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摘要】譯者作為翻譯活動的中心,其主體性不容忽視。闡釋學(xué)派翻譯觀的代表人物喬治·斯坦納將翻譯過程劃分為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四步驟。本文作者認為這四步驟均能體現(xiàn)出譯者主體性。因此,本文以闡釋學(xué)的翻譯四步驟為理論視角,對許淵沖翻譯的辛棄疾詞進行個案研究,試論證譯者主體性在這四步驟中均有體現(xiàn)。
【關(guān)鍵詞】翻譯四步驟 辛棄疾詞 譯者主體性
一、引言
闡釋學(xué)派的翻譯觀著重研究譯者對原作的理解過程。其代表人物喬治·斯坦納認為理解即翻譯,翻譯的過程亦是理解闡釋的過程。他將翻譯過程分為四個步驟,即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
二、喬治·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
闡釋學(xué)派翻譯理論強調(diào)譯者的作用和地位。其代表人物英國學(xué)者喬治·斯坦在其著作《通天塔之后:語言與翻譯面面觀》中,他將翻譯分為四個步驟,即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
首先,譯者相信原作言之有物,而非冗詞贅句。斯坦納認為信任的基礎(chǔ)頗為復(fù)雜,“來自社會上的動力,前人的成就——‘有人在你之前已經(jīng)成功地翻譯——這些因素使譯者敢于接受任務(wù)?!?/p>
第二步是侵入?!白g者的第二步具有襲擊、掠奪性”。斯坦納引用了圣·哲羅姆的比喻——意義是譯者擒回的俘虜。譯者對原作進行“解剖”,這一過程不僅具有侵入性,同時也突顯了譯者的主體地位。
第三步是吸收。指的是譯者從形式和意義上用目的語來表達原作。語言差異影響著譯作的表達效果。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的翻譯策略和方法起著平衡和調(diào)節(jié)作用。因此,吸收過程也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體性。
第四步是補償。語言、文化差異,以及譯者在翻譯過程的前三步中的介入,使得譯本無法完全與原作對等。斯坦納將翻譯比作公平交換,譯者可以通過使用一些翻譯方法來保證譯作的完整性和完美性。
三、譯者主體性在辛棄疾詞英譯中的體現(xiàn)
中國古詩詞翻譯難度頗大,要求極高。我國翻譯家許淵沖先生的詩詞譯作最為卓越,他堪稱“詩譯英法惟一人”。本文將根據(jù)翻譯四步驟,對許淵沖在英譯辛棄疾詞的過程中所展現(xiàn)的譯者主體性進行研究。
1.信任。“所有的理解及理解的外化表現(xiàn)——翻譯,都始于信任?!边@種信任可能來源于譯者對原作有較高的評價,其先前的翻譯經(jīng)歷和前人的翻譯經(jīng)驗,其本身的語言功底和文化意識,以及其對翻譯工作的期待等。
許淵沖評價辛棄疾是“南宋詞壇最杰出的豪放派代表”。他對辛棄疾詞作的欣賞和高度評價是其選擇翻譯辛詞的基礎(chǔ)。在詩詞翻譯方面,許淵沖經(jīng)驗豐富,譯作良多。此外,許淵沖語言功底深厚,傳統(tǒng)文化知識淵博。
由此可見,在對翻譯文本進行選擇、建立信任以及根據(jù)翻譯目的選擇翻譯策略的過程中,譯者充分發(fā)揮了主體性。
2.侵入。翻譯的侵入過程受到譯者自己的文化意識與文本理解力的影響,這說明譯者在這一過程中發(fā)揮著自己的主體性。
(1)基于譯者文化意識的侵入。文化差異是造成理解差別的主要因素之一。不同的地區(qū)、民族以及時代均會導(dǎo)致文化差異。許淵沖與辛棄疾的時代差異使得兩者的文化意識多少存在差異。
例1.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辛棄疾,《清平樂·村居》,1984:68)
I like their youngest son who,having nothing done,
Lies by the brook podding lotus seeds one by one.(許淵沖,2008:263)
這首詞描寫了古代中國南方一個五口之家的村居生活。詞中“無賴”即“亡賴”,是通假字,表示悠閑、無所事事。然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無賴”作形容詞時表示“放刁撒潑,蠻不講理”,含有貶義?!盁o賴”在古代漢語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意義差異會造成讀者的誤解。因此,許淵沖將其譯成“having nothing done”,既無貶義,又表達出了原詞中小兒的可愛與村居生活的閑適,與原詞意義一致。
(2)基于譯者文本理解力的侵入。譯者也是讀者,在對原作進行剖析的過程中多少會滲透自己的理解。
例2.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1984:16)
Below the Gloomy Terrace flow two rivers clear,
The tears of refugees were shed when they were here! (許淵沖,2008:253)
這首詞表達了詞人對于家國淪亡的悲痛與無奈。該詞的上闋兩句描寫的是詞人登上郁孤臺后的所見之景。其中“行人”一詞原意指“在路上走的人”。結(jié)合該詞表達家國淪亡、思念故土的中心思想,“行人”應(yīng)理解為流離失所、被迫異地求生的人。許淵沖將“行人”譯為“refugees”,即“難民”,更準(zhǔn)確地表現(xiàn)出這些流亡者失去家園、無處可歸的艱難。
3.吸收。譯者對原作進行理解與剖析之后,將從形式與意義上用目的語來表達原作。
(1)形式上的吸收。漢語與英語的語言結(jié)構(gòu)及表達習(xí)慣差異較大。具體到詩詞體裁的翻譯,譯者不僅要注意語言結(jié)構(gòu)的區(qū)別,更要關(guān)注詩詞的文體和語言特征。在辛詞英譯過程中,許淵沖發(fā)揮其主體性,充分表現(xiàn)出辛詞的形式特征。
例3.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辛棄疾,《清平樂·村居》,1984:68)
The thatched roof is slanting low,
Beside the brook green grasses grow.(許淵沖,2008:263)
詞人用疊詞“青青草”描繪出鄉(xiāng)村生活的清新恬淡。為使譯文達到同樣的藝術(shù)效果,許淵沖將其譯為“green grasses grow”。漢語詩歌以韻母押韻居多,兩者具有相似性。疊詞在發(fā)音上也類似押韻,因此,此處疊詞用英語中押頭韻的修辭手法來表達,既意義準(zhǔn)確,又不失原詞形式上之巧妙。endprint
(2)意義上的吸收。英漢互譯的難點之一在于文化詞翻譯。中國古代詩詞中常出現(xiàn)文化詞,為詩詞英譯增添了難度。辛棄疾詞中就出現(xiàn)了許多文化詞和典故。譯作究竟是迎合讀者還是保留原作特色,均會受到譯者的翻譯目的的影響。
例4.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1984:16)
But blue hills cant stop water flowing,
Eastward the river keeps on going. (許淵沖,2008:253)
同一種顏色在英漢語中的意義可能不同,甚至相反。例句中的“青山”是漢語中的常用偏正詞語,“青”介于綠色與藍色之間。青色在英語中既可譯為“green”,也可譯為“blue”?!癰lue”(藍色)在英語中可表達憂郁、悲傷的感情。因此,許淵沖將“青”譯為“blue”,不僅詞義準(zhǔn)確,同時也表達出了該詞所要表達的思鄉(xiāng)憂國之情,可謂一石二鳥。
4.補償。由于語言與文化差異加之譯者的理解,譯文與原文不可能完全對等。為使譯文與原文盡量保持平衡,譯者需要進行補償。在辛詞英譯過程中,許淵沖采取了多種方法補償翻譯失衡,如增詞、注釋等。
例5.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辛棄疾,《摸魚兒·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為賦》,1984:25)
On overhanging rails where the setting sun sees
Heart-broken willow-trees! (許淵沖,2008:257.259)
辛棄疾在該詞中表達了報國無門的苦悶與家國存亡的憂愁。例5中的這句正表現(xiàn)了他的低落情緒。其中“柳”的意象常出現(xiàn)在中國古詩詞中,表達離別愁緒,因為其漢語發(fā)音同“留”,表示對離別者的挽留。許淵沖對“柳”進行了直譯,即“willow-trees”。然而,由于外國讀者可能不清楚“柳”的象征意義,只對該字進行直譯,會造成意義的缺失。因此許淵沖在詞尾對“柳”做了注釋,解釋了柳樹因常見證親友離別才會悲傷斷腸。不僅使英譯詞作與原作結(jié)構(gòu)一致,也彌補了意義上的缺失,使譯作與原詞保持了平衡。
四、結(jié)語
由于譯者與原作者之間存在多方面的差異,如翻譯目的、文化意識、語言特點的不同,譯文與原文也不會完全對等,其中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許淵沖在英譯辛棄疾詞作的每個步驟中,均充分發(fā)揮了其主體性,保證了譯作與原作之間形式與意義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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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該文為2017年度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指導(dǎo)計劃項目“從喬治·斯坦納翻譯四步驟看辛棄疾詞英譯中的譯者主體性”研究成果(項目批準(zhǔn)號:2017-ZDJH-191),由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項目資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