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宇，現(xiàn)任江蘇省海安縣實驗小學副校長，中小學高級教師，江蘇省特級教師，南通市“226”中青年技術帶頭人，江蘇省小學科學專委會常務理事，教育部“一師一優(yōu)課”部級評審專家。曾獲得江蘇省優(yōu)秀科技輔導員等十多項表彰，多次在江蘇省教學比賽和基本功比賽中獲得一等獎，在全國各地進行公開教學和學術報告六十多次，主持或參與全國、省、市級課題七項，在《人民教育》《中小學管理》《教育理論與實踐》《現(xiàn)代中小學教育》等刊物發(fā)表學術論文數(shù)十篇。近年來，致力于項目學習的推廣與實踐研究，成果頗豐。

一、綜合學習社區(qū)系統(tǒng)架構

項目學習起源于美國。1918年9月，杜威的學生、著名的教育家屈伯克發(fā)表了《項目（設計）教學法：在教學過程中有目的的活動的應用》一文，首次提出了項目學習的概念。在上世紀的二三十年代，屈伯克的項目教學法在美國的初等學校和中學的低年級里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目前，項目學習在國外的應用已經(jīng)非常普及，尤其是在歐美國家，成為一種很受推崇的教學模式。在美國，大學相關學者和中小學校實踐教師結為項目學習團隊，共同開展研究，使得項目學習逐步成為開展研究性學習的主要學習模式之一。一次學術研討會上，一位美國校長介紹，美國部分學校的課程當中，項目學習課程已經(jīng)占到70%以上，正在逐步取代傳統(tǒng)的分科學習課程。

在國內(nèi)，總體上來說，項目學習的研究起步較晚，理論研究沒有形成體系，對項目學習的基本理論也大多援引自國外，而且主要側重在基本概念、特征、要素、實施環(huán)節(jié)上。近年來，隨著INTEL未來教育技術培訓在國內(nèi)的廣泛開展，項目學習這一教育術語才逐步進入廣大教育工作者的視野。2012年伊始，隨著小學教育國際聯(lián)盟這一民間學術組織的成立，斯坦福大學的項目學習課程專家團隊多次到國內(nèi)來講學，一批國內(nèi)名校加入其中，項目學習的開展和實施在國內(nèi)才算是正式開始。雖然引入時間短，但是發(fā)展速度卻很快。不少學校、教師逐步形成了一批質量較高的基于校本的實踐性很強的項目學習課程、操作思路和實踐案例。這幾年，包括《人民教育》在內(nèi)的各種教育期刊開始陸續(xù)刊登有關項目學習的文章，《教育》雜志更是開辟了《項目學習》專刊，這些都為項目學習在國內(nèi)的展開和推進發(fā)揮了很好的促進作用，使得國內(nèi)也形成并保持著一批不容忽視的項目學習研究團隊。

二、項目學習的內(nèi)涵與價值

什么是項目學習？常見的定義有兩種——

百度百科給出了這樣的闡釋：項目學習就是一個特殊的將被完成的有限任務，它是在一定時間內(nèi)，滿足一系列特定目標的多項相關工作的學習掌握。項目學習，對學生來說是參與了一個長期的學習任務。要求他們扮演現(xiàn)實世界中的角色，通過工作研究問題，得出結論，就像成人工作一樣。他們常會遇到社區(qū)或真實世界中的問題，需要使用科技手段研究、分析、協(xié)作和通信。他們會在社區(qū)與專家或社區(qū)成員一起工作。學生接觸各個學科領域，會使他們更容易理解概念，明白不同學科是如何相互聯(lián)系和相互支持的。

斯坦福大學的研究團隊認為：基于項目的學習（Proiect_based leam-ing，簡稱為PBL，國內(nèi)也譯作“項目學習”）顧名思義，是一種通過項目、任務或課題來幫助學習者學習的方式。這些項目是包含著富有挑戰(zhàn)性的問題或議題的任務，需要學習者進行設計、解決問題、做出決策或是參與探究活動；教師給予學習者較長一段時間的自主學習機會；最終學習者將創(chuàng)作出實際成果或是進行報告展示。

項目學習之所以由星星之火迅速發(fā)展為燎原之勢，有其內(nèi)在的必然性，這是時代發(fā)展和教育發(fā)展的一種內(nèi)在呼喚。原因有二：

首先，項目學習的方式更利于知識學習與實際應用的銜接。在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學習的目的僅僅限于文化知識的掌握。這種目標導向下的學習是把所要掌握的知識從具體的生活情境中提取出來，編成體系嚴謹?shù)慕炭茣?，通過教師的傳授來達成。學習者所學習的知識被人為地刪除了許多復雜的干擾因素，變得抽象、單一，這樣雖然能讓學習者一下子抓住本質、要點，但不利于學習者全面地了解知識的生活原形。一旦進入社會，面對復雜多變的現(xiàn)實問題，學習者往往變得束手無策。自從進入信息社會以來，隨著知識經(jīng)濟的興起，學習的目的不再是存儲海量的知識，而是涵養(yǎng)富有思想和方法的營養(yǎng)基，在此基礎上生長、創(chuàng)造更多的知識并解決實際問題，用知識創(chuàng)造財富。項目學習的優(yōu)勢恰恰在于它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地解決實際問題的學習方式，它能從多個層面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

其次，隨著信息技術、通訊技術的飛速發(fā)展，“互聯(lián)網(wǎng)+”成為當今社會的最熱詞，學科與學科之間的界限不再那么嚴格，而是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高水平、高層次的整合，在此基礎上形成新的行業(yè)和產(chǎn)業(yè)。這種時代與社會的發(fā)展也推動著教育的改革和發(fā)展，讓學生從小開始，通過跨學科的、研究性的基于項目的學習來拓寬自己的視野，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將來長大后能夠更快、更好地融入社會，融入“互聯(lián)網(wǎng)+”式的科技發(fā)展形態(tài)，成為促進社會進步的有力推手。值得一提的是，項目學習對于課程資源的要求極高，僅靠一本教科書和教師腦子里的那一點知識儲備是遠遠不夠的。但是，隨著信息技術的高度發(fā)展，學生的學習資源得到極大豐富，學習過程中的信息獲取更方便、快捷，這無形中為項目學習的良性發(fā)展掃清了最大的障礙。

三、項目學習在國內(nèi)正面臨著巨大困境

項目學習順應了社會發(fā)展、教育發(fā)展的潮流，在國內(nèi)也正在迅速成長、開枝散葉。但是，在我們?yōu)橹老?、鼓舞的同時，我們也應看到，項目學習在國內(nèi)發(fā)展到今天這個程度，正在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困境與挑戰(zhàn)。

（一）從國家層面看，發(fā)展項目學習的促進機制尚未形成。

首先，從課程設置上擠壓了項目學習實施的時間和空間。上文提及，在國外，項目學習是與分科課程相對應的一種綜合化的課程實施方式，它是用項目學習這一綜合化的學習方式來逐步取代語文、數(shù)學、科學、藝術等各類分科課程，將原來應該在分科課程當中達成的各類教育教學目標融入到項目學習中來，通過項目學習這一綜合化的課程完成原來應該由分科課程達成的目標。簡單說，開展項目學習占用的是分科學習的時間。

但尷尬的是，項目學習自從進入我國開始就跑錯了路，進錯了家門。在我國的國家課程設置中有一門課叫做綜合實踐活動課，因其強調了綜合、實踐、活動等字眼，與項目學習的理念頗多相似之處，因此項目學習自然就歸入到了綜合實踐活動課的范疇當中去了?？墒牵覀儊砜纯磭鴥?nèi)課程計劃中的綜合實踐活動課時設置比例：一、二年級不開設，三、四、五、六年級綜合實踐課程和地方課程、校本課程合起來每周四課時?，F(xiàn)在各個省都設置了自己的地方課程，學校本身也開發(fā)實施了豐富多彩的校本課程，這樣一來，留給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的時間本就堪憂，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當中再劃分出來給項目學習的時間又能有多少呢？

再來看看開展一個項目學習的時間到底要多久呢？熟悉項目學習的人都知道，項目學習強調讓學生的主體性充分發(fā)揮，讓學習自然生成，學生的學習和研究能走到哪里，教師就該陪著他們走到哪里。因此，一次項目學習活動，其周期往往是數(shù)以周計甚至數(shù)以月計的。面對國家課程設置當中可能留給學生和教師開展項目學習的那一點點空間和時間，這幾乎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其次，從職評制度上束縛了教師的積極性。目前，我國的職評制度是鼓勵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最大原動力，因為晉升職稱是工資收入上漲的最主要途徑。但是現(xiàn)有的職評制度特別強調學科性，在本該淡化學科界限的小學也是如此，要評語文的職稱必須有語文的公開課、賽課證書，發(fā)表語文的學科論文。其他學科也不例外，這叫做專業(yè)對口。雖然也有專門的綜合實踐活動學科職稱評審，但是因為國內(nèi)幾乎沒有專門的綜合實踐活動課程專職教師，所以綜合實踐活動課都是由語文、數(shù)學和其他學科教師兼任的。毫無疑問，這些兼職教師更在意原來學科的專業(yè)發(fā)展，心不在這里，智慧自然也就不在這里，這客觀上導致教師普遍缺乏參與熱情。

（二）從學校層面看，引入項目學習對學校的管理和組織能力是巨大的挑戰(zhàn)。

即使一所學校充分認識到了項目學習的好處，管理者們就大力發(fā)展項目學習活動達成了一致，他們在管理和組織方面也會面臨許多的壓力和挑戰(zhàn)。

首先，因為國家課程占據(jù)了學生在校時間的絕大部分，還要安排其他不得不安排的地方課程和校本課程，留給項目學習躲閃騰挪的空間微乎其微。校長們不得不為了這一點時間和空間絞盡腦汁：

第一種方式，每周的4節(jié)課中去掉兩節(jié)地方課程，再去掉1節(jié)其他的校本課程，還剩1節(jié)課可以用來開展項目學習。這顯然太少，所以不得不把每周的這1節(jié)合并起來使用。每周1節(jié)，一學期就有18-20節(jié)，把這18節(jié)課放到一個星期里面來，就意味著這個星期每個下午的3節(jié)課都可以全部用來開展項目學習，這樣勉強可以保證每學期開展一次時間相對充裕的項目學習活動了。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這打亂了原本的課表安排，給日常的教學管理帶來諸多麻煩。

第二種方式，合并和規(guī)整課程。管理者們?yōu)榱碎_展項目學習活動，咬咬牙，嘗試把原來的校本課程乃至地方課程的內(nèi)容和項目學習的內(nèi)容進行一些規(guī)整和重組，合并到一起并成一門新的大課程。這樣一來，時間寬裕多了，每周用于項目學習的時間可能達到3-4節(jié)。但是，副產(chǎn)品就是，原來地方與校本課程的一些內(nèi)容不忍、不敢舍棄，但與項目學習內(nèi)容兼容度極低，合并起來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其次，項目學習因為其開放性和生成性，在實施過程中，常常需要打破原有的班級建制，實行重新編組；有時需要走出戶外，甚至走向社會；有時需要及時添置、提供學習過程中需要用到的各種器具、材料。如此一來，組織者將面臨三大問題：常規(guī)、安全、經(jīng)費。因為班級被打亂，原來學校管理中按照班級、按照課時進行責任切塊包干落實到教師頭上的做法將難以為繼。因為需要走出戶外、走出校外，安全方面的考慮成為管理者的第一要務，在這個學生安全重于一切且安全由學校負責的時代，管理者們即使敢把學生帶出去、放出去，那也會渾身捏出一把冷汗。因為涉及到一些材料的購置與提供，就會有經(jīng)費的矛盾，讓家長買可能會引來不滿與非議，而由學校購買那本就不多的公用經(jīng)費又顯得捉襟見肘。

（三）從教師層面看，對教師的專業(yè)素質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項目學習是基于學生的生長需要的，因此一定是以學習為中心的。對于項目學習開展以后會涉及哪些學科領域，每個領域中會涉及到哪些知識點，會鍛煉和培養(yǎng)到學生哪些方面的能力，某一個具體的問題學生最終會研究到什么樣的深度，這些因素在學習活動開始之前組織者可以有所期待，卻絕不應該是組織者事先設定的。孩子們會往哪里走，能走多遠，必須在大家充分討論以后，組織者根據(jù)大家討論的情況進行整理，然后編制導引文件分發(fā)作為學習小組的行動參考。這意味著教師不再是一個“教者”的角色，如果仍然延續(xù)現(xiàn)在的教學方式，腦子里整天思考著“教什么”“怎么教”的問題，將不能很好地勝任項目學習參與教師的角色。

項目學習需要的教師，不再是根據(jù)固定的課本備課然后一成不變地執(zhí)行教案的教師，是能根據(jù)學情隨時調整活動目標的教師，是能把項目學習的項目與學科教學中的課程目標完美銜接、分段實施的教師，是能跳出學科的狹窄視野站在實際問題解決的角度思考學習進程的教師，是既能堅持讓所有學生在項目學習中達到學習目標底線又能讓不同的學生得到不同的、個性化的發(fā)展的教師……無疑，項目學習的實施對教師的個人素質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和嚴峻的考驗。目前，我國的小學教師隊伍一方面是思想上還沒有能從“以教為主”的教學方式轉向“以學習為中心”的教學理念，另一方面也還不具備這種項目學習對參與教師提出的能力素質要求。因此，當我們要求他們放棄他們堅守多年的教學套路，參與其間、改變自我的時候，他們會有本能的排斥和恐懼。

四、面對困境，項目學習如何實現(xiàn)超越

雖然，無論從國家、學校、教師個體的層面來看，當下的項目學習在我國的發(fā)展遇到了不容忽視的瓶頸與障礙，但是，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悲觀和喪氣。相反，我們應該直面困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因為我們堅信項目學習走在教育發(fā)展的正確道路上。只要路沒有錯，那么，哪怕有再多的困難與波折，我們也終將到達理想中的目的地。風物長宜放眼量，事物總有兩面性，如果仔細思量，我們也能找到很多的積極因素。

（一）教育發(fā)展的理論環(huán)境越來越適宜項目學習的發(fā)展。

近幾年來，以學習為中心的課堂將逐漸取代以教師為主導的課堂，這一點幾乎成為了大家的共識。雖然，從理念認可到實踐跟上可能還需要一個過程，但是這種趨勢已經(jīng)不可逆轉。項目學習，作為最好的踐行以學習為中心的課堂教學模式之一，沒有理由不被人們接受和認可。

其實，在以學習為中心的前提下，人們已經(jīng)在探索很多新的教學模式和策略，都值得我們關注和借鑒。例如，基于問題解決的學習模式，該模式與項目學習的理念和方向從本質上是一致的。項目活動設計通常也需要圍繞某個問題的解決而展開，許多課題研究本身就是以某種項目活動的形式實施。再比如，語文、音樂學科提出的主題大單元教學模式，都強調超越課時局限，以大單元為主題設計教學活動，讓學生圍繞一個個的主題開展學習，和項目學習有異曲同工之妙?？茖W教育開始興起的STEM教育，強調科學、技術、工程、數(shù)學的整合，讓學生從學習階段開始就把上述四個方面的因素綜合考慮，為將來更好地開展科學研究做好鋪墊。這些，都為項目學習的發(fā)展提供了很好的參考和榜樣。而這些模式運行的最佳效果都是以打破現(xiàn)有的班級授課制模式下的課堂教學程式為前提的。如此看來，不久的將來，我們的學校教育方式也許將面臨一次根本性的變革，項目學習將和諸多的先進學習方式一樣，登堂入室，成為學生學習生活的主流，而不是像今天一樣在綜合實踐活動的夾縫之中求生存。

（二）教育行政部門可以加大介入的力度，讓項目學習獲得更好的發(fā)展空間。

目前，想要項目學習全面代替學科課程，成為學生學習方式的主流，這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即使在項目學習研究已有百年積淀的美國，這種轉變也在經(jīng)歷一個漸進的過程。但是，行政部門依然可以通過兩種方式積極穩(wěn)妥地推進：第一，可以適當調整課程設置，縮減國家課程的課時總量，給學校留出一定的課改空間，讓他們可以有相對充裕的課時來嘗試開展項目學習活動，在嘗試中發(fā)展。第二，可以在師資配備相對較強的地區(qū)和學校設置部分試點學校，讓他們成為項目學習改革的先驅和探路者，待相對成熟后逐步擴大試驗區(qū)，由點及面，穩(wěn)妥推進。

（三）多種方式調動教師的積極性，為項目學習開展奠定基礎。

一方面，要認識到項目學習是一種超越學科教學的全新的教育理念和教學模式，在各門學科的職評和其他評價中要承認項目學習，鼓勵項目學習，不再將其視為一個孤立于其他學科的異類。這樣，教師才會愿意在項目學習中投入精力、開展研究，才有可能建構具有中國特色的項目學習理論、積累豐富的項目學習實踐經(jīng)驗與案例。

另一方面，要加大力度，送出去，請進來，多讓教師參與項目學習相關的各類培訓，開闊視野。尤其是要向走在前面的美國同行學習，直接開展這種跨國的交流與對比，有利于我們的教師迅速找到自己的問題與不足，打破腦子里積淀多年的固有的教學方式。限于經(jīng)費，不少學校通過選送代表參加一些相關會議進行培訓，然后以開展二級、三級培訓的方式再培訓更多的教師。實踐證明，因為本身培訓不系統(tǒng)，理解不深刻，再次培訓效果大打折扣，甚至不少教師經(jīng)過培訓仍然未能對項目學習形成正確的理解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