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上海,風云際會的城市,人來人往的碼頭。這些,都成為電影最好的原材料,不論是紀錄片還是故事片,趨之若鶩,取一瓢飲,即是傳奇。
上海,風云際會的城市,人來人往的碼頭。這里曾經(jīng)遍布革命者、資本家、工人、政客、軍人、藝術(shù)家、黑幫.這里也曾經(jīng)發(fā)生過革命、戰(zhàn)爭,暗殺、愛情……留下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些,都成為電影最好的原材料,不論是紀錄片還是故事片,趨之若鶩,取一瓢飲,即是傳奇。
外灘不僅是上海的符號象征,也是中國近現(xiàn)代歷程的縮影。2010年,知名紀錄片導(dǎo)演周兵帶領(lǐng)《故宮》團隊與上海紀實頻道合作,投資1300萬元,推出電影和電視兩個版本的《外灘》。在導(dǎo)演周兵看來,如果《故宮》是一個國家的公共記憶,《外灘》應(yīng)該是一個充滿多種夢想的寓言。“5集的電視版中,有很多大事記,90分鐘的電影版里,則有圍繞著命運感情的故事?!敝鼙f。
選擇張愛玲、周璇、赫德等歷史人物作為紀錄片的主角,并邀演員扮演,成為《外灘》不同于以往國產(chǎn)紀錄片的新嘗試。而英法紀錄片導(dǎo)演加盟前期策劃,從法國國立音像研究院和高蒙電影公司獲得的獨家影像資料,也為《外灘》注入了國際市場看重的要素。
《外灘》歷時550天的拍攝與制作,同時拍了電視和電影兩個版本。2010年10月播出的電影版《外灘》以周璇、杜月笙等五個人物的命運為主線,偏重故事性;而電視版則按照時間脈絡(luò)分為五集《泥灘 外灘》《遠東華爾街》《城市之光》《海上沉浮》和《天際線》,以歷史資料和人物采訪為主要形式。盡管形式不同,但影視兩版《外灘》以新視角解讀歷史的內(nèi)在一脈相承。比如1864年,那時外灘幾乎所有的熱錢都在炒棉花,然而隨著國際棉花價格迅速跌落,倫敦金融界率先發(fā)生倒閉風潮,迅速波及上海,大批銀行、錢莊紛紛倒閉,中國人第一次領(lǐng)教了國際金融危機;節(jié)目中甚至還引用魯迅原話“錢是要緊的……自由固不是錢所能買到的,但能夠為錢所賣掉”,講述了他向北新書局打官司討70萬元版稅的經(jīng)過……《外灘》就是選取了這些類似的有趣故事,還原了160年的外灘史。
紀錄片《外灘佚事》講述的是一個長達一百多年精彩的上海故事,外灘從一個泥灘成長為世界上最繁華的商業(yè)港口和金融中心,這里發(fā)生著人類歷史上最傳奇的財富故事。這部紀錄電影講述五個人在這座城市里的經(jīng)歷,他們中有英國人赫德、來自日本的李香蘭、中國的葉澄衷、杜月笙和周璇。在他們身上分別承載著人類共同的夢想,那是關(guān)于金錢、權(quán)力、愛情的夢想。除了講述這五個人的命運和情感的變化,還會展示許多珍貴的歷史影像。上海這座城市以及外灘從19世紀50年代直到今天,它的城市面貌的變化都在這部紀錄片里得到展示。在細膩的人性情感表達中,本片帶給觀眾一段魔幻和史詩的外灘歷史。
賈樟柯雖然是山西人,卻和上海頗有緣分。他的很多電影都是上影投資的,2010年上海世博會召開前,賈樟柯應(yīng)上海之邀拍攝了紀錄片《海上傳奇》,通過18位不同年代上海人的講話,像長篇小說的十八個章節(jié),為我們講述了從1930年代到2010年的上海故事。展現(xiàn)這座繁華都市百年的變遷。
講述者中既有韋偉、費明儀(費穆的女兒)、杜美如(杜月笙的女兒)這樣的老上海,也有陳丹青、韓寒這樣的新一代上海人,而賈樟柯的御用女演員趙濤在其中演繹一段尋找戀人的故事,并以此“劇情”方式串起整部紀錄片。
雖然是命題作文,但是賈樟柯說他自己對上海也是情有獨鐘:“差不多在讀大學二三年級的時候,我就開始特別著迷上海。迷戀,首先是因為人,很多民國人物,像胡適、周作人、梁實秋、林語堂,包括張愛玲的小說也開始重新再版,很流行,所以伴隨著這些著作的出版,就有很多對那些人物,還有那個時代重新的認識?!?/p>
拍上海,外灘當然是無法繞過的存在。外灘的老建筑讓賈樟柯深深著迷,他試圖從中發(fā)掘這座城市的性格:“你看外灘的老建筑,背后有各種各樣新奇的都已經(jīng)建起來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會覺得,建筑它也并非永恒,你都能拆了蓋,蓋了拆,特別是現(xiàn)在上海的弄堂消失得也很快。但是唯獨江河湖?;旧夏銊硬涣怂?。一船一船的人拉著,確實你能想象從開埠以來,從1842年開始一船一船的人進入到這座城市,生根發(fā)芽,然后又是一批人從這里離開,來來去去都是因為有江河湖海。所以我在拍的時候我就想,我沒有必要重復(fù)性格中的一小部分,而是應(yīng)該重新去發(fā)現(xiàn)這個城市的性格?!?/p>
由建筑而人文,賈樟柯呈現(xiàn)出的海上傳奇,關(guān)注的還是人,是上海這片土地上曾經(jīng)璀璨過的人與事,在若干年后,在一個山西的導(dǎo)演心中激起的漣漪。
1972年,意大利電影大師安東尼奧尼拍攝了一部長達3小時40分鐘的紀錄片——《中國》,這部記錄了70年代初真實中國的影片,在當年引發(fā)了一場全國性的大批判運動。而如今,當年安東尼奧尼在上海不按“規(guī)矩”拍下的影像,如今卻成了難得而珍貴的歷史資料。
安東尼奧尼的《中國》在上海依次拍攝外灘、南京路、第一百貨、工人新村、中共一大會址、豫園、黃浦江等處的景觀。其中外灘南京路代表了帝國半殖民時代的上海,工人新村是社會主義上海的標志,豫園是橫跨舊上海-新上海的老城廂,最市民化的上??臻g。影片還頻繁地拍攝街景,記錄下了那個時代上海人的服飾與表情。由于存在著組織拍攝的情況(廣東路外灘晨練那場是即興抓拍的),所以人的表情看上去可能有點拘謹,不是那么的自然從容。
意大利著名電影導(dǎo)演安東尼奧尼是應(yīng)中國政府的邀請,于1972年的五六月間,帶著攝影隊來到中國的。他們原本想在中國拍攝半年,但后來只拍攝了22天。所以安東尼奧尼在電影的旁白中說,他們只是“看了中國一眼”。
黃浦江畔的外灘是上海的標志性景觀,過去有一種說法,沒有到過外灘,就等于沒來過上海。安東尼奧尼來到上海,當然要拍攝外灘。endprint
不過安東尼奧尼到外灘,并沒有聚焦被稱為萬國建筑博覽會的外灘高樓,而是調(diào)轉(zhuǎn)鏡頭,由西向東拍,拍了當年差不多和地平線一般高的浦東,有人認為他犯了一個“方向性錯誤”。
在一個極左年代,不是紅光亮的審美傾向為世人不容,但當時過境遷,我們重新回過頭來看這部紀錄片,卻留下了難得的影像記錄。應(yīng)該公正地說,當年安東尼奧尼拍攝這部影片既沒有刻意要“宣傳”中國,也沒有有意要貶低中國,而是比較客觀真實地記錄了當年中國人的生活狀態(tài)。正如后人評價的那樣,是一部“真正描繪中國城鄉(xiāng)詩篇”的紀錄片。
1990年代,內(nèi)地拍攝了一系列模仿香港動作片的電影。這些電影談不上多少藝術(shù)性,但是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那個時代的趣味和口味。
1990年薛彥東導(dǎo)演的《外灘龍蛇》,一部非常簡單的復(fù)仇武打片:舊上海,某絲廠老板的三位公子為報殺父之仇,與“斧頭幫”展開一場殊死搏斗。三公子是龍子,“斧頭幫”就是地頭蛇,龍蛇爭霸,看的就是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
改開之初,海外快節(jié)奏的影視文化激烈地沖擊著內(nèi)地的審美傾向,其中,尤以同根同源的香港影響最大。可惜,那個時代內(nèi)地電影人和觀眾對商業(yè)片的理解,還是非常粗淺的,他們以為只要多爆破幾輛車、多一些感官刺激,就可以贏得觀眾的喜愛,但實際上,它們很快就塵封的歷史之中了。
從當時的市場預(yù)判來看,外灘蘊含的那些快意恩仇的故事改編成商業(yè)電影是最合適不過了,《外灘龍蛇》這樣的電影乃應(yīng)運而生,這也是為什么遠在東北的長春電影制片廠會選擇拍這樣一部有關(guān)上海的電影。
還有一點很有趣的是,雖然已經(jīng)有了商業(yè)市場的意圖,但是不知不覺之中,還會流露出一些意識形態(tài)的痕跡。在影片的最后,游天云和黃金榮等黑社會頭子道參加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而黃金榮亦借機全殲了斧頭幫,游天云在絕望和痛苦中結(jié)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你很難想象在香港的動作片中會有這樣的情節(jié)設(shè)置。
那是1990年代商業(yè)大潮的襲擊與1920年代上海革命的動蕩的奇妙相遇,而當大浪東去,我們重新獲得內(nèi)心的平靜之時,外灘,似乎又變成了蒙娜麗莎般的神秘,在微笑的背后,深藏功與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