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亞平
山野與天地之氣——王塵無:早期電影史上的天才評論家(下)
文|丁亞平
20世紀30年代初期的國產(chǎn)電影創(chuàng)作達到高潮,相繼攝制了《狂流》《鐵板紅淚錄》《春蠶》等影片,左翼文藝和電影小組開展了劇本創(chuàng)作、影片評論、輸送新人、編輯刊物、介紹蘇聯(lián)電影等活動,對明星、藝華、聯(lián)華等公司的電影生產(chǎn)發(fā)生了較為重要的影響。鄭正秋當年感慨:靠著進步批評家的努力,便造成了新的環(huán)境的需要,這種力量,“好比是新思潮里伸出一只時代的大手掌, 把向后轉的中國電影抓回頭, 再推向前去”。
1933年被視為“電影年”。其時,《明星月報》(湯修梅編)、《聯(lián)華畫報》(唐瑜編)影響力較大,而“天一”(上海天一電影公司)的高天棲、高季琳(即柯靈),藝華影業(yè)公司的龔之方,都擔任著電影公司的宣傳主任職務。與此同時,石凌鶴任《申報》的《電影副刊》編輯,王塵無則實際負責著《晨報》的《每日電影》的編輯事務。他當然不是僅僅參與編輯工作,寫的文章也相當之多,有段時間王塵無看上去要掌握整個上海影壇的話語權了。想來他那時是忙碌、充實而幸福的。當然,他有自己的原則,有人甚至說,他的電影批評“只為真理說話”,握在他手中的筆,清廉公正,剛直不阿,絕不循私情,拉關系。對于一部影片,他也絕不籠而統(tǒng)之地予以肯定或否定,總是實事求是、客觀地進行剖析。
王塵無的創(chuàng)作力旺盛,僅僅幾年時間,他便寫下了48篇電影評論、12篇電影論文、59篇電影雜文。于伶在《回憶“劇聯(lián)”話影評》中感慨:
在許多影評人中以塵無在廣大觀眾和讀者中間的聲譽與威信為最高,每當影片上映時,有些青年觀眾會說:等讀到塵無的影評文章,看他說好說壞,再決定去看哪一部影片好。
這個來自海門三廠鎮(zhèn)鶴豐村的青年知識分子,并未意識到批評不過是一個既無止境又無形狀的精神的塔樓和精雕細刻的窗格。他在新理論追求和精神的支撐下,對當時的導演和電影創(chuàng)作較為關注與支持。他曾自言:“據(jù)說有一個‘朋友’早就準備罵我了,所以遲遲不發(fā)動者,因為友軍沒有約定,‘單槍匹馬’(自然不是傻瓜了)不大‘那個’。其實要罵倒塵無,實在是文字的浪費,因為塵無始終沒有站起來過。就‘罵’,也不過在身上多壓一塊石頭罷了?!疄榱巳祟惖奈磥怼疄榱酥袊娪暗倪M步’這兩個口號,自始至終,是我所膺伏的,自然有人說我是‘投機’,但我到底投什么機呢?能夠‘登龍’到底機嗎,已經(jīng)盡給人們投盡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躺著’吧。自然畢竟要罵,也不要緊。塵無是可以作一下犧牲的,只要得到益處的是‘朋友’?!庇捎谒呐Γ诋敃r電影批評領域的權威性和公信力得到不斷的確立。
1905—1930年的中國無聲電影時期,上海各電影制片公司大約共攝制了700多部影片。而1931年到1937年間,無聲電影300余部,有聲電影僅有107部。王塵無對此既不失語和缺位,又不作簡單的友情褒揚。他積極參加研討會、座談會,發(fā)表文章,擺事實,講邏輯,言之有據(jù),成為切實的鼓吹、評論者與宣傳者。
上海新聞界聯(lián)名發(fā)表的《敬告上海電影界》
1933年6月18日,王塵無與夏衍、鄭伯奇、阿英、洪深、沈西苓、柯靈、陳鯉庭、魯思等十五位電影人,在《晨報·每日電影》聯(lián)名發(fā)表了《我們的陳述,今后的批判》一文,其中表示對影片的思想內(nèi)容,要“如其有毒害的,揭發(fā)它;如其有良好教育的,宣揚它;社會的背景,攝制的目的,解剖它”。在藝術上,要指出它的技術上的好處與壞處,不僅要說出“什么”, 而且要說出“為什么”,并“給以分析的詳密的研究”。
王塵無對蔡楚生的影片《都會的早晨》與《迷途的羔羊》等,都有精到的評論。蔡楚生后來在《哀塵無》一文中,對王塵無“悄然離開人世,離開危難的祖國,離開他曾指導過、而現(xiàn)在也還在苦斗的我們”,表達了“失去一個戰(zhàn)友的悲哀”。他回憶:“正為所謂‘轉變’ 的第一部作品《都會的早晨》問世的時候,他(王塵無)以非常興奮的態(tài)度,給我以很多的指示和鼓勵。而在這以后的作品,他也沒有一部不給我以很多的指示和鼓勵。統(tǒng)計他為我的作品所寫的批評文字,最少就有數(shù)萬言。對這樣的一位諍友,他的逝去,我真不知要對他致我如何的哀悼才好!”文章寫得很有感情,他還說王塵無是“一手奠定中國電影進步的批評者”;說自己欣賞王塵無的散文和舊體詩;認為王塵無的“清才絕世”可以與蘇曼殊相比。
王塵無還曾先后對孫瑜、費穆、吳永剛、沈西苓、鄭正秋、張石川等人制作的影片作過評論。其中,對費穆影片《狼山喋血記》的評論中寫道:“與其說是一篇小說,一首詩,不如說是一篇散文,在故事和結構方面,都不相同于所謂‘戲劇性’豐富的作品,但是這張影片的內(nèi)容是剛勁的,而費穆先生的手法卻是‘清麗’。我以為這美,是需要蒼勁和奇?zhèn)?;明秀的水,清遠的山。”
1935年,鄭正秋去世,王塵無在《悼鄭正秋先生》中寫道:“正秋先生之死為中國電影界一個損失,是不容懷疑的。”一方面,他贊揚:“自從有了中國電影到現(xiàn)在,沒有一個導演,能夠奮起觀眾像正秋先生那么多,這一點,自然有多幾點理由可說,但是正秋先生的了解中國觀眾的心理,是事實。為了電影的效果,為了中國電影的奪取,新的導演們是應該向正秋先生的遺作批評地學習。”同時,他批評鄭正秋先生的主張的不堅定,“幾乎到了可驚的程度”。鄭正秋參加電影界的各種組織活動,每一次都有長篇的演講,“每一次演講,都是最適合最迎投著那一個集會的分子和旨趣的,這或則正是正秋的老練與聰明,但做一個藝術家是不應該的”。此后,他還曾比較過張石川與鄭正秋:“張石川先生的導演,本來和故鄭正秋同樣以‘敘述明隙’為主的,但是張君不如正秋的地方有一點,就是他沒有正秋的感情,因此也就抓不起觀眾的感情?!彼麑τ卩嵳锏恼摱?,以及對其作品的藝術價值和思想價值的討論,不論準確與否,確是直接而明確的。
田漢為追悼鄭正秋逝世所寫的挽聯(lián)
對于阮玲玉的去世,王塵無一連寫了多篇文章,他認為畸形的社會是謀殺阮玲玉的真兇:
當然阮玲玉的自殺,自有她的可死之道的。誰真?zhèn)€活得不耐煩了呢!而她的自殺的主因,無論如何是畸形的社會促成的,于是像我那樣并不了解并不同情的人就開始罵社會了。本來社會是不會開口的,罵罵大概不要緊;而事情竟有出我意料之外,有幾個畸形社會的英雄們卻挺身而出了——抱不平。社會是啞巴,他們這樣的叫著,但是他們一時又找不出適當?shù)膬词謥?,于是就在阮玲玉的習慣中甚至一件極偶然的事件中,指定阮玲玉自殺的原因,而輕輕把責任放在阮玲玉演悲劇的人頭上。
對此,王塵無表達了自己獨特的見解:“阮玲玉和艾霞同樣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女性,但是她們之間是有著差別的?!保ā兜咳盍嵊裣壬罚┌枷胪黄瀑Y本主義社會而不得,所以自殺;而阮玲玉則是想安享資本主義(的自由)而不得,所以自殺?!八躁P于阮玲玉女士的自殺,徹頭徹尾是封建殘余促成的,封建殘余的代表者當然是黃色記者、張達民、唐季珊以及阮玲玉自身中所包有的觀念!”(《悼阮“輿論”》)
王塵無一度對電影批評的混亂頗有感慨。他說,我們知道目前的電影批評是很可悲觀的。一批“連常識也不夠的東西(我實在無以名之)”也舉起了電影批評的大旗。同時,什么叫做“意識”還不知道,也襲用著科學家的藝術論者的方式,至于機械地學了幾句社會科學的術語便自以為電影批評家了。在這種情狀之下,要建立中國電影的批評的標準,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他還有感于資本對電影批評的左右,也就是“紅包”批評或變相的營銷。電影批評者的被收買,專門替某公司寫宣傳稿,“甚至十分要不得的影片,某君也用盡方法,通過一切路線而把宣傳文字發(fā)表出來”,這種行為,是不可容忍的,“是直接背叛了大家”。
“若批評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784年《費加羅的婚禮》在法國首演,劇作家博馬舍的這句話從此傳遍世界,成為批評與創(chuàng)作的箴言。這樣的話同樣適用于對王塵無的回望與理解。他的影評,沒有成為溫吞水,相反,他“談意識”,談電影的“堅實”,談“批評家的批評”和作家的關系,重視思考研究,努力作冷靜的評判。他并不圓滑世故,說套話,說胡話。他因期望于創(chuàng)作者深,所以責之于創(chuàng)作者切。?;≡凇丁锤∈离s拾〉校印后記》中說:
塵無的慷慨激昂是稱雄于儕輩的,有他在一起,大家的感情總能得到盡量的發(fā)泄。他發(fā)語尖刻,批評人事,常常不留余地,這固然不脫“書生結習”,而且也不符“圣人”所昭示的中庸的教條,但在朋友中間,他的偏激的言談卻能逗起一種情緒的反撥的快感。人是大抵賦有一種顧忌的習性的。某些話語,某種譏諷,為了說出來有傷“溫柔敦厚之旨”,便隱忍在肚里,塵無卻不管這些,有話便干脆說了出來,常能搔著別人的癢處,因此他不免于得到一個“薄”字的批評。但這樣批評他的人,是也有時咀嚼著他的“薄”而發(fā)為會心的微笑的。
在具體的批評中,王塵無并不總是用抽象的概念演繹和繁瑣的邏輯論證,而是把嚴謹?shù)臍v史結論用通俗清新、富有哲理的語言娓娓道來。
王塵無在《夜記之什》中曾說:“批評也是創(chuàng)作?!迸u家與作家應該互相教育,互相聯(lián)系。批評“不但在內(nèi)容上不能限止于作品所給予的東西中,而要把作品的形象為基礎造出結論,加以普遍化,就是形式上也應該力使清新有力?!彼碾娪芭u,犀利透徹,態(tài)度鮮明,對重大電影理論問題和熱點影片創(chuàng)作,不愿喑啞失語,更不愿模棱兩可。后來有人曾描述他寫影評文章才思敏捷,倚馬可待,說他眼光銳利,筆下得很快,一旦腹稿已成, 即奮筆疾書,簡潔明快,一氣呵成。寫完之后,潤飾一遍,此時再點上標點符號。
現(xiàn)如今,與他的海門先賢張謇所受到的關注熱度相比,公眾對王塵無的屬意,則略顯暗淡了些。
借用聞一多的話,也許可以代表這位杰出批評家的一生及其最后想表達的心聲:“生為艱難時代的詩人,第一步先要作個時代的鼓手,第二步才是作撥弄絲弦的琴師?!?/p>
夏衍曾寫有如下文字,懷念王塵無:
塵無的名字也許不為多數(shù)人所知道,但是,假使我們承認中國電影藝術這幾年來有了一些前進的話.那大部分的功績應該歸屬于這位默默地工作、默默地死去的青年斗士。他一手創(chuàng)立和奠定了中國的進步電影批評,他指示了中國電影藝術的路,他的筆震懾了一切軟性電影論者的膽,他發(fā)表一篇電影批評在當時電影界是一“事件”。不幸他為他的那枝筆的精悍無畏而經(jīng)受了許多流氓和軟性論者的威脅。他窮到連大餅也買不起,窮到穿著單衣度過冬天。但,他斷然地拒絕了一切電影商人廣告商人的“招聘”,到上海淪陷為止,他始終是上海電影界的一個一致敬畏的指導,他是一個忠誠的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他的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是當?shù)闷疬@光輝的稱謂的。
1934年年中“軟”“硬”電影論爭時,王塵無已身體欠佳,可他緊握戰(zhàn)斗的筆,寫了大量的文章。其中有的文章,已經(jīng)顯示出他當時的身體狀態(tài),如《病余隨筆——“藝術的快感”與客觀的現(xiàn)實》等??箲?zhàn)爆發(fā),他抱病寫作詩文,吟出激昂的詩:“雄劍摩天起國魂,紅旗十丈出三原。自是五千年世胄,玄黃龍血薦軒轅。”
1936年1月,由歐陽予倩、蔡楚生等人發(fā)起成立上海電影救國會,5月提出“國防電影”的口號,隨之“國防電影”問題的討論掀起熱潮。王塵無發(fā)表《一個電影批評人的獨白》,對國防電影的制片方針和態(tài)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所謂凡是現(xiàn)實主義的影片都是‘國防電影’,這口號既在創(chuàng)作方法上‘左’得擋住了廣大作家的來路,同時更在內(nèi)容方面‘右’到實質(zhì)上取消‘國防電影’。我們把‘國防電影’規(guī)定為現(xiàn)實主義的自然不對,而我們的批評卻不能不以‘現(xiàn)實’為根據(jù)的,因為我們了解,無論哪種藝術都以反映現(xiàn)實的程度而異其‘價值’的。所以我們把‘國防電影’擴大到包括浪漫的和象征的,也因為目前的‘國防電影’是一個廣泛至全民族的聯(lián)合戰(zhàn)線的運動,而不限于進步的一些人。”同年,龔之方和唐瑜一起辦了《中國電影日報》,當時王塵無不顧自己身患肺疾,仍然熱情為該報撰稿。
王塵無散文集《浮世雜拾》書影,1941年長城書局出版
1936年10月,魯迅逝世后,王塵無去瞻仰魯迅遺容。回來的路上,傷逝的悲痛和自己嚴重的病情,讓他一度走不動,在友人攙扶下,暫在路旁歇息。這時的他,詩思洶涌,于是步魯迅《無題》詩韻,吟成律詩一首,表達自己的情感——
哭魯迅先生
(即用先生詩韻)
為主為奴此一時,
中原北望亂如絲。
人群久已推光焰,
文陣而今折大旗!
病里頗聞仍執(zhí)筆,
刀叢擾記獨吟詩。
熱風野草分明在,
讀罷遺篇淚滿衣!
1936年秋至1937年夏,王塵無到杭州西湖養(yǎng)病。病中,他曾寫過大量散文,在他去世后的1941年,由桑弧、柯靈等朋友幫助整理匯編成《浮世雜拾》出版。
在這本書的序中,柯靈這樣談王塵無的戰(zhàn)績:
塵無是熱烈的,他雖然生年不滿三十,卻也身經(jīng)戰(zhàn)斗,以赤熾的心,卓越的才華,迸發(fā)出耀目的火花,甚至被譽為“鬼才”。我不知道讀者中間,是不是還有人記得1932年頃中國電影界的轉變史,在影壇混沌、評壇衰竭的今日,對于當時電影界如何刻苦奮發(fā)、影評界如何爭取進步的風光,倘非身歷其境,恐怕很難想象了吧?塵無正是當年健斗的一員,批判、辯難、搏擊,作為優(yōu)秀的電影評論家,他持續(xù)了四五年不斷的工作。其間痛斥劉吶鷗,力擊穆時英,尤其是幾場鋒芒畢露的電影文化拒毒戰(zhàn)?!菚r劉穆以官家幕客身份登場,一面以“左聯(lián)嘍羅”污言論敵,一面自稱為“黃帝兒孫”,慷慨激昂,真是不可一世?!蚁?,紀念塵無,這些戰(zhàn)績是不可忽略的。
相比較慷慨激昂的批評,更值得注意的是,王塵無的散文傳達了他生命中灰色的調(diào)子與感性傾向?!陡∈离s拾》里裝滿了他精神的小河邊上的細節(jié)與場景。他筆下,有小街、荒園、檀香木灰燼,有挑水夫、洗衣女,還有雨后土地的氣息;他嘆息大舞臺遠去,察覺自己整個人生的悲喜劇其實都在記憶的小河邊上演。對于這本散文集,“理解者贊賞有加,不解者則多加批評”。
幾十年后,唐瑜在《風雨蒼茫憶故人:二流堂紀事·懷念塵無》一文中寫道:“他把黃金年華獻給了黨的革命文藝事業(yè),而把《浮世雜拾》填補他自稱為軟弱的內(nèi)心一角的自留地?!薄皦m無在《浮世雜拾》中寫的寂寞的小街,冷落的荒園,漂泊的旅人,無依的少女,疾病、衰亡,秋風夜雨,夕陽煙柳晚晴天……這種情調(diào)不正是此刻各人的心境么!”畢竟這是王塵無真實心影的投寄,因此,這時的文章成為他在矛盾中掙扎的哀詞,帶點憂郁、凄苦的況味,感情細膩,與他身體欠佳有著直接的關聯(lián),將之歸為“小資產(chǎn)階級烙印”則未見妥當。
當年的王塵無,病臥不起之際,懷念故土,在病重的最后日子,他打算回家鄉(xiāng)“略事休憩”。
一個雪珠紛飛的黃昏,朋友們于蘇州河畔送別王塵無,負責護送他返鄉(xiāng)的是他的弟弟王塵笠。面前一條長長的白帶似的河水,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感。看著他的背影,剛理過的平頭,清新雋逸,活脫一個小魯迅(好友們平時對他的戲稱),還是穿著一雙陳嘉庚式帆布膠底鞋。一陣冷風吹來,一串不祥的聯(lián)想攪亂道別者的思緒,大家看著他上船,看著小輪離岸,悄悄往回走。幾雙輕微的足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沙沙作響,各人默默走著,誰也不想說一句話,各人心中翻滾,有人眼眶里含著苦澀的淚(唐瑜:《風雨蒼茫憶故人:二流堂紀事·懷念塵無》)。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王塵無由上?;氐搅撕iT。在故鄉(xiāng)的陽光照耀下,一切都是透明的。病中的他,白晝漸短,而到了晚上,除了寂靜的鄉(xiāng)村刮出的風響和農(nóng)舍中傳來女人的叫聲,他已很難看到鄉(xiāng)間民居同時亮起多彩的燈光了。
1938年5月25日,正是烽火漫天之際,病榻上的王塵無呼喊母親數(shù)聲,連吐幾口鮮血,與世長辭。
責任編輯/胡仰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