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

八十七位法國文學(xué)名人墓地指南

◎珊珊

也許你也跟我一樣，從少女時代就有一段與法國有關(guān)的夢。你的夢里是歷經(jīng)十幾個世紀風(fēng)霜的巴黎圣母院？是小仲馬安放在瑪格麗特碑前的那束茶花？還是精致的骨瓷茶具、羊角面包？

人們都說法國人有兩種，一種是“巴黎人”，另一種是“住在巴黎以外的人”。今天的巴黎人依然走在十九世紀的碎石路上，在這條大道的沿線，點綴著這些名字：皇家廣場、巴士底、溫森城堡、莎士比亞書屋……在這條大道上走過的是雨果、波德萊爾、戈蒂埃、普魯斯特、喬伊斯……

巴黎，這是一個古老而浪漫的城市，一個極具歷史感的所在。如果此時讓你邂逅巴黎，你，會去哪里呢？是去找香水名牌，還是去感受紙醉金迷？是去香榭麗舍自拍，還是去埃菲爾鐵塔打卡？亦或是穿越到那個我們來不及參與的年代，靜靜地走一走幾百年前的街道巷弄，看一看曾經(jīng)的偉人活著和死去的地方？

拿一本《巴黎文學(xué)散步地圖》，我們就能品味這另類的死亡之美……

生不同房，死竟同穴的薩特和波伏瓦

薩特與波伏瓦是法國文壇的一對知己，生不同房的兩人，死后合葬于一處。

讓-保羅·薩特是哲學(xué)家、作家、存在主義之父。一九八○年四月十九日舉行薩特的葬禮時，萬人自發(fā)走到巴黎街頭，向他最后致意，其中包括了老中青三代的法國人。西蒙娜·德·波伏瓦是薩特的“終身伴侶”，是薩特昵稱的“小海貍”（波伏瓦的姓Beauvoir與英文的海貍Beaver相近）。她的葬禮與薩特一樣隆重，來自世界各地的婦女齊聚蒙巴納斯墓園為她默哀致意。

波伏瓦在《再見薩特》里說：“薩特的死讓我倆分離，我的死卻不會讓我倆重聚。即便如此，我們兩個人這一輩子可以合得來這么久，已經(jīng)很美了?！?/p>

象征主義先驅(qū)波德萊爾

夏爾·波德萊爾是法國十九世紀最著名的現(xiàn)代派詩人，對后世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有極為深遠的影響，被稱為現(xiàn)代派文學(xué)鼻祖。波德萊爾又被稱為象征主義先驅(qū)，代表作有詩集《惡之花》。

波德萊爾幼年喪父，母親改嫁。波德萊爾不能接受繼父的專制作風(fēng)和高壓手段，繼父是波德萊爾最憎恨的人。但波德萊爾對母親感情深厚。這種不正常的家庭關(guān)系，不可避免地影響詩人的精神狀態(tài)和創(chuàng)作情緒。

一八四〇年，十九歲的波德萊爾過著游手好閑、放浪不羈的波希米亞式生活，從而與繼父鬧翻。他在這期間結(jié)識了許多文人，巴爾扎克便是其中之一。感情生活方面，波德萊爾與妓女“媚眼莎拉”交好了好一陣子，一般認為《惡之花》的第二十五首、第三十二首，便是寫給莎拉的。

一八四三年年初，波德萊爾住在凡諾街某號一樓，與讓娜正式成為戀人。讓娜邪惡、酗酒、性感、不忠，是個集天使與魔鬼于一身的黑美人。這位“黑色維納斯”激發(fā)了波德萊爾無窮靈感，譜下多首《惡之花》詩篇，如：《異域芳香》、《陽臺》、《秀發(fā)》、《舞蛇》、《永不滿足》等。波德萊爾這期間的創(chuàng)作靈感不斷，共寫出《惡之花》中二十多首詩作。

一八四三年十月到一八四五年九月間，波德萊爾住在圣路易島上的安茹堤岸十七號皮莫丹宅邸。皮莫丹宅邸后改名為洛桑宅邸，也就是戈蒂埃“大麻俱樂部”所在地。波德萊爾自然也加入了大麻俱樂部，與一眾文藝青年共享“人造天堂”之樂。

法國天才詩人蘭波

阿蒂爾·蘭波是位早熟的天才詩人，出生于法國香檳區(qū)，自小父母離異，童年時郁郁寡歡。就讀中學(xué)期間，修辭學(xué)老師借給他一本雨果的《悲慘世界》，引發(fā)他對文學(xué)的興趣，并于一八七○年一月二日寫下第一首詩作《孤兒的新年禮物》。

一八七一年八月，蘭波在朋友引薦下寫信給魏爾倫，兩人開始通信。九月中旬，蘭波懷中揣著知名詩篇《醉舟》拜訪魏爾倫，此后開始參加魏爾倫等人的“壞好男人”詩會，結(jié)識了當(dāng)時巴黎詩壇上許多重量級人物。

當(dāng)時，魏爾倫跟妻子瑪?shù)贍柕伦≡谠栏改肝挥谀峥苋R街十四號的家，卻仍然讓初到巴黎的蘭波住了進去，雖然只有三周，仍然讓魏爾倫岳父母頗感吃不消。而且自此以后，蘭波與魏爾倫明目張膽的同性戀情引人側(cè)目，兩人放蕩不羈、吸食大麻的行徑就連文學(xué)圈也難以容忍。

一八七二年，魏爾倫為了蘭波拋妻棄子，兩人一起私奔到倫敦去。雙宿雙飛之后，兩人的確快活了一陣子。哪知一年后的一八七三年七月初，發(fā)生了“布魯塞爾悲劇”之開槍事件。魏爾倫因開槍傷及蘭波入獄，蘭波則只身回到故鄉(xiāng)，傷心之余，完成追憶他和魏爾倫生活的杰作《地獄一季》。《地獄一季》于一八七三年十月在布魯塞爾出版，僅僅印制五百本，卻連五百本都沒賣完。

蘭波早期的詩作風(fēng)格追求帕納斯派形式的完美；中期著重于表達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不滿和抗拒；后期詩作則加強了象征主義色彩，著名長詩《醉舟》就是后期的作品，深受詩人波德萊爾《感應(yīng)》影響。

蘭波主要的詩作都寫于十六至十九歲之間。創(chuàng)作時間雖短，蘭波的作品卻在法國文壇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蘭波現(xiàn)存詩作約一百四十首。

米勒——“后迷惘的一代”

若比奇和斯坦為“前迷惘的一代”，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為“迷惘的一代”，一九二八年才首次踏上巴黎的亨利·米勒，則是“后迷惘的一代”。

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年，米勒和夫人瓊（June）入住位于德朗布荷街的各校格蘭旅館（現(xiàn)改名勒諾柯思旅館），一九二八年也住過位于波拿巴路二十四號的巴黎旅館，可惜該旅館現(xiàn)已不在。但他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住過的波拿巴路三十六號的圣日耳曼得佩旅館與緬因街一號的中央旅館，如今依然還在。

一九三一年，米勒住在中央旅館的三十八號房，一九三二年春天則換到四十號。對于米勒來說，中央旅館是他在巴黎相當(dāng)重要的一個地址，這里不但是他跟阿奈伊絲·南的幽會之處，也是他決定動筆寫《北回歸線》的地方。一九三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米勒寫給好友施奈爾拉克的信中說：“我明天開始寫這本巴黎的書：第一人稱，毫不遮掩，不拘任何形式大干一場！”他跟南的私情開始于一九三二年三月八日。那天晚上，兩人先在現(xiàn)已不在的維京咖啡館展開一番熱烈的交談，接著南便隨同米勒回到他的中央旅館四十號房，兩人之間文學(xué)與情色并重的實證探索，由此隆重展開。

經(jīng)過了一段在巴黎市區(qū)便宜小旅館與朋友家到處打地鋪的日子后，米勒終于在一九三二年安頓下來。但他沒選在文人雅士愛住的蒙巴納斯、拉丁區(qū)或圣日耳曼德佩落腳，而是跑到較偏遠的巴黎西北郊克利希一帶，跟好友阿爾弗雷德·佩勒斯在阿納托爾·法朗士大道四號合租了一間兩室的小公寓。

由于米勒跟佩勒斯的房間中間有客廳相隔，米勒和南不會受佩勒斯打擾（也不會打擾到佩勒斯），兩人可以盡情享受南口中的“深入靈魂的性愛”，并因此稱呼這間小公寓為“黑蕾絲實驗室”。

米勒在“黑蕾絲實驗室”中盡情發(fā)揮創(chuàng)作靈感，在此他完成了驚世駭俗之作——《北回歸線》，并著手創(chuàng)作《黑色的春天》和《南回歸線》。

米勒一九三四年離開克利希，之后又換過好幾個地址，終于在一九三四年九月在秀拉別墅安定下來。秀拉別墅以點描派畫家秀拉命名，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以藝術(shù)村形式聞名巴黎，住過此地的藝術(shù)家除了米勒和南，還有達利、哈伊姆·蘇汀、安德烈·德朗等人。

米勒于一九三一年夏天首度住進秀拉別墅十八號一樓。當(dāng)時與友人合住的米勒就睡在客廳角落的地板上，兩人之間進行過許多有趣的對話，從而給米勒帶來不少《北回歸線》的靈感。米勒曾在信中向好友施奈爾拉克坦承：“我就是從秀拉別墅開始迷失自我的。”秀拉別墅也成了《北回歸線》里貝加斯別墅的原型。

一九三四年九月一日，米勒再次住進秀拉別墅，也就是出版《北回歸線》的同一天。他搬進十八號頂樓的小套房里，一待就待到一九三九年五月。每月七百法郎的房租還是情人南幫他討價還價爭取來的。

二○○三年十一月，紀念米勒的“米勒活動中心”在卡爾麥特醫(yī)生街三號揭幕，就位于當(dāng)年克利希一帶的米勒住家附近。

雨果——死也要很文學(xué)

若是你問法國人：“誰是法蘭西最偉大的文學(xué)家？”十個人中有九人會說：“維克多·雨果！”如果你問所有人：“誰是法蘭西最偉大的文學(xué)家？”答案還是：“維克多·雨果！”

沒錯，雨果這位大文豪就是跟凡夫俗子不一樣。雨果就連死，都死得很文學(xué)。在遺囑的最后一段，雨果寫道：“我將閉上肉體的眼睛，但精神的眼睛會一直睜得比任何時候都大?！碑?dāng)他感到死神即將降臨，雨果說：“歡迎她。”過世前晚，雨果說：“人活著，就是在奮斗。最沉重的負擔(dān)就是雖然活著，卻行尸走肉?！苯又终f，“愛，就是行動?！本瓦B彌留之際，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話也那么富有詩意：“日與夜在此戰(zhàn)斗。我看到黑色的光?！?/p>

雨果也寫過好幾首題為“墓志銘”的詩：

他活過、玩過，是個愛笑的小人兒，

你要拿這個孩子怎么樣？噢，大自然！

你不是有色彩繽紛的鳥兒？

有星辰、大樹、藍天、海洋？

你從母親身邊帶走了小孩兒，

還把他藏在花叢下又有何用？

多了這個孩子，你不會多個子民，

你不會更喜悅，噢，布滿星辰的大自然！

而這顆無微不至的母親的心，

這顆萬千喜悅化為折磨的心，

這個跟你一般無止境的深淵，噢，大自然！

少了這個孩子，深淵空了、痛了……

此詩寫于一八四三年五月，收于《沉思集》。

當(dāng)我只是冷冰冰的骨骸

當(dāng)我白天閉上疲憊雙眼

問你自己心中是否有我

全世界擁有了她的思想

我，我曾經(jīng)擁有她的愛

此詩為悼念紅粉知己朱麗葉·德魯埃，收于《最后的花束》。

雨果的紅顏知己朱麗葉于一八八三年過世，雨果寫道：“我的墳頭將寫上：她是我最高的榮耀。深刻美好的記憶，讓這場原本是錯誤的愛，最終成為美行?！边@段話被視為朱麗葉的墓志銘；而雨果幫夫人阿黛兒寫的墓志銘——“維克多·雨果之妻”，簡潔有力，不帶感情卻一語道盡原配不可動搖的特殊地位。

……

《巴黎文學(xué)散步地圖》當(dāng)然遠不止此，當(dāng)你走過巴黎的碎石路，在塞納河畔，你會感到河水輕聲地訴說，訴說那個我們來不及參與的年代所有的故事。

巴黎印象，不再只有香水、名牌、凱旋門、香榭麗舍大道。這里有87位偉人的生活軌跡，87個偉大靈魂的亙古居所，這些偉大的靈魂讓人深思生命與死亡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