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琳
塵土、砂子和草皮
李成琳
弗吉尼亞·伍爾芙曾在她的一篇隨筆里這樣寫到:“最富于才華的文章,倘若脫離了它的基本生存要素,也只不過是塵土、砂子和草皮而已。”
我不想讓這則剛剛拉開帷幕的文字上演一場彌漫教條的“正劇”。蒙田說:“我并不教誨,我只是敘述?!?/p>
借用他們的話,是希望這個內(nèi)心涌動著不安與繁復(fù)的夜晚,能在從容的敘述里得到平靜和簡單。
曾經(jīng)在一個課堂上講過文章的“生存要素”,即學(xué)問、才氣、見識和情趣,缺一不可,就像一張凳子的四條腿。學(xué)問是底氣,才氣是“魔法”,見識是獨到而深入的眼光和見解,情趣是拒絕遲鈍、拒絕刻板的“個性”。
此時重溫這“四條腿”,禁不住一陣陣臉紅。想起若干年前讀過的一篇文章,有外國人始終弄不明白,用筷子怎么喝湯。我曾經(jīng)侃侃而談的學(xué)、才、識、趣也是這“筷子”嗎?這“筷子”能用來喝湯嗎?
對任何一個中國人來說,這是問題嗎?把筷子放在一邊,用勺子喝或端起碗來喝,就這么簡單。真正渴望“我手寫我心”的人會拘泥于這“筷子”嗎?完全清楚地懂得“生存要素”的人是否一定能寫出學(xué)、才、識、趣兼?zhèn)涞奈淖郑?/p>
再回到“四條腿”的理論上來。這個比喻并非我原創(chuàng),我只是借用而已。在我和黃建華先生合著的《新VS舊——關(guān)于文明的二人對話》一書里,有一篇《為何不能張口就是錢》。我們在討論“張口就是錢”的困惑與弊端時,他提出錢只能是個人或社會的一條“腿”,而任何一張凳子只有一條腿斷然是立不住的。
這個比喻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能喚起諸多聯(lián)想。一個社會的“四條腿”,除了經(jīng)濟(jì)之外,是否還應(yīng)該有法律、道德和文化?一份情感的“四條腿”,除了緣分之外,是否還應(yīng)該有理解、尊重和責(zé)任?而一篇文章的學(xué)、才、識、趣用“四條腿”來作比,也就水到渠成。
而我此時進(jìn)一步聯(lián)想到的是,這“四條腿”的“凳面”呢?沒有“凳面”,單打獨斗的“四條腿”可能成為一張完整的凳子嗎?當(dāng)然,你會說,沒有“凳面”的“四條腿理論”根本不可能成立,但我還是忍不住在學(xué)、才、識、趣這“四條腿”之上,加上了一方心靈的“凳面”。我想,若沒有心靈的“凝聚”與“熔鑄”,學(xué)問可能成為“書袋”,才氣可能流于油滑,見識可能呈現(xiàn)冷漠,情趣也可能造作而輕淺……
讀一本好書,品一篇好文章,應(yīng)該能聽到一個靈魂的脈搏與心律。靈魂不在場的書,至多是舞臺上的一個小丑,粉墨登場,讓人一笑而過;靈魂不在場的文章,即便穿著浮華的外衣,也很難掩其內(nèi)里的蒼白與空虛。
書如此,文章如此,一份工作、一段情感、一個家庭乃至一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借伍爾芙開篇的那句話,是否可以這樣說:最富于才華的人,倘若脫離了他的靈魂,脫離了他的真性真情,也只不過是塵土、砂子和草皮而已。
李成琳,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重慶市人大常委會公民報刊社副總編輯,重慶民盟市委文化專委會主任,重慶散文學(xué)會副會長,第七屆“冰心散文獎”獲得者。
本期刊物發(fā)排之時,驚悉李成琳女士因病不幸辭世,在此謹(jǐn)表示沉痛的哀悼——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