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
克麗莎的人生又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該選擇新男友,還是選擇9歲的女兒娜娜。
幾年前的那個下午,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克麗莎的丈夫——娜娜的爸爸,從此她們的生活陷入困境??他惿€記得那天在太平間里,心碎時(shí)的那種痛和無助。她完全是歇斯底里地對著娜娜喊:“你爸爸走了,從此以后只有我們了!”
從那天開始,娜娜突然長大了,總是和克麗莎搶著做家務(wù)。有時(shí)克麗莎頸椎病犯了,她會像個小兔子一樣跳到克麗莎身后,用小手捏呀捏,然后體貼地問:“媽媽,這樣舒服嗎?”
因?yàn)椴荒軖佅履饶热ネ獾毓ぷ?,克麗莎失去了晉升的機(jī)會,心里很委屈,臉色不好。娜娜像她父親一樣,央求克麗莎:“媽媽,你笑一下,笑一下呀!”克麗莎哪里笑得出來,一言不發(fā)。娜娜小心地坐在她身邊,不敢說話。
其實(shí)男友第一次來克麗莎家時(shí),克麗莎就知道娜娜不喜歡他,就像他不喜歡娜娜一樣。娜娜為了討好克麗莎,假裝喜歡他,可惜這并沒有換來他的接納。男友明確地告訴克麗莎,他想要一個單純的二人世界。
母親打來電話,讓克麗莎把娜娜送到她那里,畢竟克麗莎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但是,娜娜是克麗莎的心頭肉呀。在母親的勸說下,克麗莎痛苦地接受了母親的建議,畢竟她還年輕,要有自己的生活,更何況娜娜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而是亡夫和前妻生的孩子?,F(xiàn)在,也許是該放手的時(shí)候了。
四月的深夜,克麗莎淋雨后發(fā)起高燒,打算去看病。因?yàn)樯眢w太虛弱,出門一抬腳,鞋子從五樓的樓梯縫隙間掉了下去?!皨寢?,你別動,我去撿!”娜娜“咚咚”地跑下去。這樣安靜的夜,這樣漆黑的樓道,她勇敢地跑了下去,又很快跑回來??他惿孟衤牭搅怂ε碌男奶暎啥淅飬s傳來她急促的喊聲:“媽媽,快穿上鞋,我們?nèi)メt(yī)院……”
一層又一層,一個臺階又一個臺階,克麗莎的胳膊被娜娜小小的身子攙扶著。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克麗莎的病已經(jīng)轉(zhuǎn)化成肺炎,要住院。在醫(yī)院,娜娜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給克麗莎削蘋果、倒水,甚至還用小梳子給克麗莎梳頭。
午后的陽光穿過窗口,暖暖的。娜娜拿著口紅,輕輕地涂在克麗莎的雙唇上:“媽媽,過會兒叔叔來時(shí),看到你很精神,他就會放心了?!笨他惿瘻I光閃閃。
就在克麗莎考慮怎么對娜娜開口說送她走時(shí),娜娜突然說了一句讓她驚訝的話:“媽媽,我想好了,外祖母一個人在家挺悶的,我去看看她吧!”克麗莎的心狂跳起來,先是驚慌,再是欣喜,最后竟是愧疚:“娜娜,我……”克麗莎想說對不起,卻卡在那里。
那段日子,克麗莎開始為娜娜收拾行李,她最喜歡的書、最喜歡的裙子,全部小心翼翼地裝入行李箱。娜娜一再對克麗莎說,她喜歡鄉(xiāng)村的山山水水。
一個意外的訪客到來,打亂了一切。這位訪客,就是娜娜的親生母親。她靜靜地坐在克麗莎對面,低著頭,拿著紙巾不停地擦眼淚。她乞求克麗莎:“其實(shí),娜娜爸爸去世后,我就去學(xué)校找過她,但她拒絕回到我身邊。這次聽她老師說,你要把她送回鄉(xiāng)下,所以,我才來找你,求你勸勸她,讓她跟我走吧,我和先生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讓她以后生活得像個小公主?!?/p>
從她眼里,克麗莎讀出了期待與渴望。突然間,克麗莎明白了,娜娜每天的笑容里有多少隱忍,不知道她什么時(shí)候?qū)W會了偽裝,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一直卑微地守在自己身邊,不知道她為什么寧愿被自己嫌棄也不愿意和生母在一起,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放棄錦衣玉食的將來?
晚上,娜娜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默默地坐在克麗莎身邊??他惿噲D解釋清楚:“你不要恨你的母親,大人的事你長大后就會明白?!蹦饶刃÷暤卮鸬溃骸皨寢?,我不跟她走,我不恨她,我都記不得她長什么樣子。”
克麗莎捧起孩子的臉,心底最后的堅(jiān)強(qiáng)驟然瓦解,心酸伴著心疼,她望著這個9歲的孩子:“你為什么不跟你媽媽走呀?”
“爸爸以前說過,你是好不容易才成為我媽媽的,要我以后長大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而且你不是說過嗎,爸爸走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蹦饶刃÷曊f著,聲音細(xì)細(xì)的。
克麗莎的淚再也忍不住,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原以為自己付出了青春年華,帶著一個與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女兒生活,是那樣委屈與不甘,卻不知,和她一樣委屈的還有娜娜,因?yàn)樗龑Π职值某兄Z,因?yàn)閷寢尩膼?,所以一直隱忍著……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