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

? ? 《申報圖畫周刊》頭版刊登的大幅照片。與會南京政府軍政人員在中山陵前合影。

小議一份民國航空歷史文件

2000年初，我在上海老街的藏寶樓（上海較早的收藏品交易市場）遇到一位熟悉的商人，他向我推薦了一張民國時期的《申報畫刊》，畫刊頭版的一幅軍政人員在中山陵前拍的大幅照片立刻吸引了我，于是我以150元價格將這張畫刊買了下來。

這是一張民國二十年五月三日（即1931年）出版的《申報圖畫周刊》。這種周刊當時每周一期，隨《申報》出售時奉送。畫刊全版面的文字、圖片、圖畫均為藍色基調，紙張、印刷上乘。頭版的一幅大照片占據(jù)了大半個版面，是1931年4月國民政府在南京召開第一次“全國航空會議”時全體軍政人員的合影。

中山陵1926年春動工，1929年夏建成。在這張照片中，參與合影的軍政人員共計60人，齊立于在南京中山陵正門前的臺階上。照片的右側邊有一列豎字“全國航空會議”，左側旁文字還有一段圖解：“全國航空會議之開幕 中國第一次航空會議于四月二十日在首都舉行，討論航空建設及國防關系，各省均有代表參與，此照片為當日下午謁孫中山先生墓時留影，中立為主祭之張惠長氏”。

1927年美國人林白（今多譯為林德伯格）駕機橫跨大西洋，全世界震動。不久中國廣東政府航空處人員分別駕駛“廣州號”與“珠江號”環(huán)飛中國。其中時任處長張惠長、楊官宇、黃毓沛共駕“廣州號”，從廣州至上海、北平、沈陽再折返廣州。因此當時張惠長也有“中國的林白”之稱。

既然是國民政府召開的第一次全國性的航空會議，應該具有里程碑之意義。會議都說了些什么？我查閱了目前所能找到的各類航空史類的書籍、資料，卻鮮有提及。一些學者在著作中也只是認為，這次會議不過是南京政府基本統(tǒng)一全國后為收編地方航空武裝而召開的。

突來的緣分

民國第一次全國航空會議的許多重要內容、具體細節(jié)因缺乏相關史料，成為一道難以解開的歷史謎團。

然而巧的是在相隔6年后，我卻奇跡般地收藏到一份從香港回流的關于這次航空會議的重要文件史料——《航空會議決議案一覽表》，目前尚未見有專家學者提及過這份史料。該文件8開大，共計8頁，由大會秘書處議事課編印，所標注的時間為1931年4月24日。這個時間證明，該份決議案正是第一次全國航空會議上所使用的重要文件。但由于年代久遠，加上被經常翻動，在這本議案的對折處已經基本斷裂。由此可以判斷，該批文件資料所用紙張較脆，難以保存。加上會議不足百人，印量很小，故專家學者們都未聽說過，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這份決議案在手，我們立刻對此次會議有了許多新的認知與更深入一層的了解。

此次會議于1931年4月20日在南京開幕，至4月28日閉幕。開幕之日，南京政府在明故宮飛機場舉行了盛大的航空游藝大會，英、美、德等國均派人派機參加飛行表演。時任廣東航空學校飛行部主任的丁紀徐還表演了3 000米高空定點跳傘，成為有記載的國內高空跳傘第一人?？梢娺@次會議之隆重。

出席這次全國航空會議的代表來自廣東、東北、河北、山東、山西、陜西、四川、湖南、福建、云南等省，涉及中央與地方，共計81人。會議主題是討論航空的建設發(fā)展問題與國防之關系等。會議接到與會代表提出的航空建設議案多達214項，所涉之全、之細、之深可謂面面俱到，較為全面地反映了當時我國航空在經濟、科技、教育、制造、國防等領域的各種愿景及詳細規(guī)劃。所以，該份決議案一覽表為全面指導南京政府航空事業(yè)建設和發(fā)展的“高級智囊”材料，此說法毫不為過。

會議期間，蔣介石坐在飛機上的留影。航空會議決議案一覽表

議案內容涵蓋十分廣泛，內容大至可以分為10個大類：

一、航空行政統(tǒng)一類（如：創(chuàng)設航空部統(tǒng)一航空行政案——毛邦初，航空行政統(tǒng)—之必要案——厲汝燕，確定航空統(tǒng)籌劃一航空編制案——張惠長等）

二、國防空軍建設類（如：由軍事航空機關組織航空國防會議祥籌全國航空國防計劃案——秦國鏞，我國空軍編制及應備之兵力案等——趙云鵬，設立空軍部發(fā)展空軍以實現(xiàn)總理航空救國主張案——黃光銳。）

三、航空行政法規(guī)建全類（如：決定國家航空政策方針案——曹浩森，制定航空法規(guī)案——劉植炎，請政府從速制定國內空航法以資遵守案——費哲民）

四、航空教育建設類（如：設立航空中央大學案——劉植炎，中央應設航空軍官大學案——柯宗標，呈請政府于國內著名大學設立航空設計專科案——聶開一）

五、航空科技研究機構類（如：設立航空研究所以研究航空學術編譯東、西書籍實驗國產材料案——毛邦初，建議創(chuàng)設中國航空研究所案——張作鑫，獎勵航空著敘述以資提倡而為學術案——朱樹聲）

六、飛機制造修理廠類（如：籌設全金屬飛機制造工廠為我國航空母廠案——參謀本部， 籌備大規(guī)模之飛機制造廠案——張汝漢，籌設完備工廠以便自制飛機案——海軍航空處）

七、民航交通發(fā)展類（如：民用航空應由本國人辦理案——沈德燮，獎勵補助民營航空案——劉振國，請制定獎勵民間飛行家辦法案——陸軍署軍械司）

八、航空場站建設類（如：建設全國飛機場大縣每縣一個小縣三縣合力建設一個以便發(fā)展案——晏玉琮，催促各省切實遵照國府命令限期完成機場案——嚴壽康，全國各地之有飛機場者應由政府將場地收購并由航空署設航空站長以保永久案——張有谷）

九、航空國際問題類（如：改外國飛機飛航中國國境辦法案——外交部，劃一檢查外機手續(xù)案——查鎮(zhèn)湖，增派駐外航空武官案——楊官宇）

十、發(fā)展航空經費來源籌集類（如：規(guī)定抽募航空捐發(fā)展航空事業(yè)案——朱吳城，發(fā)行航空公債五千萬元擴充軍備案——梁守一，籌備航空基金案——顧榮昌）

關聯(lián)國防與軍事航空的提案達到總量的1/2強。其他方面還有不少的特別的提案。如：請?zhí)貏e培植蒙古航空人才案——案恩和阿木爾，利用航空實測全國形勢案——浙江省政府，請設立航空氣象臺并籌辦全國各航空站測候所以重航空之安全——陳嘉炎，確定中華航空協(xié)進會是否存立案——曹寶清，舉辦航空測量以測定中國版圖案——邱倫元，等等。

作為南京國民政府召開的第一次全國性航空會議，蔣介石自然是非常重視。會議期間，蔣以陸?？哲娍偹玖畹纳矸萦H蒞會場，并做訓詞：“中國土地廣博可稱為世界最大國家，惟從前之統(tǒng)一與建設是有名無實，原因雖多，而交通建設之落后實與統(tǒng)一有巨大影響。以國防與軍事而論，空軍力量比較陸海兩軍需要尤為迫切。以交通與經濟而論，航空設備比較火車輪船效率尤為迅速。如果航空發(fā)達，則于24小時內無論邊疆僻壤國家之政令可以完全傳達。所有一切文化經濟諸事業(yè)俱可籍以發(fā)展，促進統(tǒng)一之功效為任何力量所不及……”

這份“決議案一覽表”無疑為南京國民政府、各航空部門制定航空發(fā)展政策及制定“綱領性文件”提供了依據(jù)與理論基礎，使民國在航空發(fā)展方面有了全局觀，有了整體性。如若實施徹底，過去分散的地方航空力量將聚集成中央政府統(tǒng)一指揮的“大航空”模式。這是一次具有政治、軍事意義的高峰會議，也是當時高規(guī)格、高水平的航空學術研討會。

現(xiàn)在的資料也顯示，會議后至1937年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前夕的6年時間中，國民政府對航空事業(yè)的發(fā)展的確給予了高度的政策傾斜，并做出了一些成績?？磥?，這份“航空會議決議案一覽表”中的大部分議案都做出了相應的歷史貢獻。

責任編輯：吳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