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鈞

先秦高禖崇拜對《詩經(jīng)》婚戀詩內(nèi)容的影響研究

張 鈞

先秦時期的高禖崇拜是我國高禖崇拜文化的發(fā)端環(huán)節(jié)，也是產(chǎn)生《詩經(jīng)》婚戀詩的社會土壤。以往針對高禖崇拜和《詩經(jīng)》婚戀詩的研究往往偏重一方，而對二者之間的影響關(guān)系鮮有系統(tǒng)的梳理。本文旨在系統(tǒng)的梳理高禖崇拜對《詩經(jīng)》婚戀詩的主題和意象方面影響。

高禖崇拜 婚戀詩 影響

先秦時期對高禖神的崇拜是上古時期高禖崇拜的遺風(fēng)，并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禮儀制度。程俊英、蔣見元的《詩經(jīng)注析》認(rèn)為《詩經(jīng)》有77篇內(nèi)容明確的婚戀詩，本文立足于程、蔣說，綜合考察先秦高禖崇拜及其對這些婚戀詩的影響。

一、先秦時期高禖崇拜對《詩經(jīng)》婚戀詩主題的影響

先秦時期的高禖崇拜風(fēng)氣直接影響到這些婚戀詩的創(chuàng)作主題，本文主要從較為明顯的兩個方面來探究其對這些詩歌主題的影響。

（一）反映自由戀愛

高禖祭祀時“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而在民間，“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命者罰之?！备叨C祭祀時的禮儀制度承認(rèn)并鼓勵了民間男女的自由戀愛，在《詩經(jīng)》婚戀詩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鄘風(fēng)·桑中》云：“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薄睹娦颉吩疲骸啊渡Ｖ小?，刺奔也?！薄多嵐{》從此說。朱熹《詩集傳》云：“衛(wèi)俗淫亂……而與其所思之人，相期會迎送如此也?！苯裉靵砜?，這其實(shí)是一首男女相會的自由戀愛之詩，男女主人公期于桑中，自由戀愛。桑中是高禖祭祀的地點(diǎn)之一?！缎l(wèi)風(fēng)·淇奧》云：“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金如錫。”這里寫出女主人公贊美與自己水邊約會的男子文雅，表現(xiàn)了自己對他的愛慕，是自由戀愛的表現(xiàn)?！多嶏L(fēng)·褰裳》云：“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裢褚睬摇保@首詩寫出男女主人公相思約會水邊的情景，是女性自由追隨心儀的男子的典范；《鄭風(fēng)·溱洧》云：“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边@首詩感情基調(diào)明快，寫出男女主人公在水邊互相戲謔，自由戀愛的情景；《唐風(fēng)·揚(yáng)之水》云：“揚(yáng)之水，白石鑿鑿。素衣朱襮，從子于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边@首詩則寫出女主人公渴望與意中人相見時的期待、興奮之情。

（二）女性美

在高禖崇拜之風(fēng)的影響下，《詩經(jīng)》婚戀詩中女子的形象既反映了高禖女神的文學(xué)化與人間化，又寄托了人們對于理想女子的期望與贊美。

《鄘風(fēng)·桑中》云：“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桑林是《詩經(jīng)》婚戀詩中男女約會圣地，桑林中的女子的形象是男子心中的理想形象，在這首詩中，直白的表達(dá)了男子對這名女子的贊美，“美孟姜矣、美孟弋矣、美孟庸矣”，不但女性的外貌美，還主動約男子于桑中，并且“送我乎淇上”，這實(shí)則是對女性品德的贊美。

《鄘風(fēng)·柏舟》中云：“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shí)維我儀。之死失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毛詩序》說這首詩是“衛(wèi)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絕之”，余冠英《詩經(jīng)選》云“一個少女自己找好了結(jié)婚對象，誓死不改變主意”。詩中主人公是一個勇敢的捍衛(wèi)自己內(nèi)心、勇敢捍衛(wèi)自己愛情的女性，并以死為誓來捍衛(wèi)自己的感情自由。《鄭風(fēng)·褰裳》中云：“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裢褚睬摇！边@首詩也是發(fā)生在河邊，為了回應(yīng)男主人公的愛和想念，女主人公大膽的提起褲腿和心上人趟過河流，又勇敢的質(zhì)問對方的內(nèi)心是否有其他人，這種自由的勇敢的意識反映出這里的女主人公是當(dāng)時勇敢追隨心上人的女性?！多嶏L(fēng)·風(fēng)雨》中“既見君子，云胡不夷？既見君子，云胡不瘳？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則寫出一個“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的女性形象。

二、先秦時期高禖崇拜對《詩經(jīng)》婚戀詩意象的影響

（一）水意象

婚戀詩中主人公以水起興，往往是事過境遷后回憶當(dāng)時相會的美好?！缎l(wèi)風(fēng)·竹竿》中云：“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yuǎn)兄弟父母?！边@首詩寫出男主人公心儀的女子即將出嫁，他便回憶起當(dāng)時“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水邊嬉戲的美好，因而“駕言出游，以寫我憂”?！缎l(wèi)風(fēng)·氓》中寫到：“淇水湯湯，漸車帷裳……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边@是一首棄婦之詩，女主人公在遭到丈夫拋棄后想到了當(dāng)年在淇水邊戀愛相會的美好時光，感嘆“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水意象在婚戀詩中還有一種阻隔的意義，往往象征著主人公追求心愛之人不可得的障礙。《周南·漢廣》中云：“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狈接駶櫋对娊?jīng)原始》云：“其詩大抵男女相贈答，私心愛慕之情。”后人有不同說法，本文從方玉潤此說，可見此時漢水成為阻擋主人公“求女”的一種阻礙的象征?！囤L(fēng)·谷風(fēng)》中云：“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宴爾新婚，不我屑以?！敝祆洹对娂瘋鳌方忉尩剑骸皼軡嵛记?，然涇未屬渭之時，雖濁而未甚見。由二水既合，而清濁溢分……婦人以自比其容貌之衰久矣，又以新婚形之，益見憔悴?！迸魅斯詻芩员?，自嘆雖然年老色衰但仍有可取之處，而終究抵不過新婚宴爾?！蛾愶L(fēng)·澤陂》中云：“彼澤之陂，有蒲有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涓涓?！边@首詩描寫出了一個“碩大且卷”的美麗的女性形象，這里的澤是指小池塘，作為一種水意象，表達(dá)出主人公“求女”不得的思念難耐之情，與《周南·關(guān)雎》類似。

（二）桑意象

桑林是高禖祭祀的圣地，在此影響下也成為民間“會男女”的地點(diǎn)，而在《詩經(jīng)》婚戀詩中，桑林作為一種意象出現(xiàn)在這些婚戀詩中。

《鄘風(fēng)·桑中》中云：“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惫粼f到：“桑中即桑林所在之地，上宮即祀桑林之祠，士女于此合歡?！迸优c男子在桑中相會，又在桑林之祠“上宮”相合，然后將男子送到淇水邊。前面“高禖之形象”一節(jié)提到桑乃殷商的高禖神，高禖神又是司生育之神，結(jié)合這首戀歌，可見桑即是男女相戀相合的象征，又見證了他們相戀相合的過程?！缎l(wèi)風(fēng)·氓》，其中“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女兮，無與士耽……桑之落兮，其黃而隕……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寫到女主人公以桑意象起興，以桑葉繁盛時比喻愛的熾烈，又以桑葉既落后比喻愛已覆水，這里桑顯然是女主人公愛情的象征，也是她的愛情發(fā)端到結(jié)束的見證?！多嶏L(fēng)·山有扶蘇》中說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狈鎏K，一說桑樹，在這里。朱熹《詩序辨說》認(rèn)為這是一首“男女戲謔之辭”，本此說則這首詩也寫出男女在桑樹下嬉戲的情景?！缎⊙拧ぺ羯！分性疲骸摆羯Ｓ邪?，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朱熹《詩集傳》認(rèn)為這是“喜見君子之詩”，余冠英《詩經(jīng)選》說這首詩是“一個女子的自白”。依此說，這里的女主人公也是以桑葉繁盛之貌比喻對其心上人的熾烈的愛情。

先秦時期的高禖崇拜是上古時期高禖崇拜的遺風(fēng)，不僅影響到了《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也同樣影響到了其他類型的詩歌，如《小雅·崇丘》、《小雅·桑扈》以及《魯頌》和《商頌》等一些篇章，在探究其對婚戀詩的影響時，也要綜合這些與祭祀活動有關(guān)的詩來考查。

［1］［清］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周振甫.詩經(jīng)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0.

［3］朱熹.詩集傳［M］.北京：中華書局，2010.

［4］劉懷榮，孔哲.先秦祖道儀式與《詩經(jīng)》別情論考論［J］.清華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3（5）.

青島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張鈞（1993-），男，漢族，山東德州人，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