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用律學的學科視角對當前音樂教育進行思考和反觀，這無疑是一種新的方法和途徑，在這種方式的指引下，將律學理論知識及其音樂教育中的一系列問題剖析出來并進行探討，也是對當前律學學科以及音樂教育的一種進步的體現。通過對律學學科概念的分析，進而從音樂理論學科、音樂表演學科、音樂基礎課程三個方面探討了音樂教育的現狀及其存在的問題，針對這些問題，嘗試性給出了相應的策略和解決之路，為律學學科及其對音樂教育的建設貢獻自己的光和熱。

[關鍵詞]律學；學科視角；音樂教育

[中圖分類號]G613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7）19-0024-04

[收稿日期]2017-07-22

[作者簡介]李小雷（1990—），男，湖南湘西人，中國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碩士研究生。（北京100101）每個民族都有屬于自己的獨有的音樂文化符號，而不同的律制實踐及其理論建構則成為了區(qū)分不同地域風格與特色的主要標志。目前，以十二平均律為主體的“西方中心論”已經成為了音樂教育主流，而對于各民族不同律制的豐富實踐卻忽視不見。在音樂教育體系中，律學往往被看成是深奧的、晦澀的，正如著名音樂理論家趙宋光先生所說：“在近百年民主革命的洪流沖刷下，律學在中國竟幾乎成了絕學?！盵1]雖然趙宋光先生一針見血地指出目前的現狀，顯得不太近乎人情，也可能不太客氣，但確實是反映出我們當前音樂教育領域中所存在的問題。律學在我們當下音樂教育領域中所涉獵的只是冰山一角，要分析和解決理論和實踐中的一些問題我們可以從律學中找到其根本。

一、律學及其學科芻議

在閻林紅老師的《律學基礎教程》著作中，她對律是這樣定義的：“律，是樂音的音高標準，是樂音的有關法則或規(guī)律?！盵2]“樂音”“標準”“規(guī)律”三個關鍵詞，不僅強調把律學框定在樂音體系中、研究的是有關樂音的相關問題，而且?guī)椭覀兇_定了與尺度相關的律作為音高的標準實際上是關于樂音運動的規(guī)律。在中國古代的律學觀念中，古人用“宏”“細”來描述不同的音高，《谿山琴況》里面記載有“宏”“細”的觀念。從學科角度來說，繆天瑞先生認為：“律學，就是對樂制作系統(tǒng)、全面的研究。詳細地說，律學是對構成樂制的各音，依據‘聲學’（acoustics）原理、運用數學方法來研究各音間相互關系的一門科學；并包括律學史（某一國或某一地區(qū)律學研究和實際應用的歷史）和比較律學（從世界范圍對各民族的樂制作比較研究）等?！盵3]繆先生的定義：一是，確定了律學學科的性質和運用數學的方法來研究各音之間的相互關系；二是，指出律學研究范疇的多樣不僅包括律學本體還包括律學史和比較律學。

筆者認為：律學，是闡明有關音律的物理學原理和音律和諧關系本質的學科，通過數理對音高和音程關系的界定，來研究和探討樂音和諧本質的規(guī)律性。對于以上概念，在此進行簡要說明。首先，有關音律的物理學原理和音律和諧關系的本質，這是律學概念的基本內涵，其中既說明了律學學科的性質及其邊緣性問題，也說明了關于律學的本質問題。其次，通過數理對音高和音程關系的界定，來研究和探討樂音的和諧本質問題，也說明了律學研究所采用的方法。當然，關于“律”和“律學”是什么，更確切地說，不同提問的人會有不同的回答，那是因為，不同提問的人有著自身的研究背景、知識經驗和不同的視角需求，所以得到的回答也就不相同。

二、音樂教育的現狀

在實際的音樂教育中，律學及其理論知識常常被忽略，律學學科的發(fā)展與建設也相對滯后，這樣，在律學與音樂教育之間就形成了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這些矛盾亟待解決。我們通過律學的學科視角反思音樂教育，就能明確當前音樂教育中的問題和缺失，我們從下面三個方面分析：

1音樂理論學科領域

①不成體系，各自為陣

律學的學科基礎、知識體系，是適應律學學科的發(fā)展和建設而制定的，但就目前來看，律學學科的自身體系建構和發(fā)展有待完善。其他音樂理論學科也都是按照符合自己的學科路線、方針等具體制定，因而這兩者在整個學科體系建構上是“不成體系”的。假如我們拋開學科門戶之見，究其根本，律學理論及其實踐則是需要共享共學的。當前，各音樂理論學科與律學學科之間的銜接以及律學學科在相關學科中的運用都沒有得到很好的體現，沒有將律學的理論、知識作為各音樂理論學科的基礎納入到各自的學科領域，缺乏互相交流、溝通、合作的渠道，從而不能更好地發(fā)揮律學本身的功能和價值，造成了律學在諸多理論學科中應用的缺失，因而勢必就會出現“各自為陣”的局面。

②=2＼*GB3忽略本源，難以為繼

律學理論及其知識的重要性告訴我們，律學是所有音樂學習者的本源、基礎。如果我們忽視對律學的學習，無異于丟掉了我們學習音樂所具備的扎實的基礎、精神上的音樂文化之源。當前對于律學理論及其知識的了解和學習的形式并不樂觀。據了解，在諸多的音樂理論學科中，音樂學、音樂教育、作曲等理論學科中存在律學理論和知識占有率不足或者缺失的現狀，從而造成了音樂學專業(yè)的學生對于古代的律學理論、律制不清楚，影響了他們在日常學習和田野作業(yè)中遇到的各類有關民族器樂中調式、類別等各類的甄別和判定；音樂教育專業(yè)中基本上不學律學，造成了該專業(yè)的學生不懂律學，不明確傳統(tǒng)律學作為中華民族音樂文化中的教育價值，不能很好地引導學生熱愛和學習本民族傳統(tǒng)的音樂文化；作曲理論專業(yè)也缺乏律學知識的學習，只以西方音樂為尊，而不懂如何用西方的作曲技術來創(chuàng)作本民族的音樂，甚至以創(chuàng)作西方音樂為傲。律學作為音樂學習的本源和基礎，在音樂各領域都將發(fā)揮重要的作用，如果我們不引以為重，各音樂理論及其知識都將難以繼續(xù)發(fā)展和得到本質性的突破。

2音樂表演學科

①=1＼*GB3只講技術，不求藝術

在音樂表演學科中，似乎器樂演奏更能說明樂器與律學之間的某種內在關聯(lián)。在實際樂器演奏中，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大都只會在技術水平、演奏風格、表演方式上下功夫，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去提高各類技藝。通常教師除了教技術上的要求外，似乎器樂的教學就已經達到要求了，在我看來，這種觀點實際上是一種誤導。如果只講技術的教學，而忽略藝術的教學，本身就是一種缺陷。當演奏達到一定階段后，要想突破某種音樂演奏的瓶頸，就必須要從藝術上下功夫。藝術有很多表現方式及其內涵，從學科角度上看，最具有根源性的就是律學。

②=2＼*GB3學科理論建構，缺乏律學根基

就當前表演學科的課程設置和學科理論構建來看，是缺乏律學根基的。首先，課程設置上并沒有將相關律學知識放置于音樂表演學科的教學體系中，沒有成為音樂表演學科類的必修課程或者是基礎課程。具有律學前沿的部分院校開設了選修課程，這是值得慶幸的，然而，大部分院校沒有給予相應的重視。其次，由于律學本身知識體系的問題，音樂表演學科體系與音樂教育體系的建構，尚不完善，缺乏律學進入的條件與體制機制。如果我們在器樂教學中增加相關律學基礎理論及其知識的學習，在理論上能夠清楚樂器的源流、屬性、律制、歷史淵源、相關音樂文化的內在精神與認知。在實踐中，使演奏者明白運用律學知識參與樂器的制作過程以及器樂的革新意識，使我們的民族器樂演奏能登上世界舞臺，無論獨奏還是合奏都能夠表現出民族特色，這些都需要借助律學的理論和知識才能幫助我們。在近代以劉天華先生為代表的音樂家對樂器進行了革新和應用，例如：對二胡的改造就是借鑒了小提琴，用鋼絲弦代替了原來的尼龍弦，在演奏方式上也大量地借鑒了小提琴的演奏方式。但是，由于對律制的不同選擇以及泛音列原理，在不同律制中都會產生不同的偏高或者偏低的音，這些都是造成民族樂器發(fā)展搖擺不定的原因。

3音樂基礎課程

在音樂基礎課程中，首先關注的是基本樂理的學習。對于律學的理論與知識在實際基本樂理教學運用和學習中的現狀，以下三個問題能夠說明：首先，音樂教育者體現出“觀念不正，概念不明”的狀態(tài)。所謂“觀念不正”是指許多教師從來都不講解、不重視律學，忽略傳統(tǒng)律學的學習。所謂“概念不明”則是指教師在講解相關律學理論時，講不明白，講不清楚相關律制、律學理論問題、含糊其詞，例如：以李重光的《音樂理論基礎》為例，當問到協(xié)和音程與不協(xié)和音程的區(qū)別時，大多數學生的答案就是：聽起來悅耳的就是協(xié)和音程，聽起來比較刺耳的音程就是不協(xié)和音程，或者換句話說三個全音加一個半音是協(xié)和的，而三個全音就不是協(xié)和的，為什么呢？在我們的音樂教育中，教育者也沒有講明白。如果我們對于協(xié)和與不協(xié)和的解釋還是停留在聽的感覺基礎上，那么我們的民族音樂如何能夠向世界的學術平臺前進呢？其次，學生對于律學的學習也是“似學非學”的態(tài)度。主要是由于考試制度的原因，在考試中基本上不涉及對于律學基本知識的考查，誤使學生認為不重要，因而忽視了對律學的學習。再次，一些傳統(tǒng)的音樂文化沒有被列入基礎樂理的教材體系中。如：中華民間調試的中立音音程（例如：秦腔苦音、粵樂乙反調的中立音）被排斥在基礎樂理教材之外；在古琴文化中，自古以來就存在各種琴調的定弦規(guī)范、泛音與按音奏法的自然數理界定，這些寶貴的文化遺產都得不到基礎樂理教材的講解。

所以筆者認為，以上這些問題足以反映當前音樂教育中所存在的一些基本問題。通過律學及其學科反觀音樂教育，是我們思考當前音樂教育的一種方式，在這種方式的指導下，我們可以看到，律學學科本身存在的問題，以及與各學科之間相互關聯(lián)不夠密切等。那么，如何才能解決這樣的現狀呢？我們似乎可以從律學及其學科本身找到出路。

三、解決之路

（一）重塑律學學科基礎

1確認和諧數論的自然根基

以上通過對音樂教育現狀的探討和分析，我們明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律學學科基礎在各個音樂學科中的缺失。要解決這個問題，分三步走，第一步：從律學學科的基礎來談，我們首先要建立律學學科基礎的構架。當前由于律學知識的深奧、難懂、不易學等因素，各學科很難把律學的理論及其知識并置于自己的學科體系之內，只有把律學深奧的數理知識轉換成明確易懂的數論層面上來，才能更好地納入到音樂教育各個學科的基礎知識層面，并形成音樂學科的基礎。第二步：確認和諧數論的自然根基。當學科基礎建立起來之后，需要對學科基礎的內容進行重塑，我們應當確認和諧數論為律學學科的基礎?！昂椭C數論” “和諧數論”一詞是趙宋光先生的首創(chuàng)。是要求將以往的傳統(tǒng)律學提升到“數論”學科的高度，首先要結合古琴徽位奏出的一系列泛音和管子律數，認知音律相互間和諧的弦長比例關系。這樣的數理界定揭示了音律和諧的自然本質。古代樂師在古琴上利用徽位奏出一系列泛音，經歷這熟練的操作后，泛音列及其音律間和諧的弦長比例關系如下 依據趙宋光先生的手稿。。

各自然協(xié)和音程的弦長比式與比率如下：

純八度1：12=2：1=2÷1=2

純五度12：13=3：2=3÷2=32

純四度13：14=4：3=4÷3=43

純律大三度14：15=5：4=5÷4=54

純律小六度15：18=8：5=8÷5=85

純律小三度15：16=6：5=6÷5=65

純律大六度13：15=5：3=5÷3=53

《管子·地員篇》律數的由來[4]：

設1=1×3×3×3×31×3×3×3×3=8181=181×81，

由宮生徵：81×43=108；由徵生商：108×23=72；

由商生羽：72×43=96；由羽生角：96×23=64

徵羽 宮 商 角

108 ： 96 ： 81 ： 72 ： 64

宮—角大三度關系：81 ： 64=81 ÷ 64=8164

羽—宮小三度關系：96 ： 81=32 ÷ 27=3227

我們可以認知，記載在《管子·地員篇》中的律數實際上正是“和諧數論”的理論資源。第三步：將 “和諧數論”的基本理念納入到律學及其音樂教育體系中去。在實際的音樂教育中，我們要明確和諧數論是律學學科的基礎，是音樂教育體系的基礎，只有將“和諧數論”的基本理念融入到我們的音樂教育中去，與各音樂學科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從源頭上闡明在音樂理論、音樂表演以及基礎課程中存在的律學理論、律制和基本樂理中關于和諧的本質概念問題，同時在實際的律學計算中，運用數論方法解決在音樂教育中碰到的各類復雜的計算。

2堅持“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

通過上文提到的和諧數論的理論方案，除了對當前律學學科是一種補充以外，合理地輸入民族音樂文化元素對整個音樂教育體系趨于完善亦是一種進步和探索。在深入到具體的律學計算中，為了簡化復雜律學中音律的計算，我們應當堅持“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所謂“引進來”就是要引進西方先進的數學學科中的對數概念，用對數的方法來計算音律之間音程值的大小。

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是沒有對數概念的。在管子律數中，五度相生律的宮—角關系的大三度音程值要比純律大三度的音程值大一些，羽—宮關系的小三度要比純律小三度小一些。這兩個音程在古代就有，純律大三度、小三度在古琴徽位中就有具體體現。同時，五度相生律的宮—角關系和羽—宮關系在管子律數中也有體現。但是這些東西在古代卻朦朧不清，是因為沒有對數概念，這個對數必須要從西方引進。那么什么是對數呢？我們可以通過一組公式來理解：

ax=N

logaN=X，對數學科通常用的底數是“10”，并且把“l(fā)og10”簡寫成“l(fā)g”，確立這樣一系列簡明的對應關系：

lg1000=3

lg1000=2

lg1000=1

lg110=-1

lg1100=-2

lg31000=-3

有了對數科學這一數學領域，我們就能依據長度比率（作為真數）推算出音程值（作為對數）。

在“引進來”之后，怎樣“走出去”呢？“走出去”的目標是，在“真數為體，對數為用”的律學學科建設方略指導下，將律學數據運用于音調胞核的律學分析與和聲序進模式的自然本質剖析。通過對以上“引進來”和“走出去”的闡述，使我們明確，在實際音樂教育中，作為音樂教育者要能夠運用多種有效的教學方法解決在實際教學中碰到的各種“真數為體，對數為用”的計算，通過認知真數與對數兩層數值的嚴密而確鑿的對應關系，從而簡化在實際計算中的難度，為促進音律的各類計算提供很好的思路。

（二）加強律學學科在音樂教育中的運用

根據音樂教育的現狀來看，律學學科在當前各學科中的運用是缺位的。律學學科的缺失，是造成目前音樂教育素質普遍下滑的原因之一，因此，應當加強律學學科在音樂教育中的運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在音樂課程中的運用。在音樂課程中，包括樂理、視唱練耳、和聲、曲式等一系列基礎音樂課程，也包括音樂理論研究領域，都要將律學作為必須掌握的內容進行系統(tǒng)的學習，充分明確和理解律學作為音樂基本的理論源泉是每個音樂學習者必須要掌握的音樂語言。二是加強在器樂演奏領域中的運用。在器樂演奏中，能夠將“律學思維”運用在器樂演奏上，不僅能夠體現樂器與律學之間的內在淵源，而且作為一名成熟的演奏者這是應該具備的一種能力。“律學思維”能幫助演奏者在演奏中培養(yǎng)不一樣的立體思維聽覺感受，綜合考量各樂器之間互相交融的協(xié)和程度，使之處于一種交互式的三維立體空間，對提高演奏者的綜合素質大有裨益。三是加強律學學科的基礎化、實踐化運用。基礎化就是以“和諧數論”為基礎、為理論，為律學的知識體系和學科發(fā)展打下堅實的基礎。實踐化就是必須用理論指導進入音樂的實踐，指導音樂教學、創(chuàng)造、樂器的制作、音調胞核的律學分析與仿真演示、序進模式的律學分析與仿真演示等。充分發(fā)揮理論指導實踐的功能，同時實踐更能夠升華理論的成果，二者互相促進，通過理論與實踐的共融來促進律學及其音樂教育學科的發(fā)展。

結語

傳統(tǒng)律學應該被接受和認可，也應當繼續(xù)發(fā)展，受國際的影響也已經有所變化。面向“西方中心論”的臉龐也應該回過來看看自己的音樂文化了，應該堅持“真數為體，對數為用”的方針。真數要從頻率轉換到波長的概念中來，繼承“宏”“細”觀念，守護住我們傳統(tǒng)的寶貴財富；對數就是要充分吸納歐洲近代數學的成果，但是我們不是一味地照搬西方的單位名稱，而是要從朱載堉的“新法密率”中把“無射倍律”作為底求對數。通過吸收西方的對數概念并納入到律學學科及其音樂教育體系中，從而守護我國傳統(tǒng)律學并促進我們當今律學學科的發(fā)展。作為音樂教育者，應該要熱愛、重視、發(fā)揚和傳承本民族的音樂文化，本民族的音樂文化需要通過國家、教育機構、教師、學者的不斷努力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話語權。

[參 考 文 獻]

[1] 趙宋光.趙宋光文集（第二卷）[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1：291.

[2]閻林紅.律學基礎教程[M].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13：1.

[3]繆天瑞.律學[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6：6.

[4]閻林紅.律學基礎教程[M].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13：81—82.

（責任編輯：崔曉光）當代音樂·2017年第19期曹泓：高師鋼琴集體課教學改革研究當代音樂2017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