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遠(yuǎn)
這是城市里的一戶普通家庭。母親沒有工作,父親給一家小工廠打工,還兼做家政。他們有一個兒子,剛上中學(xué)。
兒子跟風(fēng),看見別的同學(xué)有足夠的零花錢,他也常常以文具費為借口向家里要錢。父親是個寬厚人,雖然有時也覺得兒子在撒謊,但卻不好意思揭穿他,還是把一天的辛苦錢全給了他。因為住房按揭,再加上一家三口每天的開支,父親不得不夜以繼日地工作。但對于這一切,兒子卻渾然沒察覺,好像年輕人揮霍天經(jīng)地義。
為了省錢,并讓兒子吃上學(xué)校的食堂,父親從沒有叫過外賣。母親每天給他做好盒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后來,家庭經(jīng)濟實在太緊張,兒子也改帶盒飯。母親做什么,父子倆帶什么。
父親發(fā)現(xiàn),他每天的午飯都是土豆番茄汁蓋飯。番茄汁直接鋪在飯上,蓋上蓋,吃飯時,把蓋翻過來橫在邊上,壓著番茄汁的那一層飯早就變成了淺紅色,那是父親最愛吃的。只是,天長日久,父親也吃膩了,想要換換口味,可再想到家里那條件,也就罷了。
有一天,結(jié)束了上午的工作,像平時一樣,父親習(xí)慣地從包里取出飯盒。打開蓋一看,他倒吸了一口氣:裝菜的夾層里放著醬汁牛肉、炒香腸、炒蛋,還有萵苣。父親吃驚地張大嘴,愣了老半天。接著打開裝飯的夾層,更是驚訝得不得了:米飯上,緊緊地鋪著一層黑色的海苔。
海苔便飯,那還是二十年前母親在世時曾經(jīng)享用過的美味,現(xiàn)在再看到,父親的眼眶不由熱了起來。
這天,父親一整天都感到熱乎乎的?;丶业穆飞?,他還用當(dāng)天做家政的錢在路旁買了四個在他看來很貴的甜瓜。然而,剛走到大門邊,他就聽到了兒子發(fā)脾氣的聲音:“那樣的飯菜,打發(fā)豬???!”
父親不由有些火了,海苔便飯,這樣美味的飯菜都不能吃,還要吃什么?他進(jìn)屋,卻聽到了妻子的聲音:“兒呀,是娘把你的飯盒跟你爸爸的搞錯了?!?/p>
這時,父親才發(fā)現(xiàn)兒子那盒原封未動帶回家的盒飯——土豆番茄汁下,鋪著一層淺淺的紅色。母親看了看父親,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但兒子的臉上,卻滿現(xiàn)著愧色……
跟以前一樣,父親每天還帶土豆番茄汁飯做午飯,兒子也主動要求帶土豆番茄汁飯。兒子說:“同樣都是飯嘛,有啥不能吃呢?”
父親明白,是那盒拿錯了的飯菜,讓兒子變得懂事多了。
因為那盒飯中,有濃濃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