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梁
【摘要】在法律全球化的背景下,為了促進世界經濟的發(fā)展,統(tǒng)一關于貨物銷售的有關規(guī)則,CISG應運而生。CISG公約為了提高其適用性、統(tǒng)一性,采取了一套自成體系的法律概念,但是新的概念在法律適用上出現了許多問題。文章以CISG中的免責規(guī)則為研究對象,介紹了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的主要免責規(guī)則,與CISG公約中第79條體現出的免責規(guī)則進行對比,分析解決CISG免責規(guī)則存在的不足并提出改善的意見。
【關鍵詞】CISG;免責規(guī)則;大陸法系;英美法系
一、免責規(guī)則概述
合同法上有約必守原則,要求當事人在合同有效成立以后,應當嚴格履行合同義務。不履行或不恰當履行要依法承擔違約的法律責任。但現實生活的不可預測性導致可能出現當事人在訂立合同時未能預料或者未能合理預料到的不屬于一方當事人責任的意外情形,致使合同履行不能。此時,如果繼續(xù)堅持有約必守,勢必會造成不公平的現象,有悖于誠實信用原則。此種情形下,免責規(guī)則成為了有約必首原則的一個例外。
大陸法系與普通法系各有自己的一套免責規(guī)則的體系。大陸法系國家的免責規(guī)則主要包括不可抗力規(guī)則和艱難情勢規(guī)則,而英美法系國家的免責規(guī)則則主要是指合同落空規(guī)則。二者在判斷標準、免責構成要件等方面均有一定的差異。
不可抗力規(guī)則起源于法國民法典第1148條的規(guī)定,“如債務人系由于不可抗力或事變而不履行其給付或作為的債務,或違反約定從事禁止的行為時,不發(fā)生損害賠償責任”,其理論基礎是大陸法系的“嚴守契約”原則和“過錯責任”原則。
不可抗力規(guī)則的適用條件是:
第一,客觀上發(fā)生了當事人訂約時不能預見、不可避免、不能克服的事件,即出現了不可抗力的事實。
第二,不可抗力事件的發(fā)生是當事人所不能控制的,非由當事人的原因引起的,當事人主觀沒有過錯。
第三,不可抗力是導致一方當事人履行不能唯一原因。
第四,不可抗力的發(fā)生是導致不履行的唯一原因,如果不履行的原因中除不可抗因素外還有當事人自身的原因,不能適用不可抗力規(guī)則。
由此可見,不可抗力規(guī)則的適用采用的是規(guī)范性的標準,只有當各構成要件都滿足的情況下,當事人履行合同已經成為事實上或者法律上絕不可能時才能構成不可抗力,當事人得以免責。用不可抗力抗辯賠償責任時,當事人的合同并不當然終止,若情勢只是暫時的,只能中止履行合同。當此種情勢是永恒時,合同才得以解除。
艱難情勢規(guī)則是指因艱難情勢的出現而使合同不能履行,不利方當事人在合理的時間內有權要求與相對方當事人重新談判的規(guī)則。
艱難情勢適用要件:
第一,客觀情勢的產生是雙方當事人所不能控制的,客觀情勢的產生不是由于當事人雙方的原因。艱難情勢的產生可歸責于債權人或債務人的,后果應由有過錯的當事人承擔。
第二,該情勢的發(fā)生具有當事人客觀上不可預見的性質。倘若雙方當事人在訂立合同的同時有能力預料到某一艱難情勢的發(fā)生導致不能正常履行合同,并仍然堅持訂立該合同,那么由于此種預料到的情勢產生的不履行或不正常履行應當由當事人負責。
第三,該情勢必須在合同成立之后,合同關系消滅前發(fā)生。
第四,該情勢的發(fā)生對合同履行產生根本性的影響,致使合同雙方權利義務關系的平衡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
適用艱難情勢規(guī)則的要件主要采用的是定性的標準,即由法院或者仲裁庭自由裁量和確定艱難情勢是否破壞了合同的基礎或者合同的平衡,使合同性質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合同落空包括物理上的不可能、目的落空、商業(yè)上不可行等規(guī)則,其理論依據是合同的履行應當以合同訂立時所存在的條件為基礎,如果合同中的條件不再存在,則應在合同的基礎上,當事人放棄其在合同責任下的義務,倘若突發(fā)事件使合同雙方不能達到合同雙方當事人初始的意愿的目的,原則上合同將會被解除。在合同訂立后發(fā)生阻礙事件使當事人不能履行合同義務且自身無過錯的情況下,該方當事人也不得要求免于履行合同義務。
按照英國法院,適用“合同落空”免責規(guī)則需要有三個條件:
第一,合同成立后,合同訂立的基礎發(fā)生了當事人無法預見的變化。
第二,由于合同基礎的變化,致使原合同的權利義務發(fā)生重大的變化。
第三,任何一方當事人都不承擔該事件的責任。
由此可見,與情勢艱難原則一樣,“合同落空”原則采用的也是定性標準,即由法院或者仲裁庭認定合同締結后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是否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導致合同的基礎不存在,當事人免于履行合同義務。
二、ClSG的免責規(guī)則
(一)CISG中的免責規(guī)則的特殊性
合同由于意外的原因免責的問題,各國免責事件的范圍和標準以及合同免責的法律效果存在較大的分歧,為了提高公約的適用性,CISG沒有直接采用大陸法系和普通法系的免責規(guī)則,而是在第79條中“不能控制的障礙”代替國內法“不可抗力”等類似的說法,說明當事人可以免責的情況。一方面是為了強調此類情況的客觀性質,排除主觀認為因素另外一方面體現了公約的獨立性,應該考慮它的國際性,用自主的方法解釋它,避免受到國內類似制度的干擾。
根據CISG第79條的規(guī)定,不履行合同的一方當事人須符合三個條件時才能免責:
第一,必須是由該方當事人所不能控制的障礙使其不能履行合同義務。
第二,該障礙為該方當事人訂立合同時不能合理考慮到的。
第三,當事人沒有理由能夠預料到障礙的發(fā)生并且能夠避免和克服。
從CISG第79條看出,只有因某種當事人所不能控制的障礙,不能避免,不能克服導致當事人不履行義務,不履行一方當事人才能免責。對于怎么認定不能控制、不能避免、不能克服的障礙,其認定的標準和條件公約文本中并沒有提到,需要法官在具體的司法實踐中自由裁量。endprint
(二)不能控制引起的障礙
對于障礙的認定,存在兩個標準,一是主觀標準,以合同當事人對客觀情況的預見能力和控制能力為標準。即障礙是指當事人盡最大的努力仍不能避免或克服的阻礙合同履行的客觀情況;二是客觀標準,以客觀情況的外部特征和性質作為判斷標準,即理性的第三人對該情況的判斷為標準。從字面意義上來看CISG第79條對障礙的界定是主觀標準,僅僅從字面解釋法律條文,失去了立法者原本的含義。CISG第25條采用了同等資格,同情達理的理性人標準。因此在認定障礙時也應當采用客觀標準。另外,如果采用主觀標準的話,會給不履行方帶來較輕的舉證責任,違反了公平原則,因此CISG中障礙的認定采用的是合理性的客觀標準。
何為當事人不能控制,指的是不可歸責于當事人,當事人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只有當客觀的障礙是不履行的唯一原因時,才可免責。當事人的控制能力,則要根據具體的案件具體裁量。
(三)不能合理預見
不能合理預見的時間,應該在訂立合同時,判斷當事人能否預見障礙的發(fā)生,不能合理預見要求當事人在締約時不能夠預見到的。如果當事人預見到障礙的發(fā)生仍然訂立合同,則應視為合同當事人愿意承擔風險。
對于判斷能否合理預見一般有主觀客觀兩種標準。CISG中規(guī)定“沒有理由預期”,即公約采用的合理性標準判斷客觀情況的可預見性。合理性標準是以理性的第三人在同等條件下的預見能力為標準。
(四)不能避免或克服
即使違約方能夠證明在訂立合同的那個時間點他沒有能力能夠合理預見,這還不夠,違約方還要證明障礙本身或障礙所造成的后果是違約方沒有能力能夠避免或克服的。該要求表明,負有合同項下特定義務的當事人得用盡自己的一切方法履行合同義務,即違約方不能夠放任不履行的情形不管,應當采取一切合理可行的措施,也就是說即使障礙不能避免、不能克服,違約方的作為義務也不能夠免除。但是,這種義務的履行也不應當是無限的,否則對雙方當事人來講,權利和義務不對等,違背了公平原則。
公約第79條第3款“本條所規(guī)定的免責對障礙存在的期間有效”規(guī)定了免責期間是在障礙存續(xù)期間。違約方在暫時性障礙存續(xù)期間免除損害賠償責任,當障礙小的時候,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因為公約沒有規(guī)定什么是永久性的障礙和暫時性的障礙,這需要法院或者仲裁庭根據具體情況來判斷這個事實問題。
但是暫時性障礙消失后,合同基礎改變,雙方權利義務根本性改變,再要求當事人承擔責任不合理。公約草案中原本第79條的表述為“本條所規(guī)定的免責僅對障礙存在的期間有效”將僅字去掉,使得免責期間沒有僅限于障礙存續(xù)期間。
因此,有的學者以為暫時性障礙消失以后,如果客觀情形的變化導致當事人承擔合同責任不合理時,永久免責也不是不可能。這個問題的實質是指艱難情勢或商業(yè)不可行是否構成公約第79條下的障礙問題。
三、CISG的不足及改進
CISG沒有直接采納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的的免責制度,而是提出了新的概念障礙。這樣就提高了公約的適用性,能夠普遍適用于各個國家。但是矛盾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很多模糊之處,需要法官自由裁量,許多關鍵性的問題沒有提及,導致法律上的空白,因此,公約最尖銳的問題是如何填補法律的空白。
CISG既是私法性的國際條約,也是造法性質的國際條約,調整的是私人間的買賣權利和義務。為了公約的國際性、適用性、統(tǒng)一性,解釋公約最好的方法是依據公約其他相關規(guī)定來解釋自身,這樣也不會背離公約立法的目的。與此同時,還應尊重參考法院和仲裁庭的實踐,使統(tǒng)一法的條文得到準確一致的解釋。若不能通過這條路徑填補法律上的空白,可以引入國際法的一般原則來解釋。
CISG公約在適用中的最大問題是采取了很多模糊性的規(guī)定,利用公約文本解釋,引入國際法的一般原則可以有效解決公約的適用問題,填補法律空白,同時維護了公約作為統(tǒng)一實體法應有的穩(wěn)定性和實用性,有利于法律全球化進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