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佳艷++莊雯戈

摘 要：皎然把詩歌所指射的世界統(tǒng)稱作“境象”，且注意到了詩歌作品中所再現(xiàn)的客體與實在客體之間的虛實差異，并將“境”分為了兩重——“可睹而不可取”之境，即為他的“實境”；有“妙用無體”之境，即為“虛境”。反省“境”中的“虛”與“實”，才能對文學作品中抽象與具體的世界有更好的把握，其中的美感也全然顯現(xiàn)了。

關(guān)鍵詞：皎然；《詩式》；境；實境；虛境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17-0266-01

唐朝僧皎然的《詩式》中，有著比較完整的“意境”理論，同時他還開始把“意”與“境”區(qū)分開來，并補充完善了“意境”中“境”的內(nèi)涵。在此之前，王昌齡將境分為三重，分別是“物境”、“情境”、“意境”。與王昌齡不同的是，皎然將“境”二分，他認為“實境”就是諸如景、風、色等物境，而“虛境”則是象外虛境。皎然提出的“實境”與“虛境”受前人影響，但同時也有他的獨到之處。

一、“可睹而不可取”之實境

在皎然之前，王昌齡在《詩格》中提出了“物鏡”、“情境”、“意境”三重“境”。其中“物鏡”強調(diào)“形似”，是對外物的觀賞把握，即強調(diào)客觀環(huán)境。而較早時候，皎然也十分推崇一些詩歌中描寫的“實境”之美，比如謝靈運《登池上樓》中“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這一句。由此可見，皎然的“實境”其實是受了王昌齡“物鏡”的影響。

我們再看皎然自己詩歌中含有“實境”含意的地方。比如《兵后早春登故郭南樓望昆山寺白鶴觀示清道人并沈道士》中的“蒼林有靈境，杳映遙可羨”一句，《同薛員外誼久旱感懷寄兼呈上楊使君》中的“獨感下堂雨，偏嘉越境域”一句?？梢钥吹金ㄈ辉娭械摹熬场比纭吧n林”、“堂雨”，確實是王昌齡所提出“物鏡”之類，但卻與王昌齡的“物鏡”又有些不同，它又好似是王昌齡的“情境”與“物鏡”融合了。譬如上面提到的兩句詩，雖寫的是客觀環(huán)境，但事實上卻是要借物興懷的、借景抒情的，這些“實境”中多少有著詩人自己“心境”的投射和影響。

但皎然所提出的“實境”不僅僅是寫可感之物，充當心境投射的對象，它還在描寫物中對境物的內(nèi)涵做出了高低審美的評判。這是明顯不同于王昌齡的，皎然的“實境”還有著對“文外之旨”的把握。如同繪畫，在人們的審美時，需在最后經(jīng)過借助畫面觸發(fā)起藝術(shù)想象來領(lǐng)略畫之美一樣，文學作品也是如此。但在這里，“文外之旨”并不是強調(diào)借助文學作品中描繪的實景發(fā)出的想象，而是強調(diào)作品中“實境”的延續(xù)性、停留性。正是因為“實景”有這樣的屬性，某一些好的“實境”才能給人一種言有意而意無窮之感。這就很像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象征”手法，事實上，很多“實境”在歷代文學的不斷發(fā)展中也已經(jīng)形成了固定的象征意義，譬如我們探得梅花，贊其傲寒風骨，見空中明月，心生思鄉(xiāng)之情。不得不說，皎然的“實境”賦予了一般事物更豐富、更深刻的意蘊。

由此觀之，“可睹而不可取”之景，顯然不再只是客觀物景，而是成了藝術(shù)意境——也就是說，“實境”便是可投射“心境”情思、承載深刻意蘊的“境象”。

二、“妙用物體”之虛境

其實在中國典籍中很早便出現(xiàn)了虛實的概念，虛實相對的概念早見諸老莊之中。而皎然身為佛教徒，對于“虛實二義”并不陌生。譬如“鏡花水月”這樣的著名佛教譬喻，從最通俗的地方告訴我們一切客觀存在都是虛妄；禪宗六祖慧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點“虛境”。佛教認為世間萬物都是因緣和合而生，唯識宗更是認為境本來就是沒有的，是主題感知而后產(chǎn)生的境。因而，皎然將這些思想兼收并蓄，在其詩歌創(chuàng)作中也都融入了“妙用物體”的虛境，大大擴展了詩歌意象的內(nèi)涵，成為將“虛實二境”融于詩境的鼻祖。也正是因為對佛教思想的兼收并蓄，皎然使其詩歌中的“虛境”包含了更為豐富的審美意象。

相對于“實境”本身有著形象具體可感的特點之外，“虛境”是難以直觀感受的，但是它卻有著更韻味深厚的內(nèi)涵、余韻無窮。在皎然之前，很少有文人提出過“虛境”這個概念，并將其融入于詩歌創(chuàng)作中。皎然有詩云：詩語花愁徒自宅，吾心見境盡為非，首次把虛境融入于詩歌中，豐富了詩歌的內(nèi)涵。又如“靈境若仿佛，爛柯思再逢”，“靈境”最初指莊嚴妙士，吉祥福地，但在此詩中，“靈境”便如上一句中“虛境”，不是一個具體的地點。

因而，可以看出，皎然的“虛境”與佛家中的“虛無”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體現(xiàn)了濃厚的禪意。同時皎然能夠?qū)⒎鸺业乃枷脒\用到實境之中，也足見其獨到之處。

皎然曰：“律家之流，拘而多忌，失于自然，吾常所病也……夫境象非一，虛實難明。有可睹而不可取，景也；可聞而不可見，風也；雖系乎我形，而妙用無體，心也；義貫眾象，而無定質(zhì)，色也。凡此等，可以對虛，亦可以對實?！边@里，皎然明確揭示了意境“虛實相生”的重要特征。而在《詩式》中，皎然也頗強調(diào)虛實相生之理。

誠然，文學作品只有虛實結(jié)合，才具有了美的生發(fā)性、啟示性，引發(fā)讀者的無窮聯(lián)想，抑或是引領(lǐng)讀者進入玄妙境界。詩歌創(chuàng)作中所呈現(xiàn)的景色等客體若是太質(zhì)實，則會無余味，不能激起讀者想象；而若將虛境擴大，則會流于空寂，其中藝術(shù)情趣亦將無存。因而我們反觀虛境與實境，亦要知二者交融相生，才能盡顯作品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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