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日瑩

良渚博物院，讓史前文明走進公眾視野

文任日瑩

受訪人：馬東峰良渚博物院院長

距今五千多年的良渚文化，顯示出了長江下游環(huán)太湖地區(qū)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稻作文明的最高成就，良渚遺址為研究世界早期文明起源提供了獨特的見證。在良渚博物院里，隱藏著一段已消逝的歷史，它記載了五千年前，一個文明古國的物質(zhì)和精神世界。

記 者：作為一座以良渚文化為主題的博物館，良渚博物院于2008年正式對外開放，吸引無數(shù)游人前去一探“神秘古國”，請您談談博物院設計和建設經(jīng)歷了一個怎樣的過程？

馬東峰：良渚博物院的前身是良渚文化博物館。1992年，良渚文化博物館破土動工，1994年正式對外開放。2003年，在各級政府的支持下，良渚文化博物館新館籌建工作被正式提上議程。時隔兩年，2005年3月，新館正式動工，直到2008年9月29日建成開放，整個過程歷時3年。

不同于以往的“交鑰匙工程”，新館建設的建筑設計和陳列展示策劃是同步進行的，這也是之前國內(nèi)很多博物館設計沒有做到的事情。在整個建設過程中，增強了與設計、建筑方的溝通，也有一支專業(yè)的專家學者隊伍進行指導。為了取得較好的展陳效果，良渚遺址管委會和博物院方面多方考察國內(nèi)外博物館，多次組織討論會進行各方面的反復論證。主題由最初的“文明曙光”到“文明之光”，從介紹江南地區(qū)的史前考古學文化到求證中華五千年文明。2007年良渚考古有了新發(fā)現(xiàn)，我們又對文本進行了調(diào)整，重新定位展覽主題，最后確定，以“良渚文化實證中華五千年文明”為主題，突出展示良渚文化在中華文明起源階段的重要地位，分為“發(fā)現(xiàn)求真”“良渚古國”“良渚文明”三個展廳，另外在第一展廳和第三展廳中，分隔出前廳“站在杭州看良渚”以及尾廳“良渚寄語”。在布展過程中，我們聘請了復旦大學高蒙河教授和陸建松教授分別擔任新館陳列布展的學術總監(jiān)和藝術總監(jiān)，為陳列布展提供了學術內(nèi)容和展現(xiàn)形式的關鍵指導。

記 者：良渚博物院由英國著名建筑設計師戴衛(wèi)·奇普菲爾德設計，由不完全平行的四個長條形建筑組成，被稱為“收藏珍寶的盒子”，讓人深刻感受到藝術與自然的融合。

馬東峰：2004年8月，良渚博物院確定英國著名建筑設計師戴衛(wèi)·奇普菲爾德的“一把玉錐散落地面”為最終的設計理念。在建筑設計和施工過程中，良渚博物院突破了原有的博物館經(jīng)驗論，總體布局更加注重實用性和安全性。

↑ 良渚博物院外景

今天，當你走進良渚博物院，可以感受整個建筑凸顯簡約、粗獷、厚重、大氣的特征，景觀與自然結合，在依山傍水、野草凄凄的景致中，置于藍天白云間，讓人強烈地感受到一種藝術與自然、歷史與現(xiàn)代的和諧融合。

良渚博物院的建筑外墻全部用黃洞石砌成，遠觀似一件現(xiàn)代雕塑品，亦似一件美麗古玉，雍容華貴、高雅清和。院內(nèi)穿插設計了三個天井式主題庭院，種植花草樹木，運用了中國園林建筑的元素。2008年，良渚博物院被美國《商業(yè)周刊》和《建筑實錄》評為“中國最佳公共建筑獎”且排名第一。

記 者：行走于良渚博物院，能深刻地感受到中華五千年文明的博大精深，以及人們對歷史的敬畏。目前，館內(nèi)最具價值的是哪些藏品？它們是否表現(xiàn)了良渚時代的文化和信仰？

馬東峰：良渚博物院有很多具有代表性的器具，比如玉琮、玉璧，都是良渚時期首創(chuàng)的器物。玉琮根據(jù)其形象特點，一般分為圓鐲形和內(nèi)圓外方的柱形，至良渚文化晚期，玉琮的節(jié)數(shù)增多，器身也變高，而其上所刻的神人獸面紋（神徽）則有由繁到簡，從一個方面揭示了良渚人的精神世界，體現(xiàn)出了良渚文化時期的宗教信仰。

玉璧也是在良渚時期產(chǎn)生，它是一種財富的象征，在禮制系統(tǒng)里扮演重要角色。玉璧是一種更趨神化的權力的象征物，做成圓形，所謂“禮神者，必象其類，璧圓象天”，表示其權力是上承天意。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玉鉞。根據(jù)考古發(fā)掘的實例觀察，鉞應當是源于用于砍伐的普通石質(zhì)工具或武器——石斧。良渚文化的玉鉞器型寬大扁平，制作規(guī)整，磨制精美，良渚文化的玉鉞僅在大墓出土，一般一墓僅有一件。出土位置常在墓主的左手邊，斧刃向外。鉞不再是生產(chǎn)生活用具，而是代表王權軍權的禮器。隨葬玉鉞的大墓通常都有豐富的隨葬品，多是精美的玉器。

還有陶器，在良渚文化時期的一只普通陶罐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12種符號。而在整個良渚文化區(qū)域內(nèi)，我們一共收集到了600多個符號，雖然還無法進行釋讀，但已顯示出這些刻符有作為文字使用的可能性。

記 者：在良渚博物院中游覽，我們還能看到許多良渚人生活生產(chǎn)的場景，這讓我們對良渚文明有了更感性的認識。

馬東峰：在良渚博物院的展廳里，實景再現(xiàn)了五千年前，良渚先人的生產(chǎn)與生活——藍天、綠地、犁耕、紡織、治玉、燒陶……負重的農(nóng)家夫婦在田間耕作,漁家夫婦用竹筐裝起收獲，孩子們和螃蟹玩得正歡。還有從良渚古城考古現(xiàn)場直接“揭取”的古城墻，嵌在仿制的城墻中；一幅依據(jù)考古研究成果描摹的《莫角山營建》巨幅油畫等。格外逼真的良渚人形象，更是聘請中國刑警學院首席專家根據(jù)考古出土的男女頭骨進行復原呈現(xiàn)的。

良渚文化最吸引人的自然是玉器及大型土筑工程，但也從另一方面說明，良渚人的農(nóng)業(yè)已經(jīng)可以負擔非農(nóng)業(yè)人口的衣食之需。豆、盤、碗等食具的出現(xiàn)，說明良渚人已有飯、菜之別，奠定了中華餐飲的基本模式。稻米的相對富足和蒸器的普及以及葡萄、蜂蜜等助釀劑的出現(xiàn)，使得酒在良渚文化時期出現(xiàn)了某種鼎盛狀態(tài)。從考古遺跡，能看到宴飲、祭祀用的豬、狗、水牛等。衣著方面，良渚人的衣料以麻、葛為主，這些材料在太湖流域有著悠久的生產(chǎn)歷史。這些都是良渚人生活的縮影。

記 者：這幾年，良渚博物院迎來了很多國際友人。作為博物院方面，如何更好地讓世界了解良渚文化？

馬東峰：2015年，聯(lián)合國助理秘書長、聯(lián)合國婦女署副執(zhí)行主任普利女士考察了良渚博物院。普利女士對良渚文化充滿好奇和興趣，當飛抵杭州后，就直奔良渚。參觀考察時，普利女士對如此偉大的遠古文明表示驚奇、震撼，不停地向良渚遺址管委會的翻譯提一些感興趣的問題。

2017年，世界著名考古學家科林·倫福儒實地考察良渚遺址，作了《世界早期復雜社會視野下的良渚古城》學術報告。科林·倫福儒先生高度評價了良渚遺址，認為良渚已經(jīng)進入到早期國家階段，良渚文化對世界早期復雜社會的本質(zhì)及多樣性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可以感受到，越來越多的國際人士開始關注良渚文化。G20杭州峰會期間，我們也圓滿完成了國內(nèi)外媒體的接待任務。接下來，我們會進一步加強與國際接軌，讓世界更多地了解良渚文化。

記 者：每年，良渚博物院都會在國內(nèi)外舉辦主題展覽，今年這方面有哪些計劃？

馬東峰：往年，我們也有過多次在海內(nèi)外展覽的經(jīng)歷，我們的精品文物曾赴俄羅斯、印度、芬蘭等國和上海、北京、重慶、山東、廣東、江蘇等地進行展覽。一般來說，良渚博物院每年會安排2—3個全國性的展覽，也會引進一些其他地方博物館的展覽，讓杭州人在了解良渚文化的同時，也能夠領略外來文化。我們引進的展覽形式多樣，效果也都不錯，“玉魂國魄——紅山文化玉器精品展”“天子之雅——清代帝王生活側影展”獲得浙江省文物局頒發(fā)的最佳創(chuàng)意獎，“王國氣象——紀念良渚遺址考古發(fā)現(xiàn)80周年特展”獲2016年度浙江省博物館陳列展覽精品獎等。今年，我們與重慶三峽博物館、舟山博物館、長春市博物館等文博單位對接，推出“良渚玉器：一個王國的尊嚴和榮耀”良渚文化主題展覽。當然，這幾年，對于展覽主題的設置，我們開始有了一些全新的思考，從以往的文物精品展轉向更開放的展覽方式，這方面還需要進行更多的探索。

↑ 良渚博物院內(nèi)景

記 者：良渚博物院如何更好地向公眾宣傳良渚文化，推動良渚遺址申遺工作？

馬東峰：良渚博物院從開館之初就實行免費參觀。這幾年，我們一直致力于走進周邊的社區(qū)、學校、企業(yè)以及村莊，開展良渚文化的公眾宣傳。我們開設了“第二課堂”，主動與周邊中小學對接，設置以興趣為主的課程、活動項目、互動游戲等，“良渚文化進校園”“良渚文化選修課”“玉文化節(jié)”等活動都有不錯的反響；在博物館月，我們有“小小志愿者”“小小考古家”等主題活動，寓教于樂的方式更容易被大眾所接受。特別是近幾年來，良渚博物院與北京大學合辦的“北大中學生考古暑期課堂”已經(jīng)成為一個重要的社會教育品牌，每年都能吸引200多名來自全國各地的優(yōu)秀中學生參加，不僅有效地傳播了良渚文化，也很好地宣傳了浙江、杭州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已經(jīng)出版的《神巫的世界》《玉器的故事》《紋飾的秘密》《神人獸面的真相》《良渚人的衣食》等科普類良渚文化書籍，全方位地向世人展示一個神秘的良渚古國。這幾年，我們一直在嘗試以創(chuàng)新的、大眾所喜聞樂見的方式去傳播良渚文化，比如拍紀錄片等，當然，這方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