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來
《白鹿原》是陳忠實的代表作。小說長達近50萬字,是陳忠實歷時六年艱辛創(chuàng)作完成的。小說以陜西關(guān)中平原上素有“仁義村”之稱的白鹿村為背景,細膩地反映出白姓和鹿姓兩大家族祖孫三代的恩怨紛爭。全書濃縮著深沉的民族歷史內(nèi)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實感和厚重的史詩風格。1993年6月出版后,其暢銷和廣受海內(nèi)外讀者贊賞歡迎的程度為中國當代文學作品所罕見。1997年榮獲中國長篇小說最高榮譽———第4屆茅盾文學獎。已被改編成同名電影、話劇、舞劇、秦腔等多種藝術(shù)形式。
陳忠實的《白鹿原》,是上一世紀九十年代,中國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收獲之一,能夠反映那一時期小說藝術(shù)所達到的最高水平。把這部作品放在整個20世紀中國文學的大格局里考量,無論就其思想容量還是就其審美境界而言,都有其獨特的、無可取代的地位。即使與當代世界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那些著名作品比,《白鹿原》也應該說是獨標一幟的。因此,早就該有一本關(guān)于它的評論專集出版了。
一
好的作品,是經(jīng)得起反復閱讀,反復評論的,包括否定性的批評。早在1993年《白鹿原》問世之初,就好評如潮,不僅評論界以一種顯然久違了的熱情表示了肯定與稱贊,而且廣大讀者爭相購買、傳閱、議論,新聞媒體也好不容易找到了做文章的題目,一時間形成了所謂“陜軍東征”的熱門話題。當然,也存在著爭議,有些不同看法,這本來是很正常的。
人民文學出版社要出一本《白鹿原》評論集,我以為無論對讀者領(lǐng)略這部作品的深層意蘊,對研究者作進一步的探討,抑或?qū)ψ骷冶救耍际且患Φ聼o量的事,我舉雙手贊成。因此,當這本評論集經(jīng)過先后幾位論者多方搜求并最終由李建軍編定時,何啟治先生打電話給我,命我作序,我便欣然允諾,雖然自分能力有限。
我是在《白鹿原》剛剛刊行問世時就仔細讀過這部作品的,作者的筆力和作品的凝重、蒼茫,令我折服,讓我震驚,一時思緒浪涌,興感云屯。直覺告訴我,在秦地的柳青、杜鵬程這些當代小說大師之后,陳忠實攀上了一個新的制高點,他同時也大大超越了自己的同輩作家。然而我至今沒有寫過一篇《白鹿原》的評論,只在北京關(guān)于這部作品的研討會上做過一次不長的發(fā)言,另外在一篇關(guān)于文學鑒賞的地域文化因素的論文和一篇叫做《“陜軍東征”之我見》的文章里作為個例,有所涉及。所以如此,一是我想讓自己初讀后的紛繁思絮和激越情懷沉淀沉淀:二是在稍長一點的時段里印證自己最初的那些直覺,它們也同樣需要接受時間的檢驗與磨洗。新近,為了寫這篇序言,我又重讀了《白鹿原》,感覺依舊新穎。那厚重而又極具表現(xiàn)力的語言,那細致而又洗練到讓人難以忘懷的細節(jié),那一個個命運獨特而又個性突出的人物性格以及他們的命運,那整體的渾厚、蒼涼而又深邃得頗帶神秘感的地域文化特色,還有那血淚交流、悲劇交疊的沉重的歷史氛圍,等等,都仍然引我遐思,讓我感唱。我堅信它有恒久的藝術(shù)魅力,雖然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的評論,我仍然覺得有話可說,我應該相信自己初讀時的直覺。
二
收在這本評論集中的文章,有許多在初發(fā)表時我就在有關(guān)報刊上讀過,還有相當一些,過去不曾讀過。無論以前是否曾經(jīng)寓目,這次寫序,我都把入選的文字,從頭到尾,逐篇讀過,并且做了筆記。讀完這些評論之后,我有這樣一些突出感受:其一,《白鹿原》以其豐厚的內(nèi)蘊,包括思想的、文化的、政治的、倫理的、社會歷史的,民俗風習的、人情人性的等等,還有相當成熟的藝術(shù)技巧,包括結(jié)構(gòu)、敘述、語言運用等等,為批評家們提供了評說的對象,供他們開掘、闡釋、發(fā)揮。評說的角度是多方位、多層次、多側(cè)面的,同時也是深人肌理的。這說明《白鹿原》是經(jīng)得起批評的,它沒有被有分量的批評壓碎,而是在這些批評中更見光華。其二,這本評論集中所收的文章,并非《白鹿原》評論的全部,而是選收。盡管水平互見參差,但多數(shù)言之有物,持之有故,足備一家之說,能夠從中見出九十年代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在具體作品的評論上所可能達到的境界。其三,可以明顯看出,雖然評論對象是同一個《白鹿原》,但批評家的個性差異是相當大的,各人的才性、氣質(zhì)、行文風格自不必說,就是批評觀念,批評方法,批評標準也相當不同,因而就在總體上形成了一種的多元互補的評論格局。這種格局,恰好是當代中國文學批評的多元大格局在一部具體作品評論中的縮微展示,可以以小見大。其四,,《白鹿原》是很難說盡的,盡管這個集子選收了四十余篇評論和闡釋文章,但還有一些重要的方面,沒有涉及到,或雖有涉及卻缺乏必要的深度和力度。這說明,對《白鹿原》的研究,還大有可以深入的余地和可以拓展的空間。其五,《白鹿原》的接受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它的藝術(shù)審美價值,文化歷史價值和思想認知價值的基本上被承認,它的終于能在上一世紀中國長篇藝術(shù)精品長廊里占有一個公認的位置,廣大讀者的歡迎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出版社的力薦,評論界的卓有見地的闡釋與評價,則尤其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