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記者_余淼 供圖_陳國安

傳 TALE

陳國安的教育夢想

特約記者_余淼 供圖_陳國安

去蘇州采訪陳國安之前，在網(wǎng)上搜集了很多資料。他講演視頻中的一段話印象尤其深刻：“我絲毫不認為一個中國人到了大學不知道《賣火柴的小女孩》有什么羞愧的。而我恰恰認為在小學的時候，不知道《夸父逐日》《牛郎織女》應該感到害羞；不知道李白是如何想家應該感到害羞；不知道杜甫如何痛苦應該感到害羞……”

陳國安，別人都稱呼他為“安子老師”。蘇州大學的學生在網(wǎng)上親切地寫道：那是一頭秀發(fā)風吹不亂的老師，那是在上課之前要先把詩經(jīng)抄一遍的老師，那是在課上唱詩經(jīng)的老師……

上世紀80年代，已經(jīng)中師畢業(yè)的他并不滿足，1995年獲學士后留在蘇州大學任教至今；2003年獲碩士；2008年獲博士；2012年復旦大學中文系出站博士后。一路勤奮刻苦，人稱他是讀書種子。

安子老師師從文史名家錢仲聯(lián)先生，銘記錢先生的教導：厚植基礎(chǔ)，博學精專。他喜愛閱讀，擅長書法，也研究花木栽培，凡此種種文化藝術(shù)活動多有涉獵。他對教育本質(zhì)通透的理解，頗受教育界人士的關(guān)注。

安子老師一直踐行著自己的教育理念，有著跨度極大的教育經(jīng)歷，他的學生從四歲到八十四歲，從幼兒園到老年大學。但他尤其“鐘愛”中小學課堂，不時會到各個中小學講課，與老師們分享交流教學經(jīng)驗。安子老師在他的書中寫道：我喜歡校園，我的夢想在校園，所以我從未離開過校園。我的人生夢想是辦一所實踐我自己對教育理解的學校，編一套蘊含我自己對漢語理解的母語教材，我編的母語教材在我做校長的幼兒園到高中的學校中實踐。這是我一生的理想，我夢想的背景就是那一個“活潑潑”的校園！如今身為蘇州大學實驗學校校長的他，正在這所從教學樓到教師隊伍都是新的學校里，朝著自己的夢想努力。

在討論中培養(yǎng)學生的思考力

記者：安子老師，您義務推廣書院式閱讀20多年，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我們雜志一直關(guān)注您這樣的教育思想者和實踐者。請問書院式閱讀是什么形式、如何操作的？

陳國安：書院式閱讀的緣起是一場意外。我畢業(yè)留校以后，很多同事對自家孩子所受的小學語文教育很不滿意，又不知道如何去教。我當時在中學語文教學法教研室，所以讓我?guī)兔毯⒆?。所以?995年開始，我義務幫我朋友、同事的孩子教語文，后來規(guī)模逐漸變大。在2014年，被《中國教育報》評為“2014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提煉出了“書院式閱讀”的概念。其實就是在自家書房，給孩子選了我認為比較好的作品?！皶菏介喿x”我認為有以下幾個必備要素。

1、經(jīng)典性：對現(xiàn)在的語文教材批評沒有多大意義，改變不了現(xiàn)狀，只能自己踐行。我便選擇經(jīng)典性的文本給學生讀。

2、思考性：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激發(fā)學生思考。比如《三峽》這篇文章選自《水經(jīng)注》，我首先就問學生，題目和文本是否匹配。這個題目是編寫語文教材的人后加的。孩子們翻看《水經(jīng)注》后就發(fā)現(xiàn)不對。節(jié)選的文本只講了巫峽，文中最后一句“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币材芸闯觯讔{才是重點。通過這樣的過程，帶著學生去思考。思考包括正向、綜合、逆向、分析……都需要培養(yǎng)，而不單指某一方面。講授經(jīng)典文本并不是要學生記住、背誦、體會，更多的是培養(yǎng)學生思考的能力。

3、討論必不可少：教育很重要的一個方式是討論，也是我講課的主要方式。中國教育傳統(tǒng)中討論的形式非常突出，也是“書院式”的。古代書院有討論，寺廟有辯經(jīng)。在討論與辯論中，將文本、老師、學生三者融為一體。這是我希望的語文教學課堂狀態(tài)。

記者：您的《語文的回歸》中，同樣一篇課文，書里的課堂實錄，和以前讀書所學的思路完全不同。

陳國安：課堂是建立在經(jīng)典文本基礎(chǔ)上，以討論的形式培養(yǎng)學生的思考能力。單純地讀，“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不是一種正常的教育狀態(tài)。雖然教育要培養(yǎng)學生自學的能力，但之所以有學校、老師，是要通過教育，以快捷、省時且簡約的方式，讓學生對知識和問題有比自學更為深刻的理解。這才是學校存在的功能與意義。

記者：您為學生選擇的經(jīng)典文本有哪些呢？東西方文明的都有嗎？

陳國安：我更多選擇中國文本，語文學科的全稱應該是漢語文。任何一門學科不要越界。我很反對語文課堂上出現(xiàn)大量翻譯文本，這完全超出了語文學科。翻譯文本的價值首先是文化，讓學生了解另一種文化，打開視野；然后翻譯文本還有思想價值，介紹了一種不同于我們民族群體思考問題的方式。這不是語文，是文化、思想范疇。所以我基本不會選擇外國文本給學生，即使少量選一些，也只會當做一種思想和文化的介紹。

需要回歸傳統(tǒng)的蒙學教育嗎？

記者：那您對于東西方文明給中國教育所帶來的影響是如何看待的呢？需要回歸中國傳統(tǒng)的蒙學教育嗎？

陳國安：任何一種文化的發(fā)展都是一個族群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人與自然相互磨合帶來的思考。希臘城邦文化更講法則，中國農(nóng)耕文化更崇尚自然。中國文化從古代到今天，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在，既不是儒家文化也不是道家文化，更不是改造后的佛家文化，而是三種文化融合的綜合體。這個綜合體給所有中國人以活下去的理由。這才是中國文化不同于西方文化的地方。

儒家文化倡導前進，為“進士”文化；道家文化則倡導后退，為“退士”文化；但道家文化又先于儒家文化，所以中國人的智慧在于鼓勵前進的時候，先把后退的路想好。中國的佛家文化是倡導站著不動，保持不變，為“居士”文化?！熬印弊?，即住、停的意思，住、停是因為有所持，持是因為內(nèi)心有所堅定。中國文化給三種不同生活狀態(tài)的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

今天的教育是拋棄了中國文化中的允許孩子后退和保持不變，為什么現(xiàn)在有那么多學生走極端？孩子只能往前走，走不下去的時候，不允許后退或停步，那就走投無路了。甚至不允許前進慢慢來，這不是孔子式的“儒士”前進，而是一種激烈的孟子式的“烈士”前進，成為現(xiàn)在教育的價值觀。教育和傳統(tǒng)文化的斷裂在這里。中國文化最大的魅力，是給每個人今天的生存狀態(tài)最美好的理論和理想的支持，允許每個人可以規(guī)劃自己最美好的樣子。

記者：那在您的學校，有開展蒙學教育嗎？

新建的蘇州大學實驗學校校園一角

陳國安：我當年是讀《三字經(jīng)》《千字文》的，但現(xiàn)在不會讓學生讀，因為時代不一樣了。即使讀，也必須把不適合今天價值觀的刪掉。讓學生讀《三字經(jīng)》《千字文》《孝經(jīng)》，是開歷史的倒車。這幾部書，除《孝經(jīng)》是儒家經(jīng)典外都是蒙學讀物，同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根本無法對等，類比一下，《語文》教材能成為經(jīng)典嗎？這幾本書流傳幾百年是讓孩子更容易識字。但這種識字教材背后蘊藏的核心價值觀、倫理觀，是屬于封建社會的，跟今天社會需要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并不能完全對接。教育一定要指向社會的核心價值觀。做研究可以質(zhì)疑、嘗試，做教育必須在社會核心價值觀的框架中選擇內(nèi)容。教育是向前的，要和今天社會的價值觀，今天倡導的人生觀、世界觀密切對接。否則教育就是同社會人的培育背道而馳。

在儒家的十三部經(jīng)典中，《孝經(jīng)》代表封建時代的倫理?！靶ⅰ钡母拍詈臀覀冝r(nóng)耕文化相關(guān)，農(nóng)耕是一種以家庭為單位的集體勞作。遇到自然災害，家族長者經(jīng)驗最豐富，所有人需要服從他的安排，就通過一種合理的法則去固定，于是有了“孝”。所以“孝”是維系家族的倫理法則。現(xiàn)在的社會強調(diào)首先是獨立思考的人，然后成為遵守社會契約的公民。如今不再是熟人社會，小孩必須面對一個陌生人社會，教育學生遵從和陌生人交往的規(guī)則，這顯然超出了“孝”。

有人認為孩子對父母不孝是因為沒有讀《孝經(jīng)》，這是一種錯誤分析，孩子不孝敬父母是由復雜的社會原因造成的，和那幾張紙完全沒有關(guān)系，不要把教育功能無限擴大化。針對某種社會現(xiàn)象分析得出錯誤的結(jié)論，然后企圖用教育去解決，是有問題的。大肆讓孩子讀《孝經(jīng)》是盲目尋醫(yī)，弄錯了病因，開了錯誤的藥方，而且是個體生病，全社會一起吃藥。作為現(xiàn)代教育者，麻木倡導讀蒙學讀物，沒有常識且荒謬。如今教育學界缺少的不是思想而是常識。

《三字經(jīng)》《千字文》是一種文言韻文，指向文言系統(tǒng)?，F(xiàn)在是白話文，關(guān)聯(lián)不上，識字與作文不對接。漢字有非常美好的聲音、聲韻，我倡導童謠、兒童詩識字，教育傳統(tǒng)一定要用新的教育思想去激活。臺灣方淑珍的一首兒童詩《不學寫字有壞處》，后來我改成《螞蟻和小蟲》：小蟲寫信給螞蟻/他在葉子上/咬了三個洞/表示我想你/螞蟻收到他的信/也在葉子上/咬了三個洞/表示看不懂/小蟲不知道螞蟻的意思/螞蟻不知道小蟲的想念/怎么辦呢？

小孩在詩的語言中，用漢字的形狀和聲音，讓字嵌入孩子學業(yè)生活中。而不是死抱著所謂的蒙學讀物。

記者：對拼音識字您也是反對的嗎？

陳國安：我很反對。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母語需要借助另外一個表音系統(tǒng)來學習的。中國人有拼音，也是民國那段倡導拉丁化時期的事情。建國后推行拼音和簡化字是為了迅速消滅文盲，培養(yǎng)有一定文化基礎(chǔ)的人以助于恢復生產(chǎn)。任何一個時代和文化的發(fā)展都不以理論和人為的意志所轉(zhuǎn)移。漢字代表著中國人認識世界的思維狀態(tài)和情感傳遞。每一個中國字蘊含著中國人特定思考、思維的結(jié)果，這個結(jié)果是有情感的。過度簡化漢字會讓這些承載的東西斷掉。

孩子一定要了解自己民族的原初時代

記者：看過安子老師之前的講課視頻，雖然您反對讀蒙學讀物，但是很支持去了解中國的神話故事和民間故事。

陳國安：中國民間故事和神話故事是中國人最原始的思維、情感和認知。一個孩子一定要了解自己民族的原初時代。這是一個民族隨著一代代肉體相傳的價值，這就是中國價值。

記者：但是現(xiàn)在小學的語文教材中這方面的內(nèi)容似乎特別的少。

陳國安：編寫語文教材的人忽略了這些寶藏。

記者：那在您的學校會讓孩子們怎樣去了解這些內(nèi)容呢？

陳國安：讓學生去讀最原始的記載，比如《盤古開天》原文是連綴式、對比式的，讀起來朗朗上口；《夸父逐日》也就《山海經(jīng)》中的一段話，學生讀起來很容易吸收。這些東西才是“中國”。教育一定要給中國孩子一顆中國價值的種子。這個種子首先來自民間，民間的價值是生活價值，是人的價值，是生活倫理，跟《三字經(jīng)》《千字文》里的價值不同，這些是社會倫理。

《牛郎織女》告訴我們：最美麗的愛情是簡樸、真誠的，任何外來的阻礙都不能阻止美麗愛情的前行，天河雖遠，終有鵲橋而遇。這就是民間的愛情觀。《白蛇傳》《七仙女》皆是如此。在小孩心里埋下愛的種子，長大后怎么會不懂得愛情和家庭?，F(xiàn)在的教育，愛只是概念?！杜骄饶浮分校赣H被壓山底，孩子救自己的母親，這絕對不僅僅是所謂對封建野蠻統(tǒng)治的抗爭，而是對無辜善良受苦母親的拯救。這些美好的情感才是應該給孩子的，才是重要的中國價值。王陽明講“明倫之外無學矣”，教育尤其要堅守這種價值。所謂“人倫”，倫即正常，就是教孩子人與人之間正常交往的法則和契約。

什么教學內(nèi)容適合孩子？

記者：在四大名著中，諸如《三國演義》宣揚“君臣有義、兄弟有序、朋友有信”等倫理思想，千百年來被證明是有教育價值的。除《紅樓夢》，其它三部名著都是由士大夫和民間話本集體創(chuàng)作、并成為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部分，您卻比較反對閱讀四大名著，這是為何呢？

陳國安：首先解釋一下，我絕對沒有抹殺四大名著在中國小說史上乃至文學史上的地位。但文學史上重要的著作在教育方面不都適合18歲以下的孩子。教育價值有選擇教育內(nèi)容的一票決定權(quán)，教育內(nèi)容必須有利于孩子健康的心理和正常的情感建構(gòu)。教育的規(guī)則必須要給孩子一顆美好的種子?！度龂萘x》的虛偽哲學；《西游記》的官場哲學；《水滸傳》的暴民哲學都不適合孩子。《紅樓夢》在沒有一定閱歷的前提下，學生能看懂嗎？讓孩子讀這些是違背教育常識的。況且這些小說的文學價值，并不能代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這是兩回事。

記者：現(xiàn)在很多流行文化也在不斷地侵入學生中間，很多內(nèi)容也不大適合低齡學生。比如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后，校園刮起了他的閱讀風，但莫老師很多小說其實并不適合低齡段學生。

陳國安：我跟莫老師有過多次見面，也聊過他的作品不適合孩子讀。對此我依然認為一部作品的文學成就大，但并不代表就適合教育，對18歲以下的孩子要符合教育性。或者說，教育性對教學內(nèi)容的選擇具有一票否決權(quán)。

記者：流行文化最具代表的韓寒和郭敬明倍受年輕家長推崇。2006年韓在最受讀者喜愛作家的網(wǎng)絡(luò)評選中排名超過蘇東坡，他在接受鳳凰衛(wèi)視《非常道》采訪時說，蘇軾排第一那才可悲，因為他們是死掉的人。2010年《時代周刊》“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韓寒排名第二，梁文道、陳丹青、張鳴等認為“中國大學教授的影響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韓寒”。對于這種現(xiàn)象和社會輿論您是怎么看的？

安子老師與畢業(yè)學生合影

記者：這一點很認同安子老師的看法，所以我們雜志不會對問題做一個價值判斷，只是給大家提供一個平臺討論、發(fā)表其觀點。

您在古詩詞方面研究很深，央視《中國詩詞大會》也引發(fā)全民的詩歌熱情，但有一種觀點認為，唐詩宋詞是華夏文明成熟期的產(chǎn)物，讓低齡段學生過多背誦唐詩宋詞有害而無益，而應該多讀經(jīng)典。浙江大學的繆哲教授即持這個觀點?？娤壬J為，唐詩重意境。少閱歷的人很難體會其中佳妙。比如“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成人能知其妙處的已不多。唐詩上下句之間如電影“蒙太奇”，這是文化日趨精細的產(chǎn)物。如今的孩子，就算是神童，但仍有待被“文而化之”后才能懂唐詩。南懷瑾先生也是這種觀點的支持者。

去綿竹支教時，陳國安給當?shù)匦W生上課

陳國安：對此我付之一笑。在文化界存在部分人對以韓寒為代表80后作家的肯定和吹捧。青春作品孩子可以讀，但地位吹捧到天一樣高，只能說明今天的文化墮落了。網(wǎng)上很多觀點不值一駁。中國文學史、思想史哪些人能留下來不是今天說了算。但部分媒體喜歡斷章取義，故意將其語境剔除，以此來抓觀眾眼球。這不是教育媒體應該做的事，只會給現(xiàn)在步履維艱的中國教育添亂。

陳國安：我并不認同，難道讀經(jīng)就可以培養(yǎng)政治家、思想家、科學家？孩子難道不應該讀描述美好生活、朗朗上口的唐詩宋詞嗎？討論教育問題，固然倡導全社會的參與，但一些有影響力的社會活動家卻又不熟悉教育的名人在發(fā)表觀點時一定要謹慎。他們的觀點有影響，有殺傷力。雖然有部分唐詩宋詞，不適合孩子的情感，但可以篩選甄別出適合不同年齡段的內(nèi)容。我的師兄薛博士編寫了一本《中國傳統(tǒng)文化讀本·中國詞》，他就選了適合孩子讀的唐宋以后的詞。給孩子審美和給孩子思想不可偏廢，文學審美從小就應該培養(yǎng)。古代人讀《論語》《春秋》，但唐宋以后同樣會讀李白、蘇東坡。

傳統(tǒng)教育的讀經(jīng)自1905年斷裂是必然的，因為沒有科舉了。我們一直是考什么教什么，教什么讀什么?，F(xiàn)在的人在社會角色發(fā)生變化時需要考核，但包括高考在內(nèi)的各種考核都沒有考到經(jīng)義。

現(xiàn)在有些具有影響力的文化名人對教育的判斷，要么缺少深入理解，要么缺少教育常識，卻被認為其判斷一針見血，針砭時弊，是一劑靈丹妙藥，對教育有拯救功能。越有影響力的文化人、學者對教育的態(tài)度應該愈加審慎和敬畏。

打造一所很“蘇州”的實驗學校

記者：觀看您的一些講演視頻和上課實錄，您似乎不大喜歡用諸如電子設(shè)備等技術(shù)手段。

陳國安：我不會?。ㄐΓ？萍伎偸窍蚯?，新的技術(shù)手段會給教育帶來革新，但不能只有形式?jīng)]有內(nèi)容，技術(shù)是中性的。新技術(shù)在我的課堂可以提供形象和文獻。當我需要孩子上網(wǎng)查文獻時，學生可以用手機。我的學校不禁止學生使用手機，但有嚴格的手機管理條例，誰違反就承擔相應懲罰。我們不會沒收學生手機！沒收學生手機，這是一種侵權(quán)。

記者：實驗學校是一所新學校，您是有教育情懷的校長，那您計劃如何做好教師隊伍建設(shè)，幫助他們提高生命素養(yǎng)和人文素養(yǎng)的？

陳國安：我對此確有些想法。不同教師不同對待。這里幼兒園也是暫時我在負責。對于幼師隊伍的培訓，首先從自我修養(yǎng)抓起。他們很多學歷是“3+2”，在九年義務教育中，屬于學業(yè)不是很突出的群體。五年專業(yè)的學習能改變多少，改變了哪些方面，才是培訓的起點，必須用在職培訓去完善他們的不足。先文化培訓、素養(yǎng)培訓，然后才是教育觀念，教育技術(shù)培訓、我兼過蘇州幼兒師范高等學校的教授，了解他們的培養(yǎng)過程。把教師的技術(shù)和教師的素養(yǎng)區(qū)別對待，鋼琴彈得好，舞蹈跳得好就能當幼師？對幼兒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幼師至關(guān)重要。第一學歷是中師，和我同齡的老師，則需要反思、梳理自己，對教師生涯應該有一個分析和總結(jié)。對于剛畢業(yè)的研究生、本科生，需要讓他們理解自己，理解教育，規(guī)劃生涯。

我也會選擇經(jīng)典的教育學研究書籍推薦給老師，比如外國的杜威、蘇霍姆林斯基，中國《禮記·學記》《論語》。

蘇州大學實驗學校的校訓正是蘇州大學的校訓：養(yǎng)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

記者：蘇州是中國的歷史文化名城。但實際上，蘇州的人文沉淀相對其他城市更為豐厚。在道的層面，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從泰伯、到明朝的東林黨、復社諸公子、顧炎武等人，蘇州可謂中華道統(tǒng)傳承的重鎮(zhèn)。而在器和術(shù)的層面上，僅科舉一項，蘇州出文狀元45名，清代甚至達到了26名。

在這樣的人文環(huán)境中，實驗學校如何營造校園文化，如何在校園里延續(xù)當?shù)匚拿}？

陳國安：我會把學校打造得很“蘇州”。我們校訓是蘇州大學的校訓“養(yǎng)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完人”的概念在蘇州這片土地上是合適的，蘇州歷史上出現(xiàn)過一名“完人”——王鰲，這是王陽明對他的評價，唐寅曾贈聯(lián)稱其“海內(nèi)文章第一，山中宰相無雙。”他很“蘇州”，典型的蘇州人格。讀書厲害，25歲中探花，報效國家有擔當。蘇州人一般崇尚通過讀書從而參與社會，報效祖國；王鰲在朝堂之上，面對劉瑾的壓力，保護受迫害之人，屢次勸諫劉瑾，終因無法挽救時局辭官歸鄉(xiāng)?！暗啦恍?，乘桴浮于海”。有所為，有所不為，交織在王鰲一個人身上，這樣一種蘇州人的品格。當然，在校本課程的研發(fā)和校本教材編寫上，我自己參與也不少，比如《中國傳統(tǒng)文化讀本》《影響人類進程的百大人物》《中國兒童哲學》。我們學校倡導“國家課程校本化，拓展課程實踐化，校本課程民族化，國際課程特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