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迪
直到上世紀50年代,人們進出北京,依然要通過16座高大厚重的城門。而這個建于1553年、由16座城樓和近40公里城墻圍繞出凸字形的老城輪廓,已在現(xiàn)代城市建設的過程中,成為記憶中一抹淡去的風景。在為古城悲嘆的身影中,梁思成是最常被提及的一位,但他沒有親自參與拆毀工程;而對于孔慶普而言,含淚拆掉自己剛剛修繕過的城樓,無疑承受著更為巨大的精神痛苦。
孔慶普,1928年生于河北省高邑縣武城村的一個大家族,自幼在北京讀書,1945年考入北京大學工學院土木系,后因內戰(zhàn)爆發(fā)經濟拮據而無奈休學,轉入一所公費職業(yè)學校就讀,1950年被分配到北京市建設局工作。
進入建設局、成為“國家干部”的孔慶普干勁十足。1951年,周恩來指示北京市撥款15億元用于修繕城樓,年輕的孔慶普帶領他的工程隊,用這筆并不充裕的資金完成了阜成門城樓、安定門城樓、安定門箭樓、德勝門箭樓、東便門城樓和箭樓的修繕工作??讘c普每天騎著自行車在6個施工點“來回竄”,隨身帶著一本工作日記,時時刻刻記錄工程詳情??⒐r,他站在自己主持修繕的阜成門城樓上,乘興賦詩:“城樓箭樓施修繕,結構形式未改變。內外完整渾然新,美麗壯觀民稱贊?!?/p>
然而,這段人與城的和諧時光很快就不復存在。1952,剛剛修復一新的老城樓成為阻礙新型城市建設的“障礙物”。由此開始,“拆”成了孔慶普與這座城市的另一種命運交集。他先后主持拆除了甕城9座、城樓11座、城臺12座、城門箭樓9座、箭臺12座、城門閘樓1座、城角箭樓3座,當他拆到曾經費盡心力修復的阜成門時,久未寫詩的孔慶普忍不住再次提筆:“城樓修竣四年半,奉命拆除違心愿,含淚安排施工序,指揮施工不忍看”。
就這樣,每拆一座建筑物,孔慶普就會對其進行仔細考察登記,用密密麻麻的數據勾勒出城市消失的軌跡。一向低調處事的孔慶普,在88歲這年推出《城:我與北京的八十年》一書,以其個人所見和職業(yè)經歷,串聯(lián)起北京自20世紀50年代初期直到80年代晚期的城市歷史。其中既承載著普通人鮮活的生活經驗,也疊印著一座城市、一個國家的滄桑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