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文侯

內(nèi)容摘要：本文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查閱相關(guān)文獻并結(jié)合出土的考古資料，從生肖起源、生肖紀年的搭配和生肖紀年對生活觀念的影響這三方面展開論述，為十二生肖與干支紀年的研究提供筆者的一些觀點。

關(guān)鍵詞：生肖 干支 紀年

在學術(shù)界，對于生肖起源、生肖紀年一直存在著爭議，本文在總結(jié)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查閱相關(guān)文獻并結(jié)合出土的考古資料，對該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

關(guān)于十二生肖起源，學術(shù)界目前主要存在著以下幾種觀點。一、北方游牧民族起源說，即認為十二生肖是由北方的游牧民族傳入中原，后繼承持續(xù)至今。這類觀點以明代學者陸深、清代學者趙翼為代表，趙翼在《陔余叢考》中指出：“蓋北俗初無所謂子丑寅之十二辰，但以鼠?；⑼弥惙旨o歲時，浸尋流傳于中國，遂相沿不廢耳?！保欢?、巴比倫起源說，即認為在中國境內(nèi)出現(xiàn)的十二生肖是從巴比倫經(jīng)西域傳入中國。郭沫若在《甲骨文子研究？釋支干》中指出：“此肖獸之制不限于東方，印度、希臘、巴比倫、埃及均有之，而其制均不甚古，無出于西紀后百年以上者，意者此殆漢時西域諸國，仿巴比倫之十二官而制定之，再向四周傳播者也?！?；三、印度起源說，即認為十二生肖是以佛教為載體，由印度傳入中國。此類觀點以印度神話《阿婆縛紗》為代表，其主要內(nèi)容為：“招杜羅駕鼠，毗羯羅駕牛，宮毗羅駕獅，伐折羅駕兔，迷企羅駕龍，安底羅駕蛇，安彌羅駕馬，珊底羅駕羊，因達羅駕猴，波夷羅駕金翅鳥，摩虎羅駕狗，真達羅駕豬?！?；四、中原起源說，即認為十二生肖是由中原產(chǎn)生并傳播到其他地區(qū)，筆者比較支持這類觀點。

（一）、從歷代文獻記載上來看，有關(guān)十二生肖的記載可以追溯到《詩經(jīng)》，在《小雅·吉日》中載：“吉日庚午，既差我馬。”，庚午對應(yīng)馬，與現(xiàn)在十二生肖的午馬一致?！对娊?jīng)》是一部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的詩歌，這說明生肖最早在西周時期已經(jīng)存在，時間下限不晚于春秋中葉。至于十二生肖的最完整的出現(xiàn)，筆者認為應(yīng)當是東漢時期。王充在《論衡·物勢》中指出：“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禽牛；水禽羊也；……亥，水也，其禽豕也；巳，火也，其禽蛇也；子，亦水也，其禽鼠也；午，亦火也，其禽馬也……酉，雞也；卯兔也。申，猴也。”他在《論衡·言毒》中云：“辰為龍。巳為蛇?！睆倪@里可以發(fā)現(xiàn)，當時的形象與現(xiàn)在的十二生肖已經(jīng)完全一致。自東漢始，十二生肖有了較為廣泛的傳播，相關(guān)的文獻記載也逐步增加，南朝人沈炯的《十二屬》詩：“鼠跡生塵案，牛羊暮下來?；[坐空谷，兔月向窗開。龍隰遠青翠，蛇柳近徘徊。馬蘭方遠摘，羊負始春栽。猴栗羞芳果，雞跖引清杯。狗其懷物外，豬蠡窅悠哉。”此外《南齊書》也記載了陳顯達、崔慧景、東昏侯等的生肖。；（二）、從考古成果上來看，1975年湖北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竹簡中發(fā)現(xiàn)一部《日書》，在《盜者》篇中記載：“子鼠也，丑牛也，寅虎也，卯兔也，辰□，巳蟲也，午鹿也，未馬也，申環(huán)也，酉水也，戌老羊也，亥豕?！备拭C天水放馬灘秦墓出土的秦簡中也有相關(guān)記載，《亡盜》篇有云：“辰，蟲也?！边@兩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生肖的具體形象描述，同時有兩個地方應(yīng)當引起注意。一是時間，湖北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竹簡下葬于公元前217年，這說明十二生肖的說法在戰(zhàn)國時期已經(jīng)存在，且較為完整；個是方位，云夢睡虎地與天水放馬灘在位置上一南一北，且南北距離甚遠，這說明十二生肖在當時有了較大的傳播范圍。

因而，筆者認為十二生肖的起源在時間上應(yīng)當不晚于春秋中葉，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西周至東漢為發(fā)展時期，形成階段應(yīng)當在東漢，自東漢以后廣泛傳播，北方游牧民族起源說、巴比倫起源說、印度起源說都不準確，十二生肖應(yīng)當起源于中原地區(qū)。

二

干支的含義，相關(guān)專著已有論述，《說文解字》中云：“去竹之枝也，從手持半竹”，《古漢語常用字字典》記載：“義草木的主干，又泛指主干、根本”。干支最早是用于紀日，不用于紀年?！稜栄拧め屘臁分杏涊d：“甲至癸為十日，日為陽；寅至丑為十二辰，辰為陰?！睆倪@里可以看出當時的干支僅僅用于紀日，紀歲則用歲陰歲陽，周秉高先生在《楚辭原物》中有相關(guān)論述：“記年本有焉逢攝提格、端蒙單閼、游兆執(zhí)徐……記月本有畢陬、橘如……”。干支用于紀年應(yīng)當追溯到東漢，劉恕在《通鑒外紀·目錄序》中記載：“是則歲之稱甲子也，借也何始乎？自亡新始也。王莽下書言：‘始建國五年，歲在壽星，填在明堂，倉龍癸酒。”，魏征在《隋書·律歷志》中記載王莽銅權(quán)銘曰：“歲在大梁，龍集戊辰”。

關(guān)于十二地支與十二生肖的搭配一直存在著爭議，即為什么是子鼠而不是子牛之類的說法，對于這種搭配的解釋，目前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一、《周易》卦象說，即把各個動物與時位相搭配，用《周易》卦象為依據(jù)得出的結(jié)論?！吨芤住ふf卦》中記載：“乾為馬，坤為牛，震為龍、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王逵在《蠡海集·干支總論》中指出：“十二肖屬：子為陰極，幽然隱晦，以鼠配之，鼠藏跡；午為陽極，顯明剛健，以馬配之，馬快行；丑為陰俯而慈愛，以牛配之……辰巳陽起而變化，龍為盛，蛇次之，故龍蛇配辰巳，龍蛇者，變化之物也；戌亥陰斂而持守，狗為盛，豬次之，故狗豬配戌亥，狗豬者，鎮(zhèn)靜之物也。”，同時，郎瑛在《七修類稿》中也有相關(guān)論述。；二、星宿說，即用日月星辰來解釋地支與生肖的搭配，以明代王鏊為代表?！栋蘧帯な剿ぁ分杏涊d：“王鏊云：‘或問十二辰所肖何謂也？曰，是非吾儒之所講也。雖然，嘗聞之于人，二十八宿分布周天，以直十二辰，每辰二宿，子午卯酉則三，而各有所象，女土蝙，虛日鼠，危月燕，子也；……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卯也；尾火虎，箕水豹，寅也；斗木獬，牛金牛，丑也。天禽地曜，分直于天，以紀十二辰，而以七曜統(tǒng)之，此十二肖之所始也?！保蝗?、文字形象說，認為十二地支與十二生肖的古字在字型上存在著聯(lián)系。鄧爾雅先生在《地支與十二禽》一文中指出：“竊以文字形象考之，疑地支所以取禽名而比附之者，或因字形相似。蓋子丑云云，絕無意義，次序易訛，代以庶物，以便記憶，其來源疑在周末秦初，為民間習俗所用者?！睎|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載：“巳為蛇象形”；四、作息時間說，把十二地支與十二種動物的作息時間結(jié)合起來。此類說法認為，子時，老鼠便出來四處活動，因此用子配鼠。丑時，就要用草料喂牛，因此用丑配牛。未時，羊要下山，因此用未配羊……。這種說法較為通俗，因為與古代人民的勞作息息相關(guān)，從而流傳也較為廣泛?？偟膩碚f，十二生肖與干支紀年的搭配絕非某一種因素促成的結(jié)果，《周易》卦象、星宿、文字形象、勞動人民的生活習性以及其他因素共同促進十二生肖和十二地支相結(jié)合。

三

生肖紀年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觀念。生肖紀年的功能決定了一個人出生的農(nóng)歷年，及相應(yīng)的屬相年，而這一屬相年即本命年，每過十二年，人們就會遇到一次自己的本命年，分別為十二歲、二十四歲、三十六歲、四十八歲……，人們往往在六十歲的時候給老人舉辦隆重的生日宴會，因為六十歲又稱“花甲”，是一生中第六個本命年，更是干支紀年的一個輪回，通過慶生寄托著對長壽的祈福。本命年一般被認為是兇年，因此到了本命年時，人們會買紅腰帶系上，穿紅背心、紅褲衩，通過這種方式來消除災(zāi)難。在婚姻上，一般長輩會幫晚輩批“八字”，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八字是否相合”，相關(guān)的婚配歌也流傳開來“古來白馬犯青牛，羊鼠相交一旦休，猛虎見蛇如刀錯，兔兒遇龍淚交流，金雞玉犬莫相見，亥豬從來怕猿猴”。在懷胎生子上，民間也喜歡在龍年降子，意味著生“龍?zhí)ァ?。在取名字方面，也以生肖安字，唐伯虎就是較為典型的例子，筆者的曾用名為屈猴，“猴”字寓意即來源于猴年出生。

生肖紀年對漢族及其他少數(shù)民族都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在鄂爾渾河畔發(fā)現(xiàn)的突厥文《厥特勤碑》《苾伽可汗碑》及《蒙古秘史》都采用生肖紀年，現(xiàn)在的桂西彝族、哀牢山彝族、川滇黔彝族、海南彝族、云南傣族、廣西壯族、蒙古族、新疆維吾爾族、柯爾克孜族依舊重視生肖在本民族中的內(nèi)涵，此外，生肖紀年豐富了各種精美的藝術(shù)作品、塑造了人們的性格、增加了相關(guān)的節(jié)日。本文從生肖起源、生肖紀年的搭配、生肖紀年對生活觀念的影響這三方面展開論述，為生肖紀年的研究提供筆者一些觀點。

參考文獻：

1.[清]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四）[M].北京：中華書局，1963.

2.郭沫若.郭沫若全集？考古篇[M].北京：科學出版社，1962，p332.

3.江陰香.詩經(jīng)譯注[M].北京：北京中國書店，1982，p14.

4.鄭天挺，譚其驤.中國歷史大辭典（上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p20.

5.饒宗頤，曾憲通.云夢秦簡日書研究[M].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33.

6.丁福保.全漢三國晉南北朝詩[M].北京：中華書局，1959：1379.

7.何雙全.天水放馬灘秦簡綜述[J].《文物》（2），1989.

8.[東漢]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89：91.

9.楊希義.古漢語常用字字典[M].西安：西安出版社，2002：144.

10.周秉高.楚辭原物[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大學出版社，2008.

11.鄧爾雅.地支與十二禽[J].廣州：嶺南學報，1931，2（1）：117-121.

12.[東漢]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311.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絲綢之路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