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 茜
論蘇童短篇小說《紅粉》中的宿命色彩
蒲 茜
《紅粉》是蘇童的“紅粉系列”小說之一,故事發(fā)生在中國新舊社會交替時期,以人民政府改造妓女為背景,敘述了兩個妓女和一個男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作為一個男性作家,不得不說蘇童在女性視角下刻畫出了不少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他筆下的秋怡和小萼以其鮮明的個性闖入了讀者的世界,同時,兩人悲劇性的命運讓人深思。
蘇童 紅粉 女性命運 宿命色彩
“我喜歡以女性形象結(jié)構(gòu)小說,比如《妻妾成群》中的頌蓮,比如《紅粉》中的小萼,也許是因為女性更令人關(guān)注,也許我覺得女性身上凝聚著更多的小說因素……”男性的性別,并不能成為蘇童以女性的視角去寫小說的阻礙,相反,他的善于對女性人物的描寫為人們所熟知,既能站在女性的角度感受世界,又能恰好地將男性獨有的感知融入其中,不乏陰柔婉約,也不缺陽剛壯烈,他不是寫的最好的,卻是寫得很獨到的?!镀捩扇骸?、《紅粉》、《婦女生活》是他的“紅粉系列”小說,成功地塑造了頌蓮、秋怡、小萼、嫻等眾多女性形象,讀罷這些小說,我們不難感受蘇童筆下的女性大多是悲劇選中的“幸運兒”,字里行間,是作者給女性一磚一石鋪筑的通往悲劇的路。
依附于男性,這是蘇童筆下大多女子的生存狀態(tài),沒有男人,她們似乎就不能成活,她們就像藤蔓,一心撲在找到一棵樹使勁兒向上攀爬,男人是她們?nèi)松谋亟?jīng)之路,除此之外,無路可走?!巴纯嗟乃膫€女人,在痛苦中一齊栓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像四棵枯萎的紫藤在稀薄的空氣中互相絞殺,為了爭奪她們的泥土和空氣?!痹谔峒啊镀捩扇骸窌r,蘇童如是說。在中國,歷來“男尊女卑”的男權(quán)文化可謂是根深蒂固,女性從思想上就被深深禁錮著,那些“女權(quán)”的思想不是沒有蘇醒過,只是在“男權(quán)”這一強盛社會現(xiàn)實的打壓下,抬頭就顯得有些艱難了,但是女性的對金錢的依附又透露出了一些希望來,表明女性并不是在男權(quán)主義下成為思想的奴隸那么無可救藥。
女性對男性的依附更多是對金錢的依附,男性并不可靠,但無疑是最佳選擇,她們深知這些道理?!都t粉》中秋怡逃離勞動改造投奔老浦,如果有足夠的金銀細(xì)軟,她還會像最后一根稻草般地抓住老浦嗎?答案不是肯定的,要想取得男人的細(xì)軟,最直接的是綁上這個人,縱使知道那并不可靠,“女人一旦沒有錢財就只能依附男人,但是男人卻不是可靠的。”一方面,女性在經(jīng)濟上得不到獨立,所以不得不依附于男性,作為妓女的秋怡和小萼,翠云坊是她們這類人的棲身之所,男人則是她們得以生存的經(jīng)濟來源。另一方面,愛情是女子傾心于男子的必要。小說中,作者并沒有正面敘述秋儀對老浦的愛意,但讀罷小說,還是能感受到她對老浦深深的愛,儼然淪陷進(jìn)了愛情的漩渦。
相較于秋儀對老浦的愛,小萼對老浦的愛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小萼對老浦更多的是依賴,老浦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一樣,她只有緊緊抓住了,才不至于被淹沒。比起愛情,她骨子里更愛的是物質(zhì),是金錢。
《紅粉》以50年代妓女改造為歷史背景,處在新舊社會交替的時期,將人從社會歷史的常規(guī)發(fā)展潮流中脫離出來,他在一篇訪談中說到:“小說中的解放、妓女改造運動是人物活動的背景,必不可少。但解放和妓女改造等社會歷史運動,你可以通過別的途徑做更詳細(xì)的了解,不是我要完成的任務(wù)?!?/p>
在人類文明史上,母系氏族社會的消亡是女性地位低下的開端,經(jīng)過幾千年的男權(quán)文化的影響和壓制,女性從屬于男性成為了理所當(dāng)然,女性地位卑下也成了順理成章。妓女是舊社會的產(chǎn)物,新社會自然要想辦法將它消滅掉,改造之風(fēng)席卷而來,翠云坊的妓女們都被卡車?yán)ジ脑臁<堊斫鹈?、燈紅酒綠的生活在從營隊里開來的越野卡車停在翠云坊的巷口的時候就定格在了過去,而習(xí)慣了原有生活的妓女們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時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該怎么過。改造對于被世人所不齒的妓女來說無疑是一次重生的機會,然而秋儀和小萼卻無法從新的歷史中獲得重生的契機。
失去跟上新社會節(jié)奏的機會,或者說主動放棄與新社會同流的可能,這都為秋怡和小萼的悲劇命運埋下了幾許宿命的伏筆。秋儀以跳車的強硬態(tài)度拒絕了改造,投奔老浦,浦太太為她這種“貨色”的女人大吵大鬧,想留在家,卻被姑媽無情拒絕了,幾番掙扎,接納她悔過自新的大門都被無情關(guān)上。小萼進(jìn)了改造所,剛開始的不適應(yīng),無法完成任務(wù)讓她屢生輕生的念頭。當(dāng)她聽到改造期滿可以回去了的時候,她在短暫的手足無措之后找著了老浦,后來兩人結(jié)了婚,幸福得來不易,卻短暫得曇花一現(xiàn)。改造并沒有給小萼帶來多大的改變,她還是迷戀于過去的妓女生活,小說最后描寫了她還在仰望尋找翠云坊的樓牌,可見,她還是無法完全融入到新社會,而未知的北方會是她的新生嗎?
社會改造她們以適應(yīng)社會,卻又拒絕接納她們,想要把她們從泥沼中解救出來,卻一步步使她們陷得更深。讀罷全文,不免泛起陣陣悲涼。文中有一點很耐人尋味,那便是老浦和小萼孩子的取名,“悲夫”,誰說不是作者向這對夫妻,這個新社會中的妓女及其背后所隱含的浮萍般無所依頓、手足無措的群體所傾注的悲痛之情呢?蘇童這樣說道:“《紅粉》里小萼和秋儀的命運如果是悲劇性的,那后面的黑手是無法尋找的,和歷史、社會有關(guān),也無關(guān),和人性有關(guān),但那不是人性的錯。”
[1]蘇童.紅粉:代跋·蘇童文集[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6.
[2]汪政,何平.蘇童研究資料[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5):63.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