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

摘要：《邯鄲記》作為明代杰出的戲劇家湯顯祖的“臨川四夢”之一，也是當(dāng)時著名的神仙道化劇，也是一部重要的八仙度脫劇。通過對《邯鄲記》文本的具體分析來闡釋其所蘊(yùn)含的道教文化。

關(guān)鍵詞：《邯鄲記》；道教

老子所謂“道乃萬主，道絕萬物不生，萬物不生則無世類，無可相傳，萬物不相生相傳則敗矣。何有天地乎？”將道論為道教宇宙觀的本原。所以我們分析像《邯鄲記》之類的黃粱夢故事不得不談其所蘊(yùn)含的道教意蘊(yùn)。

《邯鄲記》全篇即是圍繞“道”來展開。劇本第三折“度世”，即云：“……高班已上，掃花無人，……度取一位”可見，呂洞賓是奉東華帝君之命前往塵世度脫一凡人，使之歸道。

根據(jù)格雷馬斯關(guān)于敘事作品中人物的功能的理論，一般敘事作品有以下三種基本模型：欲望、尋找或目標(biāo)（主體/客體）；交流（發(fā)送者/接受者）；輔助性幫助或阻礙（幫助者/反對者）。從模型一來看，作為主體的盧生的欲望是富貴人生，作為客體的呂洞賓的目標(biāo)是度化盧生。從模型二來看，助盧生滿足富貴人生愿望發(fā)送者是呂洞賓，接受者是盧生；從模式三來看，幫助盧生遂愿的是呂洞賓，阻礙呂洞賓助其成仙的是盧生。從此三種模式上看，盧生與呂洞賓，即凡人與仙人的對立顯而易見，具體說來如下。

如盧生一般“于書無所不窺”、“所事何件不曉”有才能之士，皆有“建功樹名，出將入相，列鼎而食，選聲而聽”的仕途夙愿，而對于“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士人愿傾其一生追求的酒色財氣，在呂洞賓等人的眼里，卻成了“使酒的爛了脅肚”、“使氣的腆破胸脯”。這就造成了度人者與被度人者在人生價值觀念上的對立——酒色財氣、富貴功名上認(rèn)識的對立。被度人者希望在短暫的人生中享盡榮華富貴，滿足一時的耳目之欲。而在仙人看來，這些都是眼前浮云，不如仙界永生來得暢快。這樣被度化者對塵世俗欲的留戀與道教認(rèn)為成仙得道要在修心煉性、去除雜欲的對立意味著度化的暫時不可能性。老子認(rèn)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只有摒棄一切誘惑才能夠體會到玄妙之道；莊子也主張“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這樣才能把握道的真諦。這都表明得道需清凈去欲。

在時間觀念上，凡人仙人之間也有顯著差異，呂洞賓在岳陽樓旁的酒肆上尋有仙緣者不得，遂徑直翩躚而去：“呀，一道清風(fēng)，貫于燕之南，趙之北”須臾之間行千里，而盧生等凡人在出行時都需在客店稍歇：“他家往來歇腳，在我店中”盧生在夢中一生宦途浮沉，現(xiàn)實卻不過煮一黃粱米飯的時間。所以，即使呂洞賓成功引導(dǎo)盧生進(jìn)入仙道，盧生卻還一時反映不過來：“老師父，你弟子癡愚，還怕今日遇仙也是夢哩?！?/p>

這樣的對立讓完成度化任務(wù)暫時不可能達(dá)到。道教試圖通過遂欲、縱欲的方法來讓癡迷成塵世者樂極生悲，悟道成仙。因此，呂洞賓“解囊中贈君一枕”，以滿足其“一生得意”的夙愿，使其由布衣登青紫，因邊防河功榮封“燕國公”，“生寤”一出更是極寫人臣盛事，登峰造極：“登科及第，掌握絲綸，出典大州，入?yún)C(jī)務(wù)一竄領(lǐng)表，再登臺輪。出入中外，回旋臺閣，五十余年。前后恩賜，子孫官蔭，甲地田園，佳人名馬，不可勝數(shù)。貴盛赫然，舉朝無比。”然而一生榮辱，都擋不住短暫生命的威脅，臨死還惦記著子孫蔭襲，史書留名?？墒怯臒o限比之生命的有限使的生前榮光是那么的虛妄，因此帶來了深層意義上的生與死的對立。像《邯鄲記》這種出身貧寒，缺乏政治背景的士子希望通過科考博取功名，或通過與高門之女聯(lián)姻來躍升上層的內(nèi)容為表層故事，而其故事的深層結(jié)構(gòu)是想表明一種人生哲理的探求，主人公受度人者的幫助，經(jīng)過一扇扇門與一貴女結(jié)連理，最后退出其門檻，獲得某種人生的認(rèn)識，實質(zhì)上正是深層意義上的度人者與被度脫者之間的生與死的對立。這里貫穿著道教的根本終極目標(biāo)：永生。道教之“所謂成仙，并非人死后靈魂升入仙界，而是指人的形體可以長生不死，可以在俗人間和人們生活在一起當(dāng)‘活神仙也可以到仙境去超脫凡塵、自由享樂?！币蚨澜陶J(rèn)為死亡才是最大的痛苦，悟道成仙就是為了不死，能不死即是道教的人生觀。

在《邯鄲記》中，正是通過盧生渴求做官與呂洞賓望其求仙來展示有限與無限、死與生的對立，并在夢前、夢后經(jīng)由度脫者、被度脫者的對抗與認(rèn)同中得到全方位的展示，整個故事被度脫者從對抗走向認(rèn)同。故事的內(nèi)在本質(zhì)沖突就是無常與永恒，死與生的對立與沖突，黃粱夢故事通過展示各個獨具特色的內(nèi)在沖突，完成了對道教對現(xiàn)世的生的終極追求的闡釋。

黃粱夢故事通過文人的政治體驗和宗教徒的創(chuàng)作在現(xiàn)實和夢境、塵世與仙境的有限與無限，生與死的強(qiáng)烈對比中融進(jìn)了世人的人生哲學(xué)思考，從而超越了政治和宗教表層，揭示出道教現(xiàn)世的生的終極目標(b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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