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真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1)
《審判》與《約伯記》比較分析
張慧真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1)
《審判》與《約伯記》在情節(jié)結(jié)構(gòu)、人物形象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約瑟夫·K與約伯在經(jīng)歷了相似的苦難之后,二人的結(jié)局卻截然不同,約伯被賜予加倍的財產(chǎn),而K在最后卻心甘情愿地被人處死。這樣的結(jié)局與作者個人性情及人生經(jīng)歷有關(guān),由《圣經(jīng)》入手,從卡夫卡與《圣經(jīng)》的關(guān)系來看,更與卡夫卡矛盾的宗教信仰密不可分。
審判;約伯;卡夫卡;信仰
卡夫卡的作品都是對《約伯記》的注釋,[1](P209)卡夫卡是一個具有宗教情懷的作家,他筆下人物的那種迷惘、不安、困惑、痛苦、絕望與抗爭的生存處境,恰如《圣經(jīng)》中的約伯。約伯是《圣經(jīng)》中的智慧文學《約伯記》中的主角?!都s伯記》具有豐富的思想內(nèi)涵,是一部極具爭議性的作品,同時也是具有世界意義的杰作。本文試以《審判》與《約伯記》的相似性為基點,通過對二者差異性的比較,指出約瑟夫·K與約伯相似的苦難經(jīng)歷導(dǎo)向迥然相異的結(jié)局的原因。
一
卡夫卡的《審判》與《圣經(jīng)》中的《約伯記》都在講述苦難,約瑟夫·K與約伯分別是故事中歷經(jīng)苦難的兩個主人公。二部作品在敘述模式、人物形象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首先,苦難降臨?!耙惶煸缟?,約瑟夫·K莫名其妙地被捕了,準是有人誣陷了他?!盵2](P209)約瑟夫·K是一家大銀行的襄理,在他30歲生日的早晨在自己的房間里莫名奇妙地被捕了,既沒有公布罪名,也沒有被剝奪行動自由,他可以照常上班、生活,甚至戀愛,為了不妨礙K的工作,連審訊也安排在周末。為了追查被捕的原因,K逐漸陷入了精神上的危機,反抗的過程使他身心疲憊,無力應(yīng)對原本自如的工作及日常生活;“烏斯地有一個人,名叫約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約伯記》1:2)耶和華也承認:“地上再也沒有人像他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保ā都s伯記》1:9)就是這樣一個完全的義人,上帝將他交于撒旦隨意折磨。于是,曾經(jīng)富足、健康的約伯,先是被撒旦奪去家產(chǎn)和兒女,后又落得渾身毒瘡、病弱不堪,備受折磨??嚯y降臨,K在精神上遭遇種種折磨,憂慮不安;約伯遭遇疾病的創(chuàng)傷,巨大的肉體痛苦。
其次,遭誤解?!斑@里是法治國家,一片升平氣象,一切都要遵循法律,誰敢到K的房間里抓人呢?”[2](P211)然而,這的確是真的,沒有任何理由,他真地被逮捕了。住在樓對面的老太太異常好奇地注視著K,房東太太匆匆忙忙裝作沒有看見K,在一個法制國家里被捕,似乎沒有人不會懷疑K犯罪了;三個朋友得知約伯的災(zāi)難前來勸慰,為他悲傷。約伯咒詛自己的生日,三個朋友用傳統(tǒng)的因果報應(yīng)觀念來勸說約伯,提幔人以利法說:“請你追想,無辜的人有誰滅亡?”(《約伯記》4:7)書亞人比勒達說:“全能者豈能偏離公義?或者你的兒女得罪了他,你若清潔正直,他必定為你起來?!保ā都s伯記》8:3-6)“神必不丟棄完全人,也不扶助惡人?!保ā都s伯記》8:20)拿瑪人鎖法說:“惟愿神說話,愿他開口攻擊你,并將智慧的奧秘指示你;他有諸般的智識。所以當知道神追討你,比你罪孽該得的還少。”(《約伯記》11:5-6)與K的遭遇一樣,在約伯的朋友看來,約伯必定是犯了罪,因為災(zāi)難是犯罪造成的惡果。
然后,極力辯解。面對無辜的被捕,K勇于反抗被強加給自己的罪:“有人指控了我,但是我一點也找不出我犯了可以用來指控的罪過。主要的問題是誰指控了我?什么樣的機構(gòu)來審理這個案子?你們是法官嗎?這些問題我要求得一個明確的解釋?!盵4](P216)初審之時,他敢于怒斥法官的昏庸無能和法庭的黑暗腐朽,痛斥他所遭受的不公以及所看到的法庭的腐敗,試圖公開討論法律存在的弊端,并指出:“我所遭遇的事,不錯,只是一個嫌疑,而且沒什么,我也沒看得很嚴重,可是,它表示了這種案件,都將會落到很多人頭上。為此,我現(xiàn)在在這兒是替那些人來受審的,而不是為我自己?!盵2](P237)K極力辯解被捕的荒謬;面對三個朋友的勸說、斥責,約伯始終認為自己是清白的:“他必殺我,我雖無指望,然而我在他面前還要辨明我所行的?!保ā都s伯記》13:15)“我的罪孽和罪過有多少呢?求你叫我知道我的過犯與罪愆。”(《約伯記》13:23)“請你們教導(dǎo)我,我便不做聲,使我明白在任何事上有錯。”(《約伯記》6:24)“人若死了豈能再活呢?我只要在我一切爭戰(zhàn)的日子,等我被釋放的時候來到?!保ā都s伯記》14:14)三個朋友不厭其煩地輪流勸說與斥責以及以利戶拋開因果報應(yīng)的觀念,用上帝在教育他,糾正他的過失來解釋約伯所遭受的災(zāi)難,并指出約伯的抗辯會增加罪過……所有這些觀點都沒有能說服約伯認罪,他始終堅持自己是清白無辜的,如劉小楓所言:“這一行動的意義在于,一個受苦的個人帶著自己切身的體驗尋索自己的上帝”從而使得“個體的、德行的自我意識在受苦經(jīng)驗中蘇醒,并且拒絕原有的集體信仰對命運的解釋?!盵3](P392-393)約伯沒有人云亦云,他滿口怨言地宣泄著自己的不滿,用強烈的話語頂撞上帝,質(zhì)疑上帝的正義,要與上帝進行抗辯。
之后,無人相信。K極力想擺脫這莫須有的罪名,然而周圍人的態(tài)度加重了K的精神負擔。正如昆德拉所言:“根本就沒干過什么壞事(或者根本就不知他干了什么壞事)的K很快就開始表現(xiàn)得如同犯了罪似的。他感到自己有罪。人們讓他變得有罪。人們使他產(chǎn)生犯罪感?!盵4](P217)葛魯巴太太認為:“你誠然被捕了,但和小偷被捕的情形不同。這件事,給我一種奧妙的感覺。”布絲娜小姐認為這是個玩笑,如果他被逮捕那一定是犯了罪;K的叔叔匆忙幫他聯(lián)系律師。看守、督察官、葛魯巴太太、布絲娜小姐、洗衣婦、卡爾叔叔、萊妮、霍爾德律師、廠主和畫家等人都在幫他擺脫罪惡,而不是去關(guān)心K是否有罪,從一開始他們就根本不相信法院會逮捕無罪的人,他們不約而同地認定K被逮捕一定是犯了罪;約伯的三個朋友同樣不相信約伯的無辜,他們進行了三輪對話試圖說服約伯認罪。
最后,孤力反抗。無人相信之后的K積極奔走,企圖擺脫這無名的控訴,在教堂里與神父進行爭辯,解除與法院同流合污的律師胡爾德,所有的被告如布洛克一般卑躬屈膝的態(tài)度引來K強烈的反感,即使所有的被告都屈服了,K仍在奮力反抗這無故的災(zāi)難;被攻擊的約伯仍然在持守著他的純正,堅持著他的無罪。同K一樣,面對個人不公,約伯在自己的苦難中也聯(lián)想到了他人的、民眾的悲慘和社會的禍患,“有人挪移地界,搶奪群畜而牧養(yǎng)。他們拉去孤兒的驢,強取寡婦的牛為當頭……受傷的人哀號,神卻不理會那惡人的愚妄。”意識到世間無數(shù)的不公與殘酷,他憤怒地指責上帝“用能力保全有勢力的人”。質(zhì)疑“惡人為何存活,享大壽數(shù),勢力強盛呢?”(《約伯記》21:7)約伯身上閃爍著關(guān)心民眾,追求真理,渴望平等、不怕犧牲、敢于斗爭的人文主義精神。[5](P308)他不只是為自己抗辯,也為他人聲張正義。
通過對兩部經(jīng)典文本進行比較分析,發(fā)現(xiàn)二者在敘述結(jié)構(gòu)及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是驚人的相似。無辜受難→遭誤解→極力辯解→無人相信→孤力反抗。兩故事均循著此模式展開故事情節(jié),塑造了相似的主人公。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周圍人卻認為其應(yīng)該認罪,進而想辦法彌補過錯,求得釋放,但主人公仍都堅持自己的無罪,在為自己伸冤的同時,伸張正義。
二
雖然二部作品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但二者在一些方面也存在著本質(zhì)上的差異。
首先,苦難緣由不同。K是無故被捕,文中自始至終未曾提及其遭受苦難的原因;而約伯的苦難是由于上帝與撒旦的賭注。
其次,結(jié)局不同。一年之后,心力交瘁的K在31歲生日的前夕——將近晚上11點鐘,被兩名神秘男子帶到采石場秘密處死;約伯得到了圓滿的結(jié)局,約伯最后向上帝提出要與其當面申辯自己的無辜,上帝從旋風中走來,一番教導(dǎo)之后,給予約伯七兒三女及加倍的財產(chǎn),約伯直到年紀老邁,日子滿足而死。約伯堅信降臨到他身上的災(zāi)禍和他的罪之間沒有關(guān)聯(lián);而K在尋罪的過程中,逐漸喪失反抗,認為反抗是沒有用的,最后“像一條狗!”一樣被秘密處死。與約伯持之以恒的反抗相比,K身上具有軟弱妥協(xié)性,從他開始寫抗辯書之日起就煩躁不安,日漸覺得自己有罪,力求擺脫這種罪的意念甚至達到了病態(tài)的地步,最后竟然主動將頭放在斷頭臺上,等待著屠刀的落下。
最后,作者意圖不同?!都s伯記》所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是一顆對上帝的信心,不管如何地不解、如何地爭辯,主人公信仰的對象一直沒變,上帝就是上帝。詹遜認為《約伯記》的目的是說明神是誰,也指出神要求他的兒女對他當存怎樣的信心。[6](P268)正如約伯所說“我知道我的救贖主活著,末了必站立在地上。我這皮肉滅絕之后,我必在肉體之外得見神”(《約伯記》19:25-26)面對苦難、不幸、不公甚至生命的滅絕,人何以堪?《約伯記》給出的答案是:只能呼喚上帝,渴求公義審判速速到來。
卡夫卡是一位猶太裔作家,忽略了這一點就無法真正理解其作品的深層意蘊,因為猶太人的集體心理和宗教信仰在他的心靈和作品中留有深深的印痕,他的隨筆、日記和許多小說都深受《圣經(jīng)》的影響。[7](P203)卡夫卡盡管不是基督徒,但生性敏感、柔弱的他是一個宗教情懷極濃的作家。猶太文化所具有的強烈的罪感意識和懺悔意識像影子一樣環(huán)繞著卡夫卡,使他在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深深的負罪感:“讓我得到寬恕,在我存在的每個角落和偏僻處都有罪過?!保ā犊ǚ蚩ㄈ沼洝罚┰诳ǚ蚩ǖ膬?nèi)心世界也存在著深深的負罪感和強烈的懺悔意識,在家庭、職業(yè)、社會關(guān)系以及愛情中,他總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合格的人,總是站在來自內(nèi)外部法庭的被告席上,等待著最終的審判……《審判》具有極其復(fù)雜的含義,包含了作者多方面的人生體驗和對社會的思考,分析小說《審判》,我們不能不提及卡夫卡本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經(jīng)歷過的一次特殊“審判”(1914年,由于婚姻問題,卡夫卡作為唯一的被告,接受女友的詰問,格萊特的檢舉,最后判決解除婚約),正是這次“審判”成為卡夫卡創(chuàng)作《審判》的直接動因。[8]《審判》是先寫的結(jié)局部分,卡夫卡先將K判處死刑,繼而展開故事情節(jié)。這和他當時的心境也有一定關(guān)系,也與他的宗教情懷有關(guān),“在卡夫卡心中有一個絕對的、無罪孽的、完美的世界,即教徒們稱之為‘上帝’的東西。這種對‘不可摧毀的東西’的感覺對于卡夫卡來說是他的生存的直接現(xiàn)實和中心?!盵9](P174-175)卡夫卡不否定原罪,在他看來,“否定原罪,就是否定上帝,否定人。也許只有死亡才給人以自由?!盵10](P66)卡夫卡從未放棄對自由的向往,K最后像狗一樣被殺死,卡夫卡可能暗指K是有罪的,在《圣經(jīng)》中犬類是用于罪人的比喻[11](P864)。
約伯和K最大的不同在于,約伯始終堅信上帝的存在;K對上帝是模糊的,臨死前那一位消瘦的人,是不是上帝來拯救K的靈魂,“上帝,生活,真理——這些只是同一件事實的不同名字?!保ā墩勗掍洝罚┛ǚ蚩ㄊ澜缋锏纳系凼欠翊嬖?,至今仍沒有確定的答案。有人說:“《審判》的寫作手法是卡夫卡風格的體現(xiàn),即在看似荒誕的故事情節(jié)中蘊含某種深刻的思想用意。在卡夫卡的作品中,猶太文化與宗教思想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盵1:2]如評論家所言:“如果不考慮根據(jù)當代人的思維進行的闡釋,我們會發(fā)現(xiàn)與其把卡夫卡的作品歸入‘現(xiàn)代文學’,不如說它們同《圣經(jīng)·約伯記》有著更密切的聯(lián)系。他的作品是以宗教,尤其是猶太教意識為基礎(chǔ)的,在其他任何維度上對卡夫卡的作品進行分析都沒有意義?!盵13](P91)面對苦難、不幸、不公甚至生命的滅絕,人何以堪?《審判》給出的答案是一邊呼喚上帝一邊懷疑上帝。
導(dǎo)致這種結(jié)果的原因大概是因為《約伯記》是人們根據(jù)時代需要編輯而成;而《審判》更多的則蘊含著作者的經(jīng)歷??ǚ蚩▽Ω赣H既有抗爭的一面,又有妥協(xié)的一面。父親的語言暴力(斥罵、威脅、譏諷、冷笑)給了卡夫卡致命的打擊,倔強的他極力反抗著父親帶來的心理陰影,想逃離父親的桎梏,走向獨立。但是,父親的自責使“我的負罪意識擴大了”,一種強烈的負罪意識越積越深,致使他陷入罪疚之中?!拔以谀忝媲笆チ俗孕?,換來的是一種無窮無盡的負罪意識?!盵14](P415)“我永遠蒙受著恥辱,或者我執(zhí)行你的命令,這是恥辱,因為它們只對我起作用;或者我不服從,這也是恥辱,因為我怎么能不服從你呢?”[14](P400)對于沒有成為父親的好兒子,卡夫卡是愧疚的,這種自責使他覺得自己有罪;另一方面,他覺得父親殘暴、專制,壓制了他的成長:“這里也許最清楚地顯示了我們倆的無辜?!盵1:4](P425)有時候他又覺得父親和他都是無辜的。就像無故被逮捕既抗爭又妥協(xié)的K,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犯罪,犯了什么罪,而原罪的觀念又在困擾著卡夫卡。K像是卡夫卡的縮影:由于神秘的力量,被“逮捕”;由于搞不清犯有何罪,被現(xiàn)狀折磨;由于不甘于被折磨,便反抗,最后死亡成了他最好的結(jié)局。卡夫卡面對父親的審判,不停地反抗、認罪、再反抗。父親在他的心目中占據(jù)著崇高的位置,正如卡夫卡借格奧爾格之口所說的那樣:“別去管我的朋友了。一千個朋友也抵不上我的父親?!保ā杜袥Q》)因此,反抗又使得卡夫卡感覺到強烈的負罪感。
“生的快樂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我們向更高生活境界上升前的恐懼;生的痛苦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那種恐懼引起的我們的自我折磨?!盵14](P355)卡夫卡的一生中充滿了恐懼,父親在卡夫卡的世界里是權(quán)威的象征,由于父親教育的失當,父愛在他這里成了畏懼:“我躲避著能使身在遠方的我聯(lián)想到你的一切?!盵14](P408)“我寫的是關(guān)于你的事,我在那里發(fā)泄的僅僅是在你懷里不能發(fā)泄的?!盵14](P419)他對任何事情都感到不安:“在我生活的地方,我被拋棄了,被宣判了,被打倒在地;為逃往別的地方我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但這不是工作,因為這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除個別小的例子之外,我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盵14](P421)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精神上實際上沒有結(jié)婚的能力。”[14](P427)“在每件小事面前你都以你的榜樣和你的教育使我充分認識我的無能。亦即婚姻更是極其符合實情的。”[14](P430)恐懼、懦弱、自卑于一體的無所不在的壓力使得卡夫卡的人生充滿了折磨,也使他對至高者(上帝)的態(tài)度變得模糊??ㄒ簧荚趯ふ易约旱纳系邸:图s伯的堅信不同,卡夫卡一邊信靠上帝一邊懷疑上帝。兩部作品都與上帝有關(guān),一個完全信靠上帝,一個帶著懷疑思考上帝。
三
通過以上比較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審判》與《約伯記》有著驚人的相似但又有著本質(zhì)上的差異。約伯的無辜受難是因為撒旦的試探;而約瑟夫·K無辜受難的原因,文本中自始至終都未曾提及?!耙驗闆]有其他人控告約瑟夫·K,所以約瑟夫·K的原告就是他自己了。約瑟夫·K的自我控告了約瑟夫·K,正如卡夫卡的自我控告了卡夫卡?!盵15]殘雪認為:“約瑟夫·K被捕的那一天早上就是他內(nèi)心自審歷程的開始,當史無前例的自審展開時,一種新的理念逐步地主宰了他的行為,迫使他放棄現(xiàn)有的一切,脫胎換骨?!盵16](P5)正如卡夫卡所言:“我并不希望勝利,我在斗爭中感到快樂,”[17](P164)相比于約伯的無辜受難,K的受難更多的是卡夫卡本人的受難。對上帝的追問,約伯得到了上帝的回應(yīng),因此擁有了美滿的結(jié)局;約瑟夫·K(即卡夫卡)沒有獲得上帝的答復(fù),最后的那一絲光線似乎在暗示讀者,上帝出現(xiàn)了,把無辜的K帶入天堂;又似乎在暗示讀者至死K都沒有找到自己的上帝。“人若沒有對某種不可摧毀的東西的持續(xù)不斷的信仰,便不能活下去,而無論這種不可摧毀的東西,還是這種信仰都可能是長期潛伏著的。這種潛伏的表達方式之一便是相信一個自己的上帝?!盵16](P344)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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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占峰]
I106
A
2095-0438(2017)02-0070-04
2016-09-28
張慧真(1990-),女,河南鹿邑人,河南大學文學院2015級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