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
——以《扶?！贰度隋尽贰洞才稀窞槔?/h1>
2017-06-27 08:08:24華珉朗
常州工學院學報(社科版) 2017年3期
華珉朗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論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
——以《扶?！贰度隋尽贰洞才稀窞槔?/p>
華珉朗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嚴歌苓的小說注重動作描摹。論文以《扶?！贰度隋尽泛汀洞才稀窞槔?，論析她小說中的動作敘事。嚴歌苓能夠精準地刻畫出人物一系列的連續(xù)動作，達到影視般的傳神效果；善于從最細微處入筆，鋪敘人物知覺感受；她同樣精于賦予一個動作深刻的意蘊，將動作與人物的命運緊密聯(lián)系起來。這些動作描寫，不僅承擔描畫外觀、表征心理、揭示性格的淺層功能，而且直接與小說的主題、與文本的結(jié)構(gòu)等等更為深層的表達意圖發(fā)生關系，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敘事功能。此外，綜觀這三部小說，也可以看出嚴歌苓小說在動作敘事上審美衍變的軌跡。論文最后論析了動作敘事的成因與價值。
嚴歌苓；動作敘事；《床畔》
嚴歌苓的小說，大多充溢著精彩的人物動作描寫，在其他作家那里，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人物舉手投足的細節(jié)，她卻往往濃墨重彩地大書特書。嚴歌苓的動作描寫，善于從最細微處入筆，鋪敘人物知覺感受，可以將某一個看似無意義的動作寫得波瀾橫生；還能夠精準地刻畫出人物一系列的連續(xù)動作，達到影視般的傳神效果；她同樣精于賦予一個動作深刻的意蘊，將動作與人物的命運緊密聯(lián)系起來。嚴歌苓小說中的動作描寫，不僅僅承擔描畫外觀、表征心理、揭示性格的淺層功能，而且直接與小說的主題、與文本的結(jié)構(gòu)等等更為深層的表達意圖發(fā)生關系，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敘事功能，因此，此文的標題將其定為“動作敘事”。動作敘事是嚴歌苓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幾乎她的每部小說都涉及這一命題，本文的主要論述對象，是嚴歌苓寫于1996年的《扶?！?，寫于1998年的《人寰》以及2015年發(fā)表的《床畔》(原名《護士萬紅》)，這三部長篇小說在動作敘事上都具有代表性。
一、“動作敘事”的豐富呈現(xiàn)
小說既然要描寫人物，總免不了要有動作上的刻畫，優(yōu)秀的作家往往能夠抓住人物的動作特征，塑造出令人過目難忘的人物形象，比如魯迅寫“眼睛間或一輪”的喪失了生命力的祥林嫂，就通過一個簡單的動作畫出了人物的靈魂。但是大多數(shù)作家的動作描寫，只是小說中的一個點綴成分，未能獲得獨立意義，而嚴歌苓許多小說中的動作描寫，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并且承擔著敘事功能，這是她非常獨到的藝術(shù)特質(zhì)。呈現(xiàn)在嚴歌苓小說中的動作敘事，可概括為以下三類。
第一是對一連貫的動作進行照相式的精細刻畫，使人物的舉止情態(tài)躍然紙上，如在眼前。比如《扶?！樊斨袑τ诜錾｀竟献舆@一連續(xù)動作的描?。骸八麤]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個中國女子如扶桑那樣嗑瓜子：那樣繃緊嘴唇、在瓜子崩裂時眉心輕輕一抖，仿佛碎裂了一個微小的痛楚；再那樣漫不經(jīng)心又心事滿腹地挪動舌頭，讓鮮紅的瓜子殼被嘴唇分娩出來，又在唇邊遲疑一會，落進小盤。那樣清脆細碎的唇齒動作使她的緘默變成極微妙的一種表達?！雹龠@是克里斯看到扶桑嗑瓜子時的情景。這段短短的文字連用五個動詞繃、抖、挪動、分娩、落，將扶桑嗑瓜子的那種優(yōu)雅嫻靜的儀態(tài)寫得活靈活現(xiàn)。這段描寫將嗑瓜子的動作拆分為幾個環(huán)節(jié)，每一環(huán)節(jié)都摹狀得十分詳細，又輔之以“碎裂了一個微小的痛楚”“漫不經(jīng)心又心事滿腹”這樣的情緒修飾語，使得扶桑這樣一個中國妓女以完美的古典式的形象呈現(xiàn)在克里斯以及讀者眼前。
第二是捕捉最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動作細節(jié)，由這些細節(jié)揭示人物心理，或者構(gòu)成小說敘事邏輯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比如《人寰》當中，小說寫到我看到爸爸、媽媽、賀叔叔三人的腳在桌子下面的動作，十分精細?！案锌搭^的，是三雙腳中的一只不當心碰到了異體：賀叔叔赤裸的足趾在他伸展長腿時碰到了媽媽剛脫下珠鞋的腳尖，或者爸爸兩個扁薄足掌在動彈無定時出了格局，觸到了賀叔叔的草鞋，腳都會電打一般彈開，之后飛快縮回，在空中舉一刻，腳尖再探測一番地面的安全范圍，最后才緩慢地著陸于自己座位下面。”②這一段文字細致地寫出了三人的腳在不小心觸碰到時的第一反應，尤其是“探測一番地面的安全范圍”十分形象地摹狀出腳的動作，這個動作具有影視化的效果，能夠使小說更加有吸引力，增加閱讀趣味。以《床畔》為例，更能說明問題，這是一部完全以動作敘事支撐起來的小說。其故事的主人公張谷雨是一位被認定為植物人的傷員，他喪失了正常的肢體表達功能，因此只能通過極其細微的身體變化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與思想，而這些只有專門服侍他的護士萬紅可以讀懂。比如當吳醫(yī)生把唾沫星子濺在張谷雨臉上時，“萬紅看見張谷雨兩道眉毛之間的‘川’字筆畫一下子深了”③。當萬紅擦去那些唾沫時，那個“川”又淺下去了，這一深一淺的眉毛變化，是非常細微的表情動作，它體現(xiàn)了張谷雨由不適到舒坦的心理變化。這些看似毫不起眼的微表情，對于萬紅卻有至關重大的意義，“這三年里，萬紅告訴了他許多征兆，這些征兆是張谷雨的脈搏、瞳仁、嘴唇，以及身體細微變化體現(xiàn)的”④，萬紅告訴吳醫(yī)生這些征兆，以此來證明張谷雨不是植物人，而仍然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并且能通過特殊的方式表達出來的生命體。實際上，整部小說的敘事核心就是萬紅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收集張谷雨的這些表情征兆，用以推翻醫(yī)院對他判下的植物人的認定?！洞才稀泛写罅康膭幼髅鑼?，比如被自己的兒子叫父親時張谷雨眉頭的舒展，還有當張谷雨看到吳醫(yī)生在自己面前強抱萬紅時握出的拳頭，最激烈的是張谷雨看到窗外有人偷窺萬紅換衣服時，打翻了輸液架以警示萬紅，更多的則是一些外人難以覺察到的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
第三是抓住某一個動作或者姿勢，夸張它、放大它、突出它，使這個動作或姿勢上升成為一個獨特的意象。比如《扶?！分袑懙健翱死锼箮c酸楚地承認，跪著的扶桑是個美麗的形象，美麗是這片和諧。跪著的姿勢使她美得驚人，使她的寬容和柔順被這姿式鑄在那里。她跪著，卻寬恕了站著的人們，寬恕了所有的居高臨下者”⑤。跪原本并不是個美麗的動作，但在嚴歌苓的筆下，跪卻“美得驚人”，而且作者對于這個跪姿的描寫極盡詳細，可以說，“跪”在此不僅是一個動作，而且升華成為一個寓意非常豐富的意象，扶桑一跪也就不僅僅是一個妓女跪在外國的嫖客面前了，它其實象征著中華民族以一種包容的姿態(tài)承受著歷史加之于她的所有苦難。還有一處是扶桑被大勇出售時的姿勢：“到了一年左右，扶桑常會空空坐一天。沒人想到她是在等誰：這是一個死心塌地等待的姿勢。她的頭隱在紅蓋頭下面，下頜卻微微翹起，像個鄉(xiāng)村婦人站在一條路口，等一個隨時會從路那頭出現(xiàn)的孩子?！雹薹錾？兆惶?，其實是在等待克里斯的到來，然而始終等不到。嚴歌苓將這樣一個“等”的姿態(tài)寫得很美，又帶著濃厚的悲傷?！度隋尽分幸灿袑毼幼鞯纳羁掏诰?。如賀叔叔在“文革”期間被批判時，我父親幾乎不受自己控制地上去給了他一耳光，以此和他劃清界限而自保。給賀叔叔的這一耳光遂成為父親后半生揮之不去的陰影?！爸挥兴?，有一天他會給賀叔叔一個大耳摑子。一份日夜彌漫在我們生活中的恩寵和主宰終止在爸爸恢復的本性中。那是徹底的無拘束，是對一切權(quán)威瘋狂的反感。是兩扇書架后面連褲腰帶也不想要的那個生靈。”⑦“摑耳光”在小說里也成為十分重要的一個動作意象。
二、“動作敘事”的文學功能
以上列舉了嚴歌苓小說中動作敘事的內(nèi)容呈現(xiàn)，下面擬從三個方面分析這些動作敘事的文學功能：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凸顯主旨內(nèi)蘊。在嚴歌苓的小說中，有時候動作敘事承擔了以上某一個功能，但在更多的時候，是同時承擔了多個功能。
例如《扶?！分杏性S多關于扶桑一連串動作的細筆勾勒，這些動作敘事共同使得扶桑這個人物形象光彩照人，在異域他鄉(xiāng)閃耀出別樣的光芒，它們達到了塑造人物的良好效果。同時，正因為扶桑有如此的美麗，所以才會讓白人兒童克里斯為之迷戀一生，這也直接導致了她坎坷不平的命運，因此，這里的動作敘事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再如上面論及的“摑耳光”這個動作的功能。第一層功能是它凸顯了父親柔弱中含有粗暴的性格，他一直幫賀叔叔寫稿，賀名滿天下，父親卻連在書上署名的資格都沒有，他忍氣吞聲了很多年，但是在批斗會上，他一改往日的柔弱，竟然對朋友粗暴相對，可見他至柔的性格中也有剛烈的一面。一方面，父親上去扇賀叔叔一巴掌，是明哲保身；另一方面，也是多年來所受屈辱的一種爆發(fā)，說明他并不是完全臣服于權(quán)威，也會反抗，也會與命運相斗爭。然而正是這一耳光，使父親背上了一生的精神原罪，以致“文革”結(jié)束后，他依然默默無聞地在賀叔叔身后為他寫稿以求得心靈的補償。摑耳光這個動作以及因此而導致的后果，使父親這樣一個弱質(zhì)的知識分子形象樹立起來。第二層功能，則由父親“這一個”擴展到“這一群”，父親在艱難的境地里，做出了出賣朋友的事情，這顯現(xiàn)出人性的復雜。要在最為艱危的時刻維持人格的崇高，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應該說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因而摑耳光這一動作其實還包含了作者對于人的復雜性的深刻理解。為了自己的安全而不得不犧牲他人的利益，這是人類共有的缺點，也是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弱點，父親的一摑，是對靈魂的拷問，也是對人性的質(zhì)詢，它可以使讀者照見自己的心靈。有如巴赫金在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時所寫的：“他描寫人，一向是寫人處于最后結(jié)局的門坎上，寫人處于心靈危機的時刻和不能完結(jié)也不可意料的心靈變故的時刻?！雹喔赣H在處于心靈危機時，做出了不自覺的行為，嚴歌苓對于這一心理的刻畫，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相似之處。
這三個文學功能實際上存在著層層遞進的關系，塑造形象屬于最淺層次的，更深入一些，就達到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效果，最后，動作敘事如果能直接與文本的核心主題相聯(lián)系，成為整部小說的“文眼”和重大關節(jié)，其文學功能也就達到了最深層次的效果。
三、“動作敘事”的衍變、成因與價值
綜觀以上三類動作敘事，可以發(fā)現(xiàn)，嚴歌苓小說特別注重利用動作描寫來豐富文本內(nèi)涵，這一點在當代作家中是比較突出的。由于這三部小說創(chuàng)作年代各異，我們也可以從中尋繹出嚴歌苓小說在動作敘事上的變遷軌跡。
首先，兩部創(chuàng)作于20世紀90年代的小說《扶?！泛汀度隋尽飞朴谠诩毼幼髦型诰蛏盍x，其著力點往往在某幾個動作之上，作者不惜用大量篇幅渲染幾個細小的動作，并成為貫穿小說始終的重要意象，與文本的主題內(nèi)涵緊密相關。而在寫于2015年的《床畔》里，嚴歌苓已失去了重點描摹某一動作并發(fā)掘其奧秘的耐心，在《床畔》中我們找不到類似于前文分析過的“跪”“等”“摑耳光”這樣帶有深刻象征意蘊的某一動作，多的是許多細微動作的疊加，這些動作盡管在描寫上仍然精致，但因為缺乏深義，耐不住咀嚼。其次，《扶?！泛汀度隋尽范嗝鑼懯?、足等肢體動作，而《床畔》則大多是描寫人的面部表情，如嘴角，皺紋，眼神等等這些細小的動作。換句話說，《床畔》里動作更為細微，更不易為人所察覺，在數(shù)量上，《床畔》的動作描寫要遠遠多于前兩部小說，但質(zhì)量上卻要略遜一籌。嚴歌苓這種藝術(shù)上的變化自然有著多方面的原因，《床畔》原本寫的是植物人的故事，因此若要繼續(xù)貫徹動作敘事，作者只能寫張谷雨臉上的微表情。再者，《床畔》體現(xiàn)出嚴歌苓在動作敘事上往精細化方向發(fā)展的趨勢，這也說明在這一點上其藝術(shù)水準的下降?！斗錾！泛汀度隋尽返膭幼鲾⑹?，可以看出是作者精心構(gòu)思的結(jié)果，而《床畔》所憑借的是作家細節(jié)描寫的才力，卻不見了那份對于文字推敲的虔誠與專注，盡管作者在后記中強調(diào)此書寫作過程之艱辛，但就動作敘事這一角度來看，這部小說都不及她90年代的《扶?！放c《人寰》。
嚴歌苓的“動作敘事”，是她小說中一個特有的標簽，這種敘事手段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兩點。第一，在動作細節(jié)當中凸顯人物個性。嚴歌苓的小說總是不厭其煩地描摹人物的動作細節(jié)，這使得她的小說呈現(xiàn)出很強的人物個性。在嚴歌苓的小說中，特別注意不同身份的人物不同的言行風格，例如醫(yī)生和軍官，知識分子和妓女，他們在動作上的特點就完全不同，我們可以從嚴歌苓小說人物的動作中，窺見人物的身份、性格乃至深層次的思想變化，這就與那些動作描寫毫無特點的雷同式寫作拉開了距離。第二，始終書寫人性。動作敘事從來不是嚴歌苓藝術(shù)停止的地方，在紛繁復雜的動作描寫背后，更為廣闊的藝術(shù)空間，是這些表層舉止中所蘊含的深刻的人性。比如扶桑的一“跪”就與她的命運乃至中國女人的身世和國族命運聯(lián)系起來了。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曾遭受外邦凌辱，對于西方列強來說，中國正像那個跪著的扶桑，然而扶桑雖然跪著，卻以無比博大的包容心寬恕著一切，那里面有屈辱，卻也有抗爭，有堅守，更有潛藏于心底的骨氣。這種動作敘事的人性內(nèi)涵，恰恰是嚴歌苓小說創(chuàng)作中最為精彩也最為深刻的地方。
四、結(jié)語
動作敘事是嚴歌苓小說中一項極其重要的敘事策略，當然也是她小說創(chuàng)作譜系中一個不可忽視的藝術(shù)特征。嚴歌苓小說里的動作描寫，非常精細，有別于一般作家，這類描寫不僅可以揭示人物的性格特質(zhì)，或者成為故事情節(jié)的潤滑劑，更為重要的是，它還可以與小說的主旨內(nèi)蘊發(fā)生直接的關系。嚴歌苓最大程度地挖掘出一個動作所能傳達的內(nèi)涵，在她所構(gòu)造的文學世界里演繹出一片引人入勝的獨特風景。本文從現(xiàn)象呈示到原因剖析再到價值總結(jié)，就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進行了深入透析。當然，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還值得引起學界更多的關注并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嚴歌苓作為一個勤奮的作家，近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一部長篇小說問世，其小說在動作敘事上所取得的新進展，也值得跟進研究。
注釋：
①④⑤⑥嚴歌苓：《扶桑》，春風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49頁，第169頁，第207頁，第70頁。
②③嚴歌苓：《床畔》，長江文藝出版社，2015年，第33頁，第84頁。
⑦嚴歌苓：《人寰》，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10頁。
⑧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復調(diào)小說理論》，白春仁、顧亞鈴譯，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88年，第100頁。
⑨歐陽光明：《嚴歌苓還要在寫作的歧路上狂奔多久——從〈護士萬紅〉說開去》，《南方文壇》，2015年第4期，第113頁。
⑩白草：《〈床畔〉的漏洞及其觀念問題》，《藝術(shù)評論》，2015年第11期，第82頁。
責任編輯：莊亞華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3．004
2017-02-25
華珉朗(1992— )，男，碩士研究生。
I206
A
1673-0887(2017)03-0013-05
猜你喜歡
叁見影（微篇小說）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2 遛彎兒（微篇小說）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0 勸生接力（微篇小說）紅豆(2022年3期)2022-06-28 07:03:42 下一個動作動漫界·幼教365(大班)(2021年4期)2021-05-23 21:33:16 那些小說教我的事意林·全彩Color(2019年9期)2019-10-17 02:25:50 動作描寫要具體小學生作文(低年級適用)(2018年3期)2018-04-17 00:58:35 畫動作少年博覽·小學低年級(2017年4期)2017-06-09 16:22:28 讓動作“活”起來作文周刊·小學一年級版(2016年28期)2017-06-03 00:28:49 動作描寫不可少作文評點報·低幼版(2017年7期)2017-03-11 20:49:41 非同一般的吃飯動作少兒科學周刊·少年版(2015年4期)2015-07-07 20:56:37
華珉朗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論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
——以《扶?！贰度隋尽贰洞才稀窞槔?/p>
華珉朗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嚴歌苓的小說注重動作描摹。論文以《扶?！贰度隋尽泛汀洞才稀窞槔?，論析她小說中的動作敘事。嚴歌苓能夠精準地刻畫出人物一系列的連續(xù)動作，達到影視般的傳神效果；善于從最細微處入筆，鋪敘人物知覺感受；她同樣精于賦予一個動作深刻的意蘊，將動作與人物的命運緊密聯(lián)系起來。這些動作描寫，不僅承擔描畫外觀、表征心理、揭示性格的淺層功能，而且直接與小說的主題、與文本的結(jié)構(gòu)等等更為深層的表達意圖發(fā)生關系，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敘事功能。此外，綜觀這三部小說，也可以看出嚴歌苓小說在動作敘事上審美衍變的軌跡。論文最后論析了動作敘事的成因與價值。
嚴歌苓；動作敘事；《床畔》
嚴歌苓的小說，大多充溢著精彩的人物動作描寫，在其他作家那里，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人物舉手投足的細節(jié)，她卻往往濃墨重彩地大書特書。嚴歌苓的動作描寫，善于從最細微處入筆，鋪敘人物知覺感受，可以將某一個看似無意義的動作寫得波瀾橫生；還能夠精準地刻畫出人物一系列的連續(xù)動作，達到影視般的傳神效果；她同樣精于賦予一個動作深刻的意蘊，將動作與人物的命運緊密聯(lián)系起來。嚴歌苓小說中的動作描寫，不僅僅承擔描畫外觀、表征心理、揭示性格的淺層功能，而且直接與小說的主題、與文本的結(jié)構(gòu)等等更為深層的表達意圖發(fā)生關系，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敘事功能，因此，此文的標題將其定為“動作敘事”。動作敘事是嚴歌苓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幾乎她的每部小說都涉及這一命題，本文的主要論述對象，是嚴歌苓寫于1996年的《扶?！?，寫于1998年的《人寰》以及2015年發(fā)表的《床畔》(原名《護士萬紅》)，這三部長篇小說在動作敘事上都具有代表性。
一、“動作敘事”的豐富呈現(xiàn)
小說既然要描寫人物，總免不了要有動作上的刻畫，優(yōu)秀的作家往往能夠抓住人物的動作特征，塑造出令人過目難忘的人物形象，比如魯迅寫“眼睛間或一輪”的喪失了生命力的祥林嫂，就通過一個簡單的動作畫出了人物的靈魂。但是大多數(shù)作家的動作描寫，只是小說中的一個點綴成分，未能獲得獨立意義，而嚴歌苓許多小說中的動作描寫，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并且承擔著敘事功能，這是她非常獨到的藝術(shù)特質(zhì)。呈現(xiàn)在嚴歌苓小說中的動作敘事，可概括為以下三類。
第一是對一連貫的動作進行照相式的精細刻畫，使人物的舉止情態(tài)躍然紙上，如在眼前。比如《扶?！樊斨袑τ诜錾｀竟献舆@一連續(xù)動作的描?。骸八麤]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個中國女子如扶桑那樣嗑瓜子：那樣繃緊嘴唇、在瓜子崩裂時眉心輕輕一抖，仿佛碎裂了一個微小的痛楚；再那樣漫不經(jīng)心又心事滿腹地挪動舌頭，讓鮮紅的瓜子殼被嘴唇分娩出來，又在唇邊遲疑一會，落進小盤。那樣清脆細碎的唇齒動作使她的緘默變成極微妙的一種表達?！雹龠@是克里斯看到扶桑嗑瓜子時的情景。這段短短的文字連用五個動詞繃、抖、挪動、分娩、落，將扶桑嗑瓜子的那種優(yōu)雅嫻靜的儀態(tài)寫得活靈活現(xiàn)。這段描寫將嗑瓜子的動作拆分為幾個環(huán)節(jié)，每一環(huán)節(jié)都摹狀得十分詳細，又輔之以“碎裂了一個微小的痛楚”“漫不經(jīng)心又心事滿腹”這樣的情緒修飾語，使得扶桑這樣一個中國妓女以完美的古典式的形象呈現(xiàn)在克里斯以及讀者眼前。
第二是捕捉最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動作細節(jié)，由這些細節(jié)揭示人物心理，或者構(gòu)成小說敘事邏輯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比如《人寰》當中，小說寫到我看到爸爸、媽媽、賀叔叔三人的腳在桌子下面的動作，十分精細?！案锌搭^的，是三雙腳中的一只不當心碰到了異體：賀叔叔赤裸的足趾在他伸展長腿時碰到了媽媽剛脫下珠鞋的腳尖，或者爸爸兩個扁薄足掌在動彈無定時出了格局，觸到了賀叔叔的草鞋，腳都會電打一般彈開，之后飛快縮回，在空中舉一刻，腳尖再探測一番地面的安全范圍，最后才緩慢地著陸于自己座位下面。”②這一段文字細致地寫出了三人的腳在不小心觸碰到時的第一反應，尤其是“探測一番地面的安全范圍”十分形象地摹狀出腳的動作，這個動作具有影視化的效果，能夠使小說更加有吸引力，增加閱讀趣味。以《床畔》為例，更能說明問題，這是一部完全以動作敘事支撐起來的小說。其故事的主人公張谷雨是一位被認定為植物人的傷員，他喪失了正常的肢體表達功能，因此只能通過極其細微的身體變化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與思想，而這些只有專門服侍他的護士萬紅可以讀懂。比如當吳醫(yī)生把唾沫星子濺在張谷雨臉上時，“萬紅看見張谷雨兩道眉毛之間的‘川’字筆畫一下子深了”③。當萬紅擦去那些唾沫時，那個“川”又淺下去了，這一深一淺的眉毛變化，是非常細微的表情動作，它體現(xiàn)了張谷雨由不適到舒坦的心理變化。這些看似毫不起眼的微表情，對于萬紅卻有至關重大的意義，“這三年里，萬紅告訴了他許多征兆，這些征兆是張谷雨的脈搏、瞳仁、嘴唇，以及身體細微變化體現(xiàn)的”④，萬紅告訴吳醫(yī)生這些征兆，以此來證明張谷雨不是植物人，而仍然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并且能通過特殊的方式表達出來的生命體。實際上，整部小說的敘事核心就是萬紅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收集張谷雨的這些表情征兆，用以推翻醫(yī)院對他判下的植物人的認定?！洞才稀泛写罅康膭幼髅鑼?，比如被自己的兒子叫父親時張谷雨眉頭的舒展，還有當張谷雨看到吳醫(yī)生在自己面前強抱萬紅時握出的拳頭，最激烈的是張谷雨看到窗外有人偷窺萬紅換衣服時，打翻了輸液架以警示萬紅，更多的則是一些外人難以覺察到的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
第三是抓住某一個動作或者姿勢，夸張它、放大它、突出它，使這個動作或姿勢上升成為一個獨特的意象。比如《扶?！分袑懙健翱死锼箮c酸楚地承認，跪著的扶桑是個美麗的形象，美麗是這片和諧。跪著的姿勢使她美得驚人，使她的寬容和柔順被這姿式鑄在那里。她跪著，卻寬恕了站著的人們，寬恕了所有的居高臨下者”⑤。跪原本并不是個美麗的動作，但在嚴歌苓的筆下，跪卻“美得驚人”，而且作者對于這個跪姿的描寫極盡詳細，可以說，“跪”在此不僅是一個動作，而且升華成為一個寓意非常豐富的意象，扶桑一跪也就不僅僅是一個妓女跪在外國的嫖客面前了，它其實象征著中華民族以一種包容的姿態(tài)承受著歷史加之于她的所有苦難。還有一處是扶桑被大勇出售時的姿勢：“到了一年左右，扶桑常會空空坐一天。沒人想到她是在等誰：這是一個死心塌地等待的姿勢。她的頭隱在紅蓋頭下面，下頜卻微微翹起，像個鄉(xiāng)村婦人站在一條路口，等一個隨時會從路那頭出現(xiàn)的孩子?！雹薹錾？兆惶?，其實是在等待克里斯的到來，然而始終等不到。嚴歌苓將這樣一個“等”的姿態(tài)寫得很美，又帶著濃厚的悲傷?！度隋尽分幸灿袑毼幼鞯纳羁掏诰?。如賀叔叔在“文革”期間被批判時，我父親幾乎不受自己控制地上去給了他一耳光，以此和他劃清界限而自保。給賀叔叔的這一耳光遂成為父親后半生揮之不去的陰影?！爸挥兴?，有一天他會給賀叔叔一個大耳摑子。一份日夜彌漫在我們生活中的恩寵和主宰終止在爸爸恢復的本性中。那是徹底的無拘束，是對一切權(quán)威瘋狂的反感。是兩扇書架后面連褲腰帶也不想要的那個生靈。”⑦“摑耳光”在小說里也成為十分重要的一個動作意象。
二、“動作敘事”的文學功能
以上列舉了嚴歌苓小說中動作敘事的內(nèi)容呈現(xiàn)，下面擬從三個方面分析這些動作敘事的文學功能：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凸顯主旨內(nèi)蘊。在嚴歌苓的小說中，有時候動作敘事承擔了以上某一個功能，但在更多的時候，是同時承擔了多個功能。
例如《扶?！分杏性S多關于扶桑一連串動作的細筆勾勒，這些動作敘事共同使得扶桑這個人物形象光彩照人，在異域他鄉(xiāng)閃耀出別樣的光芒，它們達到了塑造人物的良好效果。同時，正因為扶桑有如此的美麗，所以才會讓白人兒童克里斯為之迷戀一生，這也直接導致了她坎坷不平的命運，因此，這里的動作敘事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再如上面論及的“摑耳光”這個動作的功能。第一層功能是它凸顯了父親柔弱中含有粗暴的性格，他一直幫賀叔叔寫稿，賀名滿天下，父親卻連在書上署名的資格都沒有，他忍氣吞聲了很多年，但是在批斗會上，他一改往日的柔弱，竟然對朋友粗暴相對，可見他至柔的性格中也有剛烈的一面。一方面，父親上去扇賀叔叔一巴掌，是明哲保身；另一方面，也是多年來所受屈辱的一種爆發(fā)，說明他并不是完全臣服于權(quán)威，也會反抗，也會與命運相斗爭。然而正是這一耳光，使父親背上了一生的精神原罪，以致“文革”結(jié)束后，他依然默默無聞地在賀叔叔身后為他寫稿以求得心靈的補償。摑耳光這個動作以及因此而導致的后果，使父親這樣一個弱質(zhì)的知識分子形象樹立起來。第二層功能，則由父親“這一個”擴展到“這一群”，父親在艱難的境地里，做出了出賣朋友的事情，這顯現(xiàn)出人性的復雜。要在最為艱危的時刻維持人格的崇高，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應該說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因而摑耳光這一動作其實還包含了作者對于人的復雜性的深刻理解。為了自己的安全而不得不犧牲他人的利益，這是人類共有的缺點，也是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弱點，父親的一摑，是對靈魂的拷問，也是對人性的質(zhì)詢，它可以使讀者照見自己的心靈。有如巴赫金在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時所寫的：“他描寫人，一向是寫人處于最后結(jié)局的門坎上，寫人處于心靈危機的時刻和不能完結(jié)也不可意料的心靈變故的時刻?！雹喔赣H在處于心靈危機時，做出了不自覺的行為，嚴歌苓對于這一心理的刻畫，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相似之處。
這三個文學功能實際上存在著層層遞進的關系，塑造形象屬于最淺層次的，更深入一些，就達到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效果，最后，動作敘事如果能直接與文本的核心主題相聯(lián)系，成為整部小說的“文眼”和重大關節(jié)，其文學功能也就達到了最深層次的效果。
三、“動作敘事”的衍變、成因與價值
綜觀以上三類動作敘事，可以發(fā)現(xiàn)，嚴歌苓小說特別注重利用動作描寫來豐富文本內(nèi)涵，這一點在當代作家中是比較突出的。由于這三部小說創(chuàng)作年代各異，我們也可以從中尋繹出嚴歌苓小說在動作敘事上的變遷軌跡。
首先，兩部創(chuàng)作于20世紀90年代的小說《扶?！泛汀度隋尽飞朴谠诩毼幼髦型诰蛏盍x，其著力點往往在某幾個動作之上，作者不惜用大量篇幅渲染幾個細小的動作，并成為貫穿小說始終的重要意象，與文本的主題內(nèi)涵緊密相關。而在寫于2015年的《床畔》里，嚴歌苓已失去了重點描摹某一動作并發(fā)掘其奧秘的耐心，在《床畔》中我們找不到類似于前文分析過的“跪”“等”“摑耳光”這樣帶有深刻象征意蘊的某一動作，多的是許多細微動作的疊加，這些動作盡管在描寫上仍然精致，但因為缺乏深義，耐不住咀嚼。其次，《扶?！泛汀度隋尽范嗝鑼懯?、足等肢體動作，而《床畔》則大多是描寫人的面部表情，如嘴角，皺紋，眼神等等這些細小的動作。換句話說，《床畔》里動作更為細微，更不易為人所察覺，在數(shù)量上，《床畔》的動作描寫要遠遠多于前兩部小說，但質(zhì)量上卻要略遜一籌。嚴歌苓這種藝術(shù)上的變化自然有著多方面的原因，《床畔》原本寫的是植物人的故事，因此若要繼續(xù)貫徹動作敘事，作者只能寫張谷雨臉上的微表情。再者，《床畔》體現(xiàn)出嚴歌苓在動作敘事上往精細化方向發(fā)展的趨勢，這也說明在這一點上其藝術(shù)水準的下降?！斗錾！泛汀度隋尽返膭幼鲾⑹?，可以看出是作者精心構(gòu)思的結(jié)果，而《床畔》所憑借的是作家細節(jié)描寫的才力，卻不見了那份對于文字推敲的虔誠與專注，盡管作者在后記中強調(diào)此書寫作過程之艱辛，但就動作敘事這一角度來看，這部小說都不及她90年代的《扶?！放c《人寰》。
嚴歌苓的“動作敘事”，是她小說中一個特有的標簽，這種敘事手段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兩點。第一，在動作細節(jié)當中凸顯人物個性。嚴歌苓的小說總是不厭其煩地描摹人物的動作細節(jié)，這使得她的小說呈現(xiàn)出很強的人物個性。在嚴歌苓的小說中，特別注意不同身份的人物不同的言行風格，例如醫(yī)生和軍官，知識分子和妓女，他們在動作上的特點就完全不同，我們可以從嚴歌苓小說人物的動作中，窺見人物的身份、性格乃至深層次的思想變化，這就與那些動作描寫毫無特點的雷同式寫作拉開了距離。第二，始終書寫人性。動作敘事從來不是嚴歌苓藝術(shù)停止的地方，在紛繁復雜的動作描寫背后，更為廣闊的藝術(shù)空間，是這些表層舉止中所蘊含的深刻的人性。比如扶桑的一“跪”就與她的命運乃至中國女人的身世和國族命運聯(lián)系起來了。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曾遭受外邦凌辱，對于西方列強來說，中國正像那個跪著的扶桑，然而扶桑雖然跪著，卻以無比博大的包容心寬恕著一切，那里面有屈辱，卻也有抗爭，有堅守，更有潛藏于心底的骨氣。這種動作敘事的人性內(nèi)涵，恰恰是嚴歌苓小說創(chuàng)作中最為精彩也最為深刻的地方。
四、結(jié)語
動作敘事是嚴歌苓小說中一項極其重要的敘事策略，當然也是她小說創(chuàng)作譜系中一個不可忽視的藝術(shù)特征。嚴歌苓小說里的動作描寫，非常精細，有別于一般作家，這類描寫不僅可以揭示人物的性格特質(zhì)，或者成為故事情節(jié)的潤滑劑，更為重要的是，它還可以與小說的主旨內(nèi)蘊發(fā)生直接的關系。嚴歌苓最大程度地挖掘出一個動作所能傳達的內(nèi)涵，在她所構(gòu)造的文學世界里演繹出一片引人入勝的獨特風景。本文從現(xiàn)象呈示到原因剖析再到價值總結(jié)，就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進行了深入透析。當然，嚴歌苓小說的動作敘事，還值得引起學界更多的關注并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嚴歌苓作為一個勤奮的作家，近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一部長篇小說問世，其小說在動作敘事上所取得的新進展，也值得跟進研究。
注釋：
①④⑤⑥嚴歌苓：《扶桑》，春風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49頁，第169頁，第207頁，第70頁。
②③嚴歌苓：《床畔》，長江文藝出版社，2015年，第33頁，第84頁。
⑦嚴歌苓：《人寰》，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10頁。
⑧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復調(diào)小說理論》，白春仁、顧亞鈴譯，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88年，第100頁。
⑨歐陽光明：《嚴歌苓還要在寫作的歧路上狂奔多久——從〈護士萬紅〉說開去》，《南方文壇》，2015年第4期，第113頁。
⑩白草：《〈床畔〉的漏洞及其觀念問題》，《藝術(shù)評論》，2015年第11期，第82頁。
責任編輯：莊亞華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3．004
2017-02-25
華珉朗(1992— )，男，碩士研究生。
I206
A
1673-0887(2017)03-0013-05
猜你喜歡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2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0
紅豆(2022年3期)2022-06-28 07:03:42
動漫界·幼教365(大班)(2021年4期)2021-05-23 21:33:16
意林·全彩Color(2019年9期)2019-10-17 02:25:50
小學生作文(低年級適用)(2018年3期)2018-04-17 00:58:35
少年博覽·小學低年級(2017年4期)2017-06-09 16:22:28
作文周刊·小學一年級版(2016年28期)2017-06-03 00:28:49
作文評點報·低幼版(2017年7期)2017-03-11 20:49:41
少兒科學周刊·少年版(2015年4期)2015-07-07 20:56: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