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賈明學+方千華

摘要：通過辨析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學科性質，探討博士生培養(yǎng)中存在的問題及其內在原因。研究認為：（1）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科學性較低，這與其較大博士生培養(yǎng)規(guī)模呈現(xiàn)出矛盾性。這種矛盾是由外在的現(xiàn)實需求與內在的學理性不足所導致的；（2）我國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論文選題存在著明顯的“越界”現(xiàn)象。這種“越界”現(xiàn)象是由于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科學性不足所造成的必然結果。（3）體育教育訓練學具有典型的運動實踐本質，該學科的人才培養(yǎng)應當與其學科本質相符合，應當堅持以應用型人才培養(yǎng)為主，兼顧科研型人才培養(yǎng)的策略。（4）體育學的“科學共同體”應當深刻體認體育學自身的運動實踐性特征，明確體育教學和運動訓練在體育學中的重要作用。（5）應當堅持從跨學科視野，借助心理學、生理學、社會學、管理學的研究范式對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中的問題進行研究，提升研究的科學性。

關鍵詞：學校體育；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

我國體育學博士生教育已經(jīng)走過30年的歷程。當前，我國已經(jīng)建立了21個體育學1級學科或2級學科博士授權點，每年招收博士生達到300名左右。其中，體育教育訓練學作為最能體現(xiàn)體育學的運動實踐性特征的一個專業(yè)，其博士生招生規(guī)模是最大的。但通過前期對美國、德國、法國、英國和日本等世界發(fā)達國家體育學博士生培養(yǎng)的考察發(fā)現(xiàn)，這些國家對于運動訓練或體育教育專業(yè)博士生的培養(yǎng)規(guī)模非常小。這種差異值得深思：作為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結合的體育教育訓練學在學科本質上是否擁有良好的科學性？如果是，那么發(fā)達國家為何很少針對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專業(yè)進行博士生培養(yǎng)？如果體育教育訓練學的科學性不足，那又與我國該專業(yè)博士生培養(yǎng)規(guī)模相矛盾。此外，從我國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博士生培養(yǎng)實踐看，目前也已出現(xiàn)了諸如選題范圍泛化、學科邊界模糊、論文評價標準缺乏一致性等問題。

帶著這些問題，按照“體育教育學的科學性”以及“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博士生培養(yǎng)”兩個主題對前期研究文獻進行了檢索，從對“中國知網(wǎng)”的檢索信息看，對于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學科性質的研究僅見米靖的《論體育教育訓練學的研究對象與學科性質》1篇文獻，該文主要是從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的角度對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學科性質展開討論，并未對其科學性問題進行探討。檢索的文獻中關于體育學博士生培養(yǎng)方面的研究較多，但研究多從體育學整體視角出發(fā)，尚未見到針對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培養(yǎng)的文獻。因此，本研究試圖從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學科性質辨析人手，結合目前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博士的論文選題、評價等問題，對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培養(yǎng)展開探討，通過理論辨析，發(fā)現(xiàn)我國體育學博士生培養(yǎng)中存在的問題及其原因，從理論上對體育學人才培養(yǎng)的實踐活動做出反思，避免因為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培養(yǎng)中的理論失位而導致的實踐盲動。

1學科的科學性

對于學科的研究，目前已經(jīng)形成了制度與知識兩種公認的分析維度。其中，知識體現(xiàn)了學科的內在邏輯，代表了理智屬性；制度體現(xiàn)了學科的外在邏輯，代表了社會屬性。學科性質的研究，是對學科內在邏輯的辨析，因此應當從知識的視角進行研究。以往學界對于體育學的綜合性、應用性等學科性質的界定也都是從知識的角度來探討的。具體到本研究，體育學博士生培養(yǎng)是以科學研究為中心的，而體育教育訓練學作為培養(yǎng)體育學博士生的主要“領地”，其自身是否具備良好的科學研究屬性是我們關注的焦點。

在科學哲學與學科文化的研究中，對不同學科的科學性問題的探討由來已久。比如，Biglan曾經(jīng)根據(jù)不同學科的研究范式劃分了“硬科學”和“軟科學”、“純科學”和“應用科學”、“生命科學”和“非生命科學”的3組分類。其中，硬科學的代表是物理學，軟科學的代表是社會學，而分類的依據(jù)便是其科學性的差異。前者憑借研究的準確性、客觀性、普遍性和可重復性而成為科學研究的“標桿”；后者則因為主觀性、復雜性、價值介入、答案缺乏一致性等因素而在科學性上受到質疑。而這種自然科學與人文社會科學之間的差異也體現(xiàn)在各自的“科學共同體”的日常行為習慣之中，被斯諾以“兩種文化”的現(xiàn)象予以呈現(xiàn)和闡釋。

隨著科學哲學研究的深入，當前學界對于自然科學與人文社會科學的科學性理解已經(jīng)有了轉變。雖然自然科學能夠與生產(chǎn)力更密切的聯(lián)結在一起，能夠解決人類社會中所遇到的各類棘手問題，推動著社會的物質發(fā)展。但是，人文社會科學也同時在推動人類上層建筑的不斷完善中體現(xiàn)著自己不可替代的功用。在這里，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目標更多的在于描述、闡釋、記錄各種人類的社會現(xiàn)象。它可能不是以解決具體問題為目的的，但它依然會在研究中體現(xiàn)出問題意識。這種“問題意識”的價值經(jīng)常會體現(xiàn)為貝克所說的“對人們已知的事物給予更深刻的闡釋?！敝皇窃谘芯窟^程中，無論自然科學還是人文社會科學依然需要體現(xiàn)出自己的科學性。保證研究的科學性的條件在不同智者先賢的筆下所用詞語并不一樣。托馬斯·庫恩認為它是“范式”；伊·拉卡托斯認為它是“綱領”；A·F·查爾莫斯認為它是“規(guī)則”；皮亞杰認為它是“結構”。這些不同術語背后擁有一個共同的基點，即理論或學說（theory）。自然科學或人文社會科學的“科學共同體”在實施研究行為時需要借助各自學科中不同的理論對遇到的問題展開分析，形成研究結論。比如，經(jīng)典力學中擁有“牛頓三定律”；熱力學中擁有“能量守恒定律”；醫(yī)學中有“血液循環(huán)學說”；生物學中有“細胞學說”；社會學中擁有“機械團結、有機團結學說”“結構功能主義理論”等等。其中，理論的準確性與科學性決定了相關學科中研究行為的科學性。喬納森·特納總結了理論的3個特點：理論的目標總是在關注是否能發(fā)現(xiàn)那些構成具體實踐的潛在力量。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理論必須超越具體情形和時間，尋求事物的一般屬性和過程；理論的表述比日常用語更規(guī)范，極端情況下理論會用數(shù)學的語言來表達；理論可以根據(jù)具體情形采用不同的方法對其自身進行系統(tǒng)驗證。如果一門學科中沒有形成自己特有的理論，便無法通過自身的知識體系對領域內的問題進行科學的解釋，也無法達到皮亞杰指出的學科在進行科學研究時應當具備的“能夠找出能夠不向外面尋求解釋說明的規(guī)律，能夠建立起自己說明自己的結構來。”可以說，學科中是否擁有獨特的、成熟的理論或學說是判定一門學科的科學性的重要標準。

2體育教育訓練學的科學性

從學科名稱看，體育教育訓練學作為體育學的2級學科，包含了教育與訓練兩個方面的內容。從學科發(fā)展史來看，我國在1997年，依據(jù)“科學、規(guī)范、拓寬”的原則，將體育學原有的11個2級學科合并為4個。體育教育訓練學是由“體育教學理論與方法”和“運動訓練學”兩門學科組合而成的。因此可以從體育教育學和運動訓練學兩個分支學科對體育教育訓練學的科學性進行探討。

2.1體育教育學的科學性

體育教育學是由體育教育實踐演進而來，是體育知識和教育知識的整合，也是由“體育教育實踐”上升為“實踐理性”的過程。這種“實踐理性”的獲得依靠的是理論的建構與出現(xiàn)。從體育知識來看，體育知識是認識主體在運動實踐中認識客體（運動世界和認識主體自身）相互作用的基礎上所獲得的運動經(jīng)驗與認識的總和，它包含了默會體育知識和顯性體育知識。由此看來，體育知識本身更多的是一種經(jīng)驗知識，并不具備內在的邏輯性建構。這時，體育教育學的發(fā)展與確立更多的需要借助和依賴教育學的理論完成自身知識體系的建構。以便獲得對體育教育現(xiàn)象展開研究的合法性。然而，不幸的是科學界對于作為母學科的“教育學”自身的科學性便持有相當?shù)馁|疑。

從教育學來看，通過查閱和研讀包括了被視為是教育學學科確立標志的赫爾巴特《普通教育學》和夸美紐斯《大教學論》以及當前國內外著名學者數(shù)十本教育學基本理論著作發(fā)現(xiàn)，這些著作中均未提出教育學的任何理論或學說。一旦開始設計到教育學的理論基礎，便開始談論教育的哲學基礎、心理學基礎、社會學基礎等。相對于理論或學說的匱乏，教育學談論更多的是具體教育家的教育思想或教育理念。比如：赫爾巴特、杜威的實用主義教育思想，鮑爾斯、弗雷澤、溫克的批判主義教育思想等。但這些教育思想與理論之間的差異是明顯的，他們僅僅提出了一種教育實踐的開展路徑，而并未像理論或學說那樣為教育學提供一種普適性的理論解釋模型。在這些著作中，只有斯滕伯格的《教育心理學》中確切提出了兩項理論，分別是“學習的行為理論”和“學習的認知理論”，而這兩門學說都是來源于心理學。可以發(fā)現(xiàn)，教育學和體育學存在較為一致的情況，即兩門學科都缺乏自己獨特的理論或學說，這也是教育學所面臨學科危機的一個重要的源發(fā)點。從唐瑩給出的教育科學分類框架表來看，除了“課程論”和“教學論”以外，其他所有分支學科的構建都是“教育+母學科名稱”（比如：教育社會學、教育人類學）與體育學的學科體系幾乎完全一樣，只是將“體育”換成了“教育”。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教育學似乎與體育學一樣在四處尋求成熟學科的“援助”。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體育教育學自身并未擁有一種成熟的理論或學說。甚至從教育學來說，它自身也并未形成一種成熟的理論建構，其理論依據(jù)都需要借鑒于心理學。依據(jù)這種脈絡梳理，體育教育學的科學性大致也需要依賴于心理學的理論作為保證。這使得體育教育學自身的科學性顯得缺乏說服力。

2.2運動訓練學的科學性

從運動訓練學的角度看，運動訓練學是研究運動訓練規(guī)律以及有效組織運動訓練活動的行為科學。它所體現(xiàn)出的這種與“體育”極為貼合的運動實踐特征使其被認為是最能體現(xiàn)體育的“本源性”的一門學科。從運動訓練學的研究看，該學科主要的理論有兩個，分別是“超量恢復理論”和“周期訓練理論”。依據(jù)德國運動訓練學著作的界定看，超量恢復理論是機體在負荷的刺激下其能量儲備、物質代謝以及神經(jīng)調節(jié)系統(tǒng)的機能水平產(chǎn)生下降（疲勞），在消除負荷后這些機能不僅可以恢復到負荷前的初始水平，而且能夠在短期內超過初始水平，達到超量恢復的效果。如果在超量恢復階段適時給予新的負荷刺激，“負荷一疲勞—恢復一超量恢復”的過程則可以不斷地在高的水平層次上周而復始地進行，由此使機體的能力得到持續(xù)的提高。在運動訓練學知識體系中所提出的“三從一大”訓練原則、適宜負荷與適時恢復原則、適應與裂變效應、重復訓練法、間歇訓練法等核心知識都是典型的依據(jù)超量恢復理論所提出的。而根據(jù)馬特維耶夫的論述，周期性作為不斷重復的生命活動過程的共同特征，以特別鮮明的形式表現(xiàn)于競技運動中。多年、年度訓練計劃安排方法，周期安排原則，變化訓練法，訓練計劃中內容的交替安排原則等一系列知識便是根據(jù)周期訓練理論提出的?？偟膩砜?，可以說運動訓練學的知識體系大致是依據(jù)以上兩個理論進行架構的。

首先來看超量恢復理論，從上面提到的德國訓練學著作對該理論的定義看，該理論的研究對象和落腳點在于“運動的人”，研究的內容是人的機能狀況在不同運動方式、運動負荷與不同休息間歇情況下的變化情況。內在進行分析，與體育知識相關的運動方式和運動負荷以及間歇時間只是一種實驗條件。就是說該理論中，訓練量、訓練強度是作為一個實驗的“變量”存在的。而超量恢復理論的提出是借助于生物學或生命科學的知識體系、實驗范式對體育領域出現(xiàn)的問題進行的討論。雖然從問題的歸屬上看它是屬于體育領域的，但從理論形成看，它應當歸屬于生物學或生理學。與此相似，馬特維耶夫依據(jù)人體競技能力演進過程的“形成、保持、消失”3個階段而提出的“準備期、比賽期和過渡期”周期訓練理論同樣是依靠對人體機能變化規(guī)律的研究，也需要借助生物學的研究范式論證和完善該理論。這樣看來，無論是超量恢復理論還是周期訓練理論，它們的出現(xiàn)不是體育知識自身演化的結果，而是對外來知識的借力。運動訓練學雖然能夠依靠這些理論完成對自身知識的系統(tǒng)性和原理性建構進而成為一門學科。但應當明確，無論是超量恢復理論還是周期訓練理論，它們都是通過運用生物學或生命科學的研究范式而得出的，體育知識在其中僅僅是作為一個研究變量存在的。所以認為運動訓練學自身的科學性是較差的。在科學研究實踐中也可以看到，當前對于運動訓練領域的研究也始終是以生理學知識和實驗范式為基礎展開的。

通過上述分析大致可以判斷，體育教育學和運動訓練學兩門學科自身并未形成一種獨特的、成熟的理論或學說。它們均需要依靠外來學科的知識對相關問題進行研究。在學科性質上，這兩門學科自身的科學性是較差的。由此看來，由這兩門學科構建的體育教育訓練學也存在著科學性偏低的問題。

3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培養(yǎng)存在的問題

從學理上看，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較低的科學性使得它并不具備良好的博士生培養(yǎng)身份。通過以上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對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方面的研究需要借助心理學和生理學的研究范式來確保研究的科學性。從研究范式上看，這些研究應當歸屬于運動心理學和運動生理學。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的理論性缺陷必然在博士生培養(yǎng)實踐中顯現(xiàn)出一些現(xiàn)實問題。

3.1論文選題的泛化與學科邊界的模糊

隨著科學研究的持續(xù)發(fā)展，知識領域逐漸分化和細化，形成了不同的分支學科。在當前的科學界，亞里士多德式的“通識型”智者已幾乎不可能再出現(xiàn)。學科分化的目的是為了使各自的“科學共同體”更加專注于某一個精細的知識領域，在該領域進行“深耕”，進而獲得更高效率的知識增長。我國在1997年設置了體育學的4個2級學科，其目的同樣在此。但是，作為體育學最高層次的學位教育和未來主要的“知識生產(chǎn)者”，如果不同2級學科的體育學博士生在論文選題時就無法確立和固化自己的“學術領地”，那么可以想見未來體育學不同2級學科間的科學研究也必然是混亂和模糊的。

通過“中國知網(wǎng)”搜集了2013-2015年國內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論文，共計163篇。體育人文類、體育產(chǎn)業(yè)管理類和競技體育類的選題數(shù)量最多，分別有40、41和41篇。運動生理生化、生物力學以及運動心理學的研究共有23篇，人才培養(yǎng)、課程與教學方面的有18篇。從中可以明顯發(fā)現(xiàn)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生在論文選題中的人文傾向。通過對論文的進一步閱讀發(fā)現(xiàn)，在體育教育方面的研究中，僅有6篇論文真正涉及并采用了教學實驗，其他的則側重于理論敘述與指標建構。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生在學位論文選題上背離了自己的教育與訓練的“學術領地”反而“侵入”到體育人文社會學和運動人體科學之中？通過前面的論述大致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無論是運動訓練學還是體育教育學，學科自身缺乏特有的理論根基，科學性較差。這使得在相關研究很難建立在自身特有的理論基礎之上，多采用生理學、心理學、管理學、歷史學、社會學等學科的范式進行研究。這種學科內在學理性不足的缺陷，使得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生在選題時發(fā)生了“轉向”，或是轉向人文、歷史、產(chǎn)業(yè)、管理或是借助運動生理學、心理學對體育運動進行研究。應當說這種選題的“轉向”不是哪個學?；蚰奈粚?、學生的選擇，而是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學理性不足而產(chǎn)生的必然現(xiàn)象。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實踐性本質與博士生培養(yǎng)的科學研究導向存在著背離。此外，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實踐性使得針對性研究往往需要依賴于教學或訓練實驗對某種理念、方法進行論證，這方面的研究耗時較長，且結果存在不確定性。博士論文完成時間普遍只有1～2年，要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選題、實驗、論證的全過程對導師和學生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這種實用主義的驅動也是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研究生選題發(fā)生“越界”或“轉向”的另一個原因。

此外，現(xiàn)在各體育學博士點普遍對博士論文采取了“雙盲”評審的辦法。但就目前情況看，各單位、評閱人對于是否能夠“跨專業(yè)選題”這一問題上的態(tài)度并不一致。有的評閱人認為這種情況影響不大，有的則視為較嚴重的學術規(guī)范問題。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博士論文普遍存在著跨專業(yè)選題現(xiàn)象，因此在論文的盲審評價上也多了一份風險。而這也是目前體育學博士生培養(yǎng)中規(guī)范性較差的一個表現(xiàn)。

3.2大規(guī)模人才需求與內在培養(yǎng)目標的分裂

通過以上對體育教育訓練學的學理性辨析可以發(fā)現(xiàn)，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呈現(xiàn)出了較低的科學性。博士生培養(yǎng)是以科學研究為導向的，體育教育訓練學這種理論屬性與其大規(guī)模的博士生培養(yǎng)實踐之間便產(chǎn)生了一種矛盾或者說分裂。目前看，導致這種理論與實踐矛盾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主要是由于現(xiàn)實中人才需求的驅動。作為高校的體育院系來說，對師資需求最多的是能夠兼顧公共體育課和專業(yè)體育技能課的術科體育教師。體育教育訓練學的運動實踐本質與這種需求相契合。而從高校評價和學科評估的角度看，我國又主要是以科學研究指標為導向的。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普遍兼顧了運動實踐技能和科學研究能力。從任課上看，不但能上公共體育課和專業(yè)體育課，還能兼顧專業(yè)理論課。同時，還能夠對學校評估做出科研指標上的貢獻，對于用人單位來說是一舉多得的選擇。這使得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的博士生相較于體育人文社會學與運動人體科學專業(yè)的畢業(yè)生來說擁有更好的就業(yè)出口。但是，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并不具備獨特的理論，要保證領域中問題研究的科學性便需要借助于外來學科的知識。比如，當需要回答如果更有效提升學生或運動員的動作認知，提高技術學習效率時往往需要借助認知心理學的研究范式；當需要回答如何準確判定運動員的疲勞程度時往往需要借助于生理學的研究范式；當需要回答如何提高教育或訓練組織的運行效率時往往需要借助于管理學的研究范式；當需要回答如何提升某支球隊凝聚力和保持良好的團隊競爭氣氛時往往需要借助社會心理學的研究范式，等等。通過以上描述可以發(fā)現(xiàn)，真正能夠解決和回答體育教學與訓練實踐中一些具體問題的學者往往來自于其他學科。當然，體育教育訓練學之中同樣存在諸多學術精湛的學者，但他們往往是在相關母學科擁有高深的造詣。這些學科或是哲學、社會學，或是心理學、管理學，亦或是生理學、生物力學?？傊?，這些學界精英是借助相關母學科的知識體系解決了體育教育訓練學中的問題。只是受“學科規(guī)訓”的影響，他們會被認為是體育教育訓練學的“科學共同體”。

與這些學者不同，體育教育訓練學中還有一批真正長時間從事體育教學與訓練實踐的教師或教練員。他們往往只能從經(jīng)驗總結的層面對相關問題進行歸納式的研究。從科學研究的評判標準看，這種研究摻雜了諸多“個人知識”的因素，其普遍性與可重復性相對較差，因此研究的科學性便受到質疑。依據(jù)波蘭尼的觀點看，這種研究傾向于一種“技藝性”的研究，屬于“默會知識”的層面。然而，從“默會知識”的理論來看，它可言傳的內容要遠遠小于它實際存在的內容。這就是為什么頂級教師或教練員的可復制性較差。他們的教學與訓練經(jīng)驗只能通過“師父教徒弟”的方式“手把手”地進行傳授，而無法通過著書立說進行廣泛的傳播。從這個角度看，今后對于體育教師的評價以及體育學的學科評價注定會走向實踐與科研分化的路線。因為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本質上就是實踐性的。術科體育教師招聘應當堅持以突出的運動實踐技能為核心，在術科體育教師評價上應當堅持教學和運動實踐導向的考核，這是符合其內在學科性質的。對于體育教育訓練學領域中問題的研究，歸根到底需要依靠心理學、生理學等成熟學科的理論體系與研究范式予以解決。

由此看來，對于體育教育訓練學專業(yè)博士生的大規(guī)模培養(yǎng)雖然是一種確實存在的現(xiàn)實狀態(tài)，但從學理上看它是自相矛盾的，它更多的是滿足了一種現(xiàn)實需要。這種需要的驅動力來自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高校對于“一專多能”的體育教師的需求；另一方面更是源于我國對高校和學科評價中偏向于科研指標的制度規(guī)定。

4結論與建議

（1）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并不具備獨特的理論，自身科學性較低。對于體育教育訓練學領域中問題的解決一般需要借助于心理學、生理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外來學科的研究范式。應當堅持從跨學科視野，借助心理學、生理學、社會學、管理學的研究范式對體育教育和運動訓練中的問題進行研究，提升研究的科學性。鼓勵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運用實驗的方法對具體的“小問題”展開研究。

（2）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較差的科學性導致我國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論文選題存在著明顯的“越界”現(xiàn)象。是由于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科學性不足所產(chǎn)生的必然結果。

（3）體育教育訓練學博士生培養(yǎng)規(guī)模在體育學4個2級學科中是最大的。體育教育訓練學自身的科學性與其博士生培養(yǎng)規(guī)模呈現(xiàn)出一種內在的分裂性。體育教育訓練學具有典型的運動實踐本質，該學科的人才培養(yǎng)應當與其學科本質相符合。應當堅持以應用型人才培養(yǎng)為主，兼顧科研型人才培養(yǎng)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