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新世紀以來的詞話資料整理匯編取得了很大成績,但也存在一些普遍性的問題。《詞話叢編補編》立足于“補”《詞話叢編》之“漏”,值得商榷。《叢編》中的一些“缺漏”,多數(shù)是學術(shù)積累進展問題,而不是《叢編》本身的技術(shù)錯誤或體例失誤。《叢編》的名稱及體例已在名與實兩方面排除了“散見詞話”和“詞評匯輯”,《補編》若不同意這一體例,可另定體例另定名稱,而不能以自己的認知和實踐為標準,不公正地判定《叢編》“漏輯”,而把自己的成果定名為“補編”?!堆a編》在名稱、體例、底本、書目、編校、操作等層面存在若干嚴重問題,這些問題有可能累及唐圭璋教授。
關鍵詞: 詞話叢編 詞話叢編補編 詞話資料 引用書目 唐圭璋
新世紀以來,詞話資料整理匯編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績,但也存在一些普遍性的問題,有些甚至是比較嚴重的問題。本文以《詞話叢編補編》為例,對這些問題進行分析。
《詞話叢編補編》(中華書局2013年1版1刷,國家古籍整理出版專項經(jīng)費資助,以下簡稱《補編》),是近年出版的大型詞話資料整理匯編類圖書,全書精裝6冊298萬字,輯錄整理標點了宋元以來的許多詞學資料,其選題具有一定的學術(shù)價值,其書也是一項比較重要的學術(shù)成果。自然,瑜中有瑕,該書也存在一些值得商榷之處?,F(xiàn)冒昧提出,以就教于讀者及出版者。
一、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是否有“漏”需“補”?
眾所周知,“詞話叢編”一辭,是先師唐圭璋教授所命名?!对~話叢編》有1934年線裝本,收詞話60余種;1986年中華書局本,收詞話80余種。下文“《詞話叢編》”,如無特別說明,均指中華書局本。對于《詞話叢編》的收錄情況,中華本《例言》云:“是編于通行之刊本,無論精粗,皆網(wǎng)羅之。時賢新論,亦并收之。此外新輯稿本,為數(shù)尚多,將來當謀續(xù)刊。至如張星耀《詞論》……今并未得寓目,亦俟訪得續(xù)刊。”很明顯,當時的《詞話叢編》,已經(jīng)根據(jù)限定體例,將詞話資料“可收盡收”了,但如果將來發(fā)現(xiàn)了上列“未得寓目”的詞話,則還可編輯“續(xù)刊”,因此,這一詞話資料匯編稱為“叢編”而并未稱“全編”?!叭帯笔恰八性~話”的集合,如果已經(jīng)有了《詞話全編》,但后來發(fā)現(xiàn)了《全編》之外的詞話,那就有了“補編”的問題;但“叢編”是“若干詞話”的集合,并不存在“補編”這一問題。《詞話叢編》的命名,也就意味著它是一個有限而自洽的集合,它本來就不必“全”也不當“全”,因而也就不需要后人去“補”。但據(jù)署名“中華書局”的《補編前言》云,“《補編》,補錄《叢編》所列各位作者之散見漏輯或近來新發(fā)現(xiàn)的詞話”;乍讀《前言》此語,著實令人大吃一驚——原來《詞話叢編》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散見漏輯”和當時未見而“近來新發(fā)現(xiàn)的詞話”,以至于要用6巨冊來“補”!要知道,中華書局1986年版的《詞話叢編》也不過只有5冊!人們不禁會有這樣的疑惑:同一家中華書局的同一系列之書,1986年為何會出現(xiàn)如此巨量的“漏輯”,而到了2013年怎么又會突然要出手“補漏”了呢?
要辨析這一疑問,首先要追問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詞話叢編》本身有無“漏輯”,即根據(jù)其自定的《例言》,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所收各家,是否有“散見漏輯”呢?回答是,當然有,但很少很少。
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的“漏輯”,可分為兩種情況:一如宋楊繪《時賢本事曲子集》,原書已散逸,《詞話叢編》用梁趙輯本,后劉尚榮先生等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一些條目或線索[1],正可補梁趙輯本之“漏”。但這種情況在兩種版本的《詞話叢編》中都很少見。另一種情況,是《詞話叢編》所收作者,可能有多種詞話,而《詞話叢編》限于當時所見,未能收全。這種情況是學術(shù)的積累問題,而并非“漏”,后人再及其余,是“錦上添花”而并非是“填漏補闕”。《詞話叢編》中的某一種詞話如果不完整,后人發(fā)現(xiàn)了漏掉的部分,這可以稱之為“補”;但如果這一作者在這一詞話之外還有詞話專著,那就不能稱之為“補”,因為那是不同的詞話,它們各自獨立,談不上誰補誰。如近代夏敬觀先生有多種詞話,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收其《忍古樓詞話》、《蕙風詞話詮評》,而未收其《五代詞話》、《匯集宋人詞話》;這并不能算是“漏輯”——如果有人編出《夏敬觀詞話全編》,其中未收《五代詞話》、《匯集宋人詞話》,后人自可“補”之;但《詞話叢編》只是“叢”而并未說已“全”,因此也就不存在“補”的問題。打個通俗的比喻:洞洞牛仔褲,時尚又清涼,小姑娘穿了,很有“殘缺美”,這當然不存在“漏輯”問題;而廣場舞大媽們可能看不慣,腹誹不已,這也能理解;但若久后審美風尚有變,彼時之人,若慨嘆此褲貧窘,或指責其以丑為美,或誤認為是破洞,必欲起而“補”之,則大可不必。即如《詞話叢編》之作,既然僅為“叢”,其“洞”本在,若好事者偶有雅興,或有“指正名人名作”的癖好,那寫幾篇《詞話叢編本某某詞話補正》之類的文章即可,大可不必“補”出比原書多出6大冊的“補編”來。換言之,《詞話叢編》在操作層面上的“漏輯”,遠未嚴重到要以6冊專書去“補”的程度。
況且,《詞話叢編》中這些很少很小的“問題”,也絕大多數(shù)是學術(shù)的進展問題,而不是《詞話叢編》本身的技術(shù)錯誤或體例失誤。眾所周知,學術(shù)的進展,包括詞話資料的整理,是一個層累漸進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既不能因前人的工作在當時還算“盡善盡美”,就否認后人有拓展的權(quán)利;但后人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工作有所進展,就認為前人的工作是什么“漏輯”。作為前人,應當謙虛地看待自己的工作,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認為自己的工作有所“不足”甚或“漏輯”;但作為后人,你在前人的基礎上超過前人,本是題中應有之意,即便你對前人的工作并無感恩之心,但也不能對前人的工作以自己的標準去作負面的評價。但是,我們遺憾地看到,在當下的許多期刊論文、學術(shù)專著及碩博論文中,為了顯示突出自己的“創(chuàng)新”,在大量使用前人成果的同時,卻不公正地指斥前人是如何地“僅有”、“沒有”、“未能”、“缺漏”、“失誤”,而對自己的選題及成果,卻充滿了“填補空白”、“獨創(chuàng)”、“突破”、“糾繆”等等溢美之辭。這是一種很不好的學風,筆者當年甚至現(xiàn)在恐亦不免此病,故在此揭出以自警。
我們完全相信,《補編》主觀上也并無他意,但“補編”之名,難免使讀者有“原書漏輯滿紙,僅已收作者,即可補出一倍”的不佳印象。前人已經(jīng)作古,后人當以寬容之心待之。故“補編”之名,或可再議。當然,退一步而言,如果有人說,“詞話叢編”四字并未申請專利,唐先生用過了,難道我就不能用?好在詞學界似乎還并沒有這樣的后學,即便有,先師號稱“菩薩”,定當以普渡心腸,一笑了之。
但是,贊美唐老及其著作權(quán)繼承人的寬容之心,并不應降低對于相關后學的要求。對于《補編》一書,我們正應提出此種較高要求。蓋因《補編》之“補”者,其出版社不是別社,正是中華書局自家;其被“補”者也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現(xiàn)在和今后為出版社帶來巨大經(jīng)濟社會效益的老作者;而“補”者與“被補”者,據(jù)說也不是普通關系——中華書局《補編前言》云:“唐圭璋私淑弟子某某某熱衷詞學,……唐老生前對他亦頗多鼓勵,給予指導?!毕葞熒耙云斩芍?,勸勉后學,有請益者,輒殷勤以期。筆者作為唐圭璋教授的關門弟子之一,來學也晚,并未聽聞先師曾收錄“私淑弟子”。蓋因先師雖非組織中人,但組織紀律性也強,例如當年《全宋詞》署名等大小事宜,皆報請組織定奪,其在學制之外,恐不會再收弟子,何況在那“狠斗私字一閃念”的社會背景下,更難“私淑”。話雖如此,既然有人愿意來學,唐老當亦不忍拒絕;但既然自稱為“弟子”,則當盡力維護“私淑”師的清譽及權(quán)益,即如“補編”一名,若能換個好聽一點的名稱,是不是更能顯得盡了“弟子”應盡的本分或義務?《補編前言》中,凡談及其師的《詞話叢編》,言必稱“有其難以避免之缺憾”,“底本不是善本,先天不足,原有疏漏”,“無暇顧及,不曾采編”,“不得不重新輯編”;而《補編凡例》中“所輯諸家詞話,難免未盡完備”等話語,其語氣態(tài)度,作為弟子,是否應表達得更為和緩婉轉(zhuǎn)一些,是否應避免以偏概全?而作為《詞話叢編》出版第一受益人的出版方,能否也對自己的老作者多一些寬厚,少一些指責和“補輯”?更何況作者已經(jīng)作古,《詞話叢編》即便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是否非得動用“中華書局”官方的名義,來指責曾為自己作出巨大貢獻的老作者?
二、輯評等可否列入“詞話”,《詞話叢編補編》這一書名是否妥當?
既然依《詞話叢編》的體例,可“補”的內(nèi)容甚少,但為什么《補編》能補出6巨冊298萬字?這就涉及到對于“詞話”一辭的理解問題。
對于這一問題,《詞話叢編》的《例言》及全書收錄詞話的操作實踐,已給出了明確的回答:《詞話叢編》的“詞話”,一般是指,在形式上,是成卷的詞話專著,而不收散見于群籍中的“話詞之語”;如《苕溪漁隱詞話》,錄自《苕溪漁隱叢話》中專論詞學的二卷,而不收散見于《叢話》其他各卷中的話詞條目;內(nèi)容上,則是“大抵以言本事、評藝文為主”,不收詞譜、詞韻等論樂律之書,并特別申明一般不收詞評——“詞后附名流評語者,……氣類標榜,率多逾量,茲并不錄”,除了《詞話輯評》等極個別的例子,《詞話叢編》一般不收錄“輯評”。
《詞話叢編》的這一體例、收錄范圍及操作實踐是否完美,當然可以討論,后人也可以在參考此一體例的基礎上,制定自己的詞話資料匯編體例,或者另定體例?!对~話叢編》的作者及出版者,當然不會將自己的體例及操作強加于人,把凡是不符合自家體例的匯編資料書籍,就給予負面評價。學術(shù)者,天下之公器也,任何作者及出版社,不管其職稱何等,名氣如何,學術(shù)面前人人平等;但是,任何作者及出版社,不管其名頭如何偉大,也不應將自己的體例及操作強加于《詞話叢編》的作者和出版者,不應將自己的理念強加于人,將不符合自己理念、體例或標準的情況,稱之為“缺憾”、“漏輯”、“疏漏”,并自說自話、自作多情地為別人進行“補漏”。
《補編》所補,其絕大部分內(nèi)容,正是《詞話叢編》所明確表示應排除在外的“輯評”和“散見”話詞條目;也就是說,《補編》的標準和體例,與《詞話叢編》正相反對。那么,《補編》能否將“輯評”和“散見”話詞條目匯為一編,加以出版呢?這一問題當然不是“問題”,憲法規(guī)定公民有包括學術(shù)自由在內(nèi)的言論自由,《補編》也完全享有并實際地享受了這一自由;但是,問題不在于此,而在于《補編》是否有權(quán)將自己的體例強加于人,而剝奪別人的自由。這一問題當然也很簡單:《補編》沒有這一權(quán)力。不管《補編》是不是《叢編》的“私淑弟子”,《補編》都沒有權(quán)力將自己的體例標準強加在《叢編》頭上,而不公正、欠厚道、不符事實地指責《詞話叢編》并不存在的“漏輯”和“缺憾”!
如果《補編》的編者和出版者不同意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對于“詞話”一辭的操作,那完全可以不使用唐圭璋教授對于“詞話叢編”的定義、解釋和操作,不使用《詞話叢編》這一名稱,而將《補編》起個諸如《歷代詞話補編》、《歷代散見詞話匯編》或《歷代詞評匯輯》之類的更適當?shù)拿Q,這豈不是更能顯出“私淑弟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原創(chuàng)性”?既然話不投機,何苦還要攀上《詞話叢編》這門“滿紙缺憾漏輯”的窮師傅?如果堅持使用《詞話叢編補編》的名稱,那最好遵從《詞話叢編》的體例。但現(xiàn)在的現(xiàn)實卻是,自稱“弟子”的《補編》,使用了老師《詞話叢編》的名稱,但又不同意《詞話叢編》這個老師對于詞話的定義及操作處理,反而以自己另定的體例為標準,反過來指責老師的《詞話叢編》有“缺憾”和“漏輯”,并將自己的6巨冊大書稱之為對于《詞話叢編》的“補漏”,天下豈有是理乎!
我們完全相信,《補編》并沒有強加于人的主觀故意,但《補編》的書名、前言、體例,很可能會使“不明真相”的讀者誤認為《詞話叢編》本身有巨大缺陷罅漏,因此才需要6大本超過原書的“補編”。特別值得警惕的是,詞話資料的文獻學整理及評價,是一種比較“冷門”、專業(yè)性非常強的學術(shù)工作,一般的詞學愛好者,甚至一般的古代文學研究者,并不具備也不需要具備詞學文獻學的知識背景,因而也很難辨清其中的高下曲折和是是非非,他們面對中華書局這樣的專業(yè)出版社和煌煌6巨冊的成果,面對《補編》的官方《前言》及《凡例》中的由衷贊美,除了膜拜,也難免會產(chǎn)生對于《詞話叢編》“諸家詞話”皆“未盡完備”的“誤讀”或“印象”。
但是,我們要嚴肅認真地告訴讀者及使用者:完全不是這樣的!《詞話叢編》并無大“漏”,完全不需要大“補”!《詞話叢編》之所以不是《詞話全編》,就是因為在當時條件下,已經(jīng)做到了“可收盡收”,《叢編》本來就不存在是否“漏收”需“補”的問題;且《詞話叢編》的理念與后來包括《補編》在內(nèi)的諸多“私淑弟子”的所作所為完全不同,《詞話叢編》認為應該尊重詞話著作的歷史原生態(tài);那些“評點”并非詞話,不應瀾入;那些偶有話詞條目的詩話類雜著,原本并非詞話,更不應編入其中。而《補編》則將諸如《西河詩話》、《過庭錄》、《論詞絕句》、《袌碧齋詩話》之類盡行列入,使得“詞話叢編”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裝的大垃圾筐。讀者看到這目錄,一定會大惑不解:明明是“詩話”,怎么就成了《詞話叢編》的《補編》?難道“詞話”的外延已經(jīng)包括了“詩話”么?
在詞學界,特別是在詞話資料的整理匯編工作中,這種明顯違反形式邏輯的做法,這種打著“唐門弟子”的旗號,違背師訓另搞一套,但又反過來指責唐老“缺漏”的類似做法,遠非《補編》一家。這些做法已經(jīng)嚴重影響了唐老的清譽和唐圭璋版權(quán)繼承人的合法權(quán)益。特別令人憤慨的是,海外已經(jīng)有一些學者,不知是出于誤解或不愿明言的某種原因,多次公開撰文,在批評這些“弟子”的學術(shù)錯誤及惡劣行徑之余,卻并不公正地將這些錯誤行徑歸咎于唐圭璋師,指責唐圭璋師“成為……濫觴”,是“始作傭(原文誤排,應作俑)者”。[2]筆者忝列唐師門墻,對此忍無可忍,故憤而作此系列論文,希望能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法,為本師辯護,消除誤解,還先師一個公正。本文是為第一篇。對于海外的指責文章,擬另文討論。
三、如何評價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的標點體例?
詞話資料整理匯編工作,除上述確定收錄范圍及標準這一工作,另一重要內(nèi)容,即是“標點”。
《補編前言》云:“《叢編》標點簡單,不用專名號??紤]到當今讀者,尤其是中青年學者的需要,《補編》于書名篇名、詩文標題,特別是詞牌名,酌加書名號,很有必要?!鼻也徽f這段話中的“書名篇名、詩文標題,特別是詞牌名”是如何地概念交叉、邏輯混亂、胡亂標點;單說這段話——這段話第N次地將《叢編》之“漏”與《補編》之“補”并列對照,從而給人以“《叢編》標點簡單,而《補編》補加標點,很有必要”的強烈暗示。與此相映成趣,《補編前言》對自家的標點自我點贊云:“《補編》對所收詞話的整理校點是下過苦功的?!边@超越了《叢編》的“簡單”,自我飛升到“不簡單”境界的“苦功”究在何處?《補編例言》特地申明:“十、本書采用新式標點而力求簡明……人名、地名、朝代名等不加專名號。”原來如此!同樣的處理方法,對老師的《叢編》來說,就是“簡單”;對于“弟子”的《補編》,就是“簡明”!請讀者評評理,“簡單”與“簡明”,是否帶有些“價值評判”的色彩?“簡單”與“簡明”一對照,是不是就高下立見?《詞話叢編》“標點簡單”,而《詞話叢編補編》標點“簡明”,這個評價符合事實嗎?這對于《詞話叢編》公正嗎?
《詞話叢編》的標點,與任何一本古籍整理之作一樣,也存在一些問題。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出版至今,常有學者對其包括體例在內(nèi)的標點問題提出中肯批評,如劉石先生《〈詞話叢編〉標點異議》[3],雖然筆者對其諸多觀點如體例問題的“異議”不敢茍同,并正撰文與之商榷,但仍然認可這種嚴肅認真的學術(shù)批評。沒有批評,學術(shù)就不能進步。先師對于別人的批評,“聞過則喜”,若先師在世,一定會欣然接受。作為“私淑弟子”,“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補編》當然也可以批評乃師的《叢編》,但其前提是,你的批評即便達不到“真理”之境,也要實事求是才好。
眾所周知,古籍有的不用標點,有的使用句讀。《詞話叢編》是新整理的古籍,使用了“簡單”版的新式標點。近現(xiàn)代以來的所謂“新式標點”,國家有“國標”,一般讀物,自應遵從國家標準;但古籍有自身的特殊性,在基本采用國標的原則下,也應作出一定的調(diào)整。例如,《全宋詞》之詞文,僅使用頓、逗、句三種符號,而并不依文意使用問號、感嘆號等。這是由“詞為聲學”的特點所決定的,詞作文本的標點,本應盡量簡單。詞話資料中,詞作文本占了較大比例,為求得風格統(tǒng)一,使用“簡單”的新式標點,也是一種可選的方案。應該說,《全宋詞》、《全金元詞》、《詞話叢編》等詞學資料的標點,使用“簡案”,雖然也存在一些問題,但也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后出的中華書局版《全唐五代詞》也選擇了這一方案,就是一個明證。
《詞話叢編》標點的體例及標點的實際,都可以批評,可以討論;但以己之“簡明”,而比照出《叢編》的“簡單”,那就不“實事求是”了。讀古書,從未有人指責古人“不用標點”或“標點簡單”的。同理,古籍之整理,其標點自可厘定體例,體例之簡單抑或復雜,本無優(yōu)劣可言,適合就好。關鍵在于所標所點是否正確、體例是否統(tǒng)一、閱讀的實際效果如何。即如《補編》所最為得意的書名號的使用來說,“書名篇名、詩文標題,特別是詞牌名”,全都“酌加書名號”,雖然是大陸圖書的通行做法,而詞學界也有人照搬了這一做法,但是,對于詞體這種特殊文本來說,這種做法并不符合信息學的基本原理,更非“簡明”,特別是將書名、篇名、曲牌(包括詞牌)名,全用這種四個雙尖符號的“書名號”標示,起不到區(qū)分作用不說,反而弄得尖括號滿紙,特別是在豎排文本中,過多的雙尖符號上下指引,給人以不穩(wěn)定感,嚴重影響觀瞻,倒不如《詞話叢編》不標或少標書名號更“簡明”。而且,書名號之所以是“書名號”,就已經(jīng)含有將篇名和曲牌名等排除在外的“初心”。大陸的部分圖書,借用書名號來標示篇名、曲牌名的排版習慣,既不符合信息學原理,也不符合美學原理;特別是在大量使用曲牌名詞學資料中,這一問題就更加突出。因此,臺灣省的排版習慣,用單尖號〈〉來標示篇名;《大百科全書》等出版物使用六角方括號〔〕來標示曲牌名,都是比較成功的標點實踐。《補編》在此一方面并無長進卻自我感覺甚好,并斤斤計較于《詞話叢編》的“標點簡單”,似既非尊師之道,亦不利學術(shù)進步。
四、工作底本與“引用書目”能否合一
資料匯編整理校點,有一個好的工作底本,并正確地使用這一底本,是古籍整理工作的前提和最重要的基礎,也可以說是古籍整理的“底線”。底本選擇不當,或雖然有適當?shù)妆?,但使用不當,所整理的古籍就不可能有較高的質(zhì)量,甚至使整個整理工作變得毫無學術(shù)價值。詞話資料的整理匯編工作也是如此,特別是對于“詞話”這種在當時的文化環(huán)境中備受輕視,其底本本身質(zhì)量參差不齊,甚或質(zhì)量很差,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慎重選擇底本,并在其后續(xù)工作流程中,如何正確使用這一底本,是體現(xiàn)整理者學術(shù)水平的重要標志。例如,對于《詞話叢編》系列的整理工作來說,列出每一種詞話的底本版本信息,就是整個整理工作的前提和基礎。
但我們非常遺憾地發(fā)現(xiàn),《補編》是沒有“底本版本信息”的!既沒有一個開列版本信息的“底本書目”,也沒有像《詞話叢編》那樣,在總目錄中列出“底本版本信息”,也沒有在正文的每一種詞話分目錄中給出底本信息。
這讓人大惑不解。沒有底本,你還整理個啥?6巨冊298萬字難道是憑空飛來的?作為讀者,當然不可能相信正規(guī)出版的古籍整理會沒有底本。于是耐心尋找——總目錄中沒有,分目錄中沒有,第6冊的最后一頁,也沒有。回頭再找,終于,在署名“中華書局”的《補編前言》的倒數(shù)第二條,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補編》卷首開列了‘引用書目,交代了本書的資料來源、詞話出處并所據(jù)版本。這有利于讀者按圖索驥,查核校訂,追本溯源?!备兄x《補編》賜“利”,原來有“來源”有“出處”有“版本”,是我太笨。于是回到卷首,找呀找,還是沒有。再依《前言》這藏寶圖去“索驥”,終于在《總目》、《前言》、《序》、《凡例》之后,發(fā)現(xiàn)了這匹“驥”——《引用書目》。先不說這個錯誤百出的奇葩《引用書目》,單是讓人這么“按圖索驥”,就很讓花了530大元的讀者不爽。俗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既然是匹寶馬,直接學習《詞話叢編》,在總目錄中列出底本不就行了么,白甚么深藏功與名,要藏到并不相干的“引用書目”中去,還故弄玄虛地讓讀者去“按圖索驥”?
《補編》對讀者智商的戲弄與侮辱還遠不止此。僅是“資料來源、詞話出處并所據(jù)版本”就使人崩潰?!百Y料來源”不就是“詞話出處”么?這6巨冊除了自稱的“詞話”,還有什么其他“資料”?“出處”不就是“所據(jù)版本”么,難道還有所據(jù)版本之外的“出處”不成?
再說這個“引用書目”。對于這個“書目”,筆者可以認真負責地說,錯誤太多,不能使用!為什么呢?因為:一、體例混亂:無順序,無規(guī)則,各項內(nèi)的著錄要素或有或無;二、書目信息不全:古代古籍無卷數(shù),現(xiàn)代古籍無出版年。三、充滿各種離奇錯誤:如,《寄園寄所寄》誤為《寄園所寄》;“顧廷龍”誤為“顧庭龍”;著錄《詞學論叢》為“唐圭璋者”;將《蒿庵類稿》的作者弄成了蔣敦復;將《同聲月刊》誤為“偽滿時編”等等;更為嚴重的是那些似是而非的錯誤,如“宋·吳文英撰”了清“《鄭文焯手批〈夢窗詞〉》”之類。據(jù)初步統(tǒng)計,在這“引用書目”所列120項中,此類錯誤達50余處(不計重復錯誤,不計體例格式錯誤)。這是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錯誤數(shù)量級。因“引用書目”中錯誤多而復雜,且事關重大,本文不一一列舉,已草成《工作底本及“引用書目”是詞話資料整理匯編的基礎:以中華書局〈詞話叢編補編〉為例》一稿另行討論,此處不贅。
一般來說,作為工作底本,其目錄版本信息,是容不得半點錯誤的;因為底本是古籍整理工作的基礎,這個基礎若有任何失誤,將會使整個項目報廢。退一步說,即便這個“引用書目”完全正確,圓滿達到了《補編前言》自我欺許的“精心整理校勘”的境界,那是否可以將“引用書目”兼用為“工作底本書目”或“工作底本版本目錄”呢?稍有文獻學或校讎學常識的學者都知道,這絕對不可以。因為工作底本是資料整理、錄入、標點、??钡奈┮灰罁?jù),任何離開底本的古籍整理工作,都是無效勞動;而“引用書目”所用之書,則是在整理工作中除底本之外所參考引用的對象。舉例來說,南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現(xiàn)存多種版本,要“補輯”《苕溪漁隱詞話》,就需要選擇其中一個較好的本子作為底本,然后參考其他本子???,整理出一個來自底本又善于底本的新本子;在這過程中,應明示底本的版本信息,并將這些信息列入“底本書目”;而將參考本的所有版本信息,列入“引用書目”。底本與引用本,絕對不可以混為一談,否則就會產(chǎn)生出一個“非騾非馬”的“四像怪”,那這整理本也就失去了學術(shù)價值。請看《補編》所補的“補苕溪漁隱詞話”——我們在總目、分目、正文中,找不到任何關于底本的信息,那只能“按圖索驥”了,結(jié)果果然令人“驚喜”:我們在這萬能的“引用書目”中,竟然找到了兩匹“驥”——“苕溪漁隱叢話 宋·胡仔纂集 人民文學出版社《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 又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怎么樣,懵了吧,這兩個本子,到底誰是底本誰是引用本?這兩個本子,是以一本為底本,參照了另一本,還是互為底本又相互參照“整理”出了“混成本”?
再舉一例,《補編》第5冊第3277頁起,赫然有“朱祖謀撰 無著盦詞話”。眾所周知,《歷代詞人考略》一書,曾引“無著盦詞話”兩條,而“無著庵”是朱祖謀的室名,因此,即有人推斷朱祖謀有《無著庵詞話》之作。[4]P394但這一推斷有兩個問題:其一,《歷代詞人考略》并未明言這是朱祖謀的著作,不能僅以“無著庵”來斷定其作者就是朱祖謀;其二,“無著庵詞話”也有可能不是一本詞話專著,而只是室名或號為“無著庵”者的話詞之語。在沒有更多證據(jù)之前,還是存疑為好?,F(xiàn)在《補編》竟然收錄了“朱祖謀撰 無著盦詞話”,這應是詞學界的一個重大突破。眾所周知,朱祖謀即朱彊村先生,編選有著名的《宋詞三百首》,該書近百年來風行天下,僅筆者即收藏該書及其衍生者千余種,可謂朱粉無數(shù);而朱大教主竟然有《無著盦詞話》之作,好不令人激動。急閱之,僅兩條,就是《歷代詞人考略》中的,雖不免有些失望,但有總比沒有好,且多了一個“附”,或許《補編》另有所據(jù),若能與《考略》相對勘,或許能在這一重要問題上有所進展。于是再查來源,對不起,萬能的“引用書目”竟然不靈了——該書目中沒有著錄《無著盦詞話》這一無比重大的詞話著作,而分目錄及正文的開頭與結(jié)尾,也都找不到任何出處線索。這多了個“附”的《無著盦詞話》,究是何人何館的秘藏稿本,或何時何地的印本?說好的“資料來源、詞話出處并所據(jù)版本……按圖索驥,查核校訂,追本溯源”呢?為什么“源、本、圖、驥”全都神龍不見首尾?這不是戲弄讀者嗎?這種無出處的“無厘頭”詞話,《補編》中比比皆是,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按圖索驥”試試。
這種“猜猜看”的游戲,是古籍整理工作的大忌。只要思維尚正常,就無法理解《補編》的工作程序何以要舍近求遠,不標工作底本而弄個“引用書目”來自找麻煩。
另外,“出?!笔枪偶淼囊豁椫匾獌?nèi)容,但《補編》和其他大多數(shù)詞匯資料匯編整理書籍一樣,是不屑于出校記的,僅在正文實在不通時,才偶爾括注或加個按語,其理由,也出奇地一致:“為省篇幅,不出校記。”這就使人疑惑了:你都6大本了,且天地左右都很寬闊,又有“國家古籍整理出版專項經(jīng)費資助”HOLD住,你還在乎“校記”這點篇幅么?既然懶得出校記,不校就是,簡單地將底本照錄“精心整理標點”不就行了么,這又不是“匯校本”,沒有人會說你不夠?qū)W術(shù),何苦又要列出兩個版本甚或三四個“引用書”來,讓人不知所以呢?
五、責任編輯責任何在
有了錯達50多項的“引用書目”,《補編》正文的編校質(zhì)量可想而知。據(jù)張海濤先生《〈詞話叢編補編〉本〈詞則輯評〉勘誤》[5]一文披露:“《詞話叢編補編》收錄的《詞則輯評》主要存在如下訛誤:作者姓名之誤(凡3處);詞牌名或詞首句之誤(凡46處);批語整理之誤(凡270處)?!比绻麖堈f不誤,僅《詞則輯評》錯誤即達319處,《詞則輯評》450頁,占全書篇幅不到十分之一,也就是說,按國家萬分之一的出版物標準,298萬字的合格標準,應在298處錯誤以下,換言之,僅計算《詞則輯評》這一部分的錯誤,全書質(zhì)量就已不合格了。
人們要問,出版一本書,有作者、責任編輯、室主任、外審、分管副總、總編六道關口,有“國家古籍整理出版專項經(jīng)費資助”的還應有資助方的審查這第七個環(huán)節(jié),只要其中任一個環(huán)節(jié)認真一點,也就不會出現(xiàn)類似“偽滿時龍沐勛編”這樣違反高中歷史語文常識的低級錯誤。那么,該書的“責任編輯”是誰,為什么不看看稿子再上報呢?
打開版權(quán)頁,《補編》再一次讓我們驚詫莫名——這套6巨冊“精心整理???、標點補正”的出版物,竟然沒有責任編輯!這就奇了怪了,難道如此沉重的書稿是自己飛到印刷廠用機器人自動生成大樣的?當然不會。責任編輯肯定有,但不知什么原因,也許是甘作無名英雄吧,編輯先生謙虛地不肯署名。這可不是中華書局的風格啊,早在80年代,中華書局本《詞話叢編》,就在版權(quán)頁最上方最醒目位置,用大了若干級的字號,以整個上半頁的行寬,大方地署上了“責任編輯 王秀梅”的大名;怎么到了30年后的新世紀10年代,《補編》的責任編輯反而就扭捏起來了?
既然責任編輯不顯真身,只能再次“按圖索驥”,我們在《補編前言》的末尾,總算找到了“中華書局 劉尚榮”的署名,這使我們大大松了一口氣:既然有中華書局官方背書,這530元肯定物有所值。我們可以設想,劉先生是代表中華書局來操作這本書的,劉先生是詞學專家,在詞學研究與詞籍的整理編輯領域,都有很高成就,既然劉先生贊許《補編》“整理校點是下過苦功的”,《補編》是“精心整理???、標點補正”的,讀者當然大可放心。前面所說的這些錯誤,也只是偶然正好被張海濤先生發(fā)現(xiàn)了,又或者張海濤先生多計算了錯誤處,《補編》在總體上還是合格的。
于是我們繼續(xù)看正文。猜猜看,我們看到了什么?說出來打死你也不會相信:在第2冊第965頁,我們看到了:“〔清〕許昂霄選批 張宗橚校録 晴雪雅詞偶評 劉尚榮 李保陽輯録”的字樣,而《引用書目》中,則是這樣著錄的:“晴雪雅詞偶評 清許昂霄選批本”。于是問題來了:
第一,《晴雪雅詞偶評》是本什么樣的書,何以如此金貴,需要代表中華書局的劉先生親自出馬?一查,果然,在這世界上,《晴雪雅詞偶評》這本書,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版本,就是《補編》本。因此,這《晴雪雅詞偶評》,其實還不是一本書,它只是《補編》這本書中一個很小很小的部分;如果有一天它單行出版了,才算得上一本書;
第二,《晴雪雅詞偶評》這本尚在路上的書,有一個“清許昂霄選批本”么?當然不可能。這只是一本“準書”,還在十月懷胎之中,因此還談不上什么版本;“清許昂霄選批”的,不是2013年“準生未生”的《晴雪雅詞偶評》,而是清代的《晴雪雅詞》;《晴雪雅詞》中有些評語,“劉尚榮 李保陽”活生生地將《晴雪雅詞》“輯録”成了《晴雪雅詞偶評》,并強加在“清許昂霄張宗橚”頭上,這才有了“清許昂霄選批本《晴雪雅詞偶評》”這個虛擬的怪胎;
第三,“劉尚榮”先生不是代表中華書局寫《補編前言》,力挺《補編》補了《叢編》之大漏的么,怎么又成了《補編》的作者了呢?答曰:我也不知道。因為找遍全書,作者、隱身的責任編輯者、出版者,都沒說,我們讀者只能靠想象了;
第四,從《補編前言》“索驥”,可以看到,劉先生對《補編》的方方面面,特別是一些專業(yè)性的細節(jié)問題,作出了深入細致而又極具專業(yè)水平的闡釋論證,從這一點來看,劉先生應當就是《補編》的責任編輯;同時,劉先生在《補編前言》中對《補編》給出了高度的評價,從這一方面看,劉先生也是《補編》的審稿者;再從劉先生署名“中華書局”來看,先生同時還兼任“出版者”的角色;最后,我們千萬不能忘記,劉先生還是《補編》這本巨著的作者之一。也就是說,劉先生兼任了作者、責編、編審、出版四大角色,或許還兼了外審亦未可知。換言之,在《詞話叢編》與《詞話叢編補編》這場30年的師生PK中,運動員、領隊、教練、裁判四個角色均由一個人或同一伙人兼了,這還不算,還強迫《詞話叢編》的作者、責編和出版者虛擬上場陪練,于是學生的《詞話叢編補編》完勝,老師的《詞話叢編》成了“簡單”且“漏輯”的“缺憾”。
面對這場滑稽戲,我們還能說什么呢?欣聞中華書局還將推出《詞話叢編續(xù)編》、《詞話叢編外編》“三部巨編”(《前言》語),我們翹首以盼的同時,也有一個小小的心愿:《詞話叢編》也是中華書局出的,而且還一直在印刷出售,為公平起見,中華書局能否也以官方的名義,寫個《詞話叢編再版前言》什么的,雖不敢苛求享受《詞話叢編補編》“巨編”級別的評價,就說些對《詞話叢編》鼓勵的話,或至少不要再說什么“難以避免之缺憾”了,可以嗎?
中華書局,堪稱是古籍整理出版界當之無愧的行業(yè)標竿,作為中華版古籍的忠實讀者,中華書局一直是筆者膜拜的偶像,我們完全相信,《補編》中的問題,中華書局官方對《詞話叢編》的不公正評價,只是偶爾的失誤。筆者也曾忝列中華書局的作者之一,對中華書局存有一份感恩之心,也許是愛之深而護之切,筆者對中華書局本《補編》提出了上述批評性的商榷意見,如有不對的地方,歡迎大家批評指正;同時也殷切希望,能與被批評者相互批評,例如,希望《補編》的作者或責編,或本文的讀者,對筆者本人的詞話研究論著及詞話資料匯編之作提出批評,以逐步改進詞話資料匯編的質(zhì)量。沒有批評,就沒有學術(shù)的進步。
最后,筆者希望能為《補編》的主要作者葛先生說幾句公道話。葛先生并未領取學術(shù)體制內(nèi)的工資,也沒見標示“某某項目基金”,葛先生完全是靠個人力量,以興趣愛好和對于詞學信念的堅守,以對于學術(shù)的不懈追求和頑強毅力,而輯錄了《補編》等三部書稿中的主要部分,這種精神是非常了不起的?!堆a編》、《續(xù)編》、《外編》等選題非常有學術(shù)價值,從已經(jīng)出版的部分來看,雖然存在上文所述的一些嚴重問題,但比體制內(nèi)多數(shù)的專業(yè)學者所做的工作,卻質(zhì)量更好,更有學術(shù)價值。因他們是領取工資而專業(yè)從事詞學研究,并申領政府項目經(jīng)費的,他們本應作出更大更好的成績。因此,在這一方面,我要表達對于葛先生的崇高敬意。
參考文獻:
[1]朱崇才.《時賢本事曲子集》新考訂[J].文獻,2000(3).
[2]鄭煒明等.論《蕙風詞話》的文獻整理[J].止善,2010(9).
[3]劉石.《詞話叢編》標點異議[J].山西師大學報,1991(1).
[4]譚新紅.清詞話考述[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
[5]張海濤.《詞話叢編補編》本《詞則輯評》勘誤[J].中國韻文學刊,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