致意,像是期盼著春暖花開時我們的再次到來。好吧,待到艷陽天,再來賞櫻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