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珊珊
《放牛班的春天》里面既沒有春天也沒有牛,只有一場一群被“行動——反應”約束著的孩子與一個“跌入人生谷底”的作曲家的相遇。
犯了錯的孩子們被送進“池塘之底”;嚴厲的校長以“行動——反應”規(guī)則“統(tǒng)治”孩子們;孩子們用惡劣的玩笑反抗規(guī)則;被報復的老師因此斷定他們的確無藥可救,進而更加嚴苛的對待這些孩子。這一切在馬修來到池塘之底后開始改變。
馬修遇到的第一件事是得知勒蓋萊克在門上做手腳傷了森斯大叔。本想把真兇交給校長的馬修在聽到校長對其他孩子體罰的聲音后決定“我們可以自己解決”。他讓勒蓋萊克去照顧森斯大叔,直到他康復。在森斯大叔談到另一個犯錯的孩子“并不無藥可救,有點兒可憐,需要理解”時抓住教育機遇,適時發(fā)問“大叔很善良,不是嗎?”在照顧大叔的過程中,勒蓋萊克明白了自己給大叔造成了痛苦。后來森斯大叔的傷勢惡化被送進醫(yī)院,勒蓋萊克關切地問“他會死嗎?”至此,勒蓋萊克已經(jīng)充分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在情感上感受到了自責和懊悔。馬修的處理方式讓我想起了皮亞杰的一句話:成人在兒童的發(fā)展中的角色應是一個協(xié)助者而不是主人。告訴孩子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很簡單。但真正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產(chǎn)生感情的變化,將認識發(fā)展成行為并內化成價值觀,這就不容易了。
還有一件事也體現(xiàn)了馬修在孩子們發(fā)展中的協(xié)助。皮埃爾唱歌的天賦被馬修發(fā)掘出來,他自己也在唱歌的過程中體會到了自我的價值。但他看見馬修與自己的母親走的很近,他憤怒地將墨水砸在馬修身上。為了懲罰皮埃爾,馬修取消了他的獨唱部分。皮埃爾悶悶不樂,以為馬修放棄了他。在伯爵夫人來到“池塘之底”聽合唱的時候,馬修以一個“請”的手勢示意皮埃爾加入合唱。皮埃爾的震驚、驚喜、感激、自豪全部寫在他的眼睛里。而這也是馬修想要皮埃爾明白的。
另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場景發(fā)生在馬修為合唱隊分工時。不會唱歌的佩皮諾被任命為“指揮助理”,五音不全的科賓被指派為“架子”?!芭迤ぶZ先生,樂譜,謝謝!”“佩皮諾先生,指揮棒,謝謝!”——對一個無法跟上“教學進度”的孩子,馬修給與了更多的尊重。充分尊重孩子的個體差異不僅僅是尊重他們能力傾向性的不同,同時也是尊重他們在同一領域中能力的不同。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這世界上沒有不能完成任務的學生,只有不會分配任務的老師?
馬修對孩子們的尊重也體現(xiàn)在他對孩子們理想職業(yè)的態(tài)度上。無論是消防員、牛仔、訓虎師、亡命徒還是間諜、將軍、熱氣球駕駛員……,馬修都不覺得有高下之分。當佩皮諾說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理想職業(yè)是什么時,他只是蹲下身體,用大手輕拍他的肩膀,溫柔地詢問。兒童是發(fā)展的個體,也是獨立的個體。作為教師應該尊重兒童作為獨立個體的權利,也應看到兒童的發(fā)展。在蒙東被抓走的時候,馬修關心的仍然是“他是我唯一的男中音?!彼劾锒际呛⒆拥哪芰涂砂l(fā)展點。這是他有別于其他老師的地方,也是他在“池塘之底”感受到快樂的原因。
馬修來到學校做的第一件事是了解孩子們的姓名、年齡和他們夢想的職業(yè);對于把他畫成禿子的皮埃爾,他說“不錯啊,我相信我畫得更好”,既保護了孩子的自尊心又對他小懲大誡;當蒙東威脅佩皮諾時,他不惜用武力警告——這些都滿足了孩子們對安全的需求。他將孩子們組成一個團隊,根據(jù)他們的特長讓他們各司其職——這就讓同伴之間產(chǎn)生了合作,又讓每一個學生都體會到了自己的價值——這就滿足了孩子們的社交需求和被尊重的需求。當這些基礎層次的需求得到了滿足,孩子們自然會尋求自我實現(xiàn)——發(fā)展出更好自己的動力。
當然,藝術來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馬修最后被趕出了池塘底,孩子們也沒有跑出來抱著他大哭,但當他走過教室的窗下,孩子們用歌聲為他送行,用紙飛機表達自己的心情。這跟另一部反映教育的電影《死亡詩社》如出一轍。這是不是也在向我們說明,孩子的心是最純凈和敏感的,他們也許暫時會向權威屈服,但恰當?shù)慕逃龝谒麄冃撵`的池塘投下漣漪。這也是為什么作者會給這所學校起名叫“池塘之底”的原因吧?有人說是因為這些孩子處在教育的最底層,沒人對他們抱有希望。我卻覺得作者是想告訴觀眾:在孩子們內心的池塘之底,等待著一顆顆能激起漣漪的小石子。在教育工作中,這些“小石子”可能是一次活動,可能是一次考試,也有可能是老師的一句評價,甚至只是一個眼神。
影片的最后,馬修帶走了在戰(zhàn)爭中失去雙親的佩皮諾,這一天恰巧是星期五。這好像是對教育工作者的一種安慰——你做了,你做到了,你得到了!
曾有位前輩跟我說:教育是一個無底洞。這個無底洞就是孩子們心里的池塘吧?我們都義無反顧地投身其中。
責任編輯 黃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