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清玄
文/張金剛
文/ 張麗鈞
文/席慕蓉
文/郭沫若
晨讀本
一聲鳥或一堵墻
文/林清玄
我們如果有安靜的心,即使是默默坐著,也可以感受到時間一步一步從心頭踩過。當時間在流動的時候,使人感覺到自然中美麗的景觀撼動我們的心,但人文里時常被忽略的東西,一樣能震蕩我們。
例如一口在荒煙中被棄置的古井,例如海岸邊已經(jīng)剝蝕的廢船,例如一個在村落邊緣撿到的神像,例如斷落了的一堵墻。
人,在這個宇宙之間,多么渴望去創(chuàng)造一些什么,有時是為了生活的必需,有時是對生命永恒的追求,有時,只是無意間的創(chuàng)作罷了。
時間以一種無聲的腳步刷洗著人創(chuàng)造的事物,使它從歡躍的春天,成為凋零的冬天。這就是無常,無常是時空中一種必然之路,我們不能常住于某種情境、某種愛,乃至,也不能常住于憂傷或失落。
就像坐在森林里聽鳥的歌唱,每一聲都那么像,而每一聲都不同。
一聲鳥,或一堵墻,其實是沒有不同的,我們每天看一堵墻,仿佛相似,其實每天都不一樣,有一天它會斷頹,有一天,它會完全粉碎。
微 塵
文/張金剛
茫茫中,無數(shù)微塵充盈,卻無從察覺。覓不到絲毫影蹤,自然就視而不見,忽略了世界上這一龐大的家族。漫步叢林,鳥兒啁啾、林濤陣陣,微塵與你共享自然之趣;攀上絕頂,傲視大地、登高一呼,微塵與你同享心靈之悅。衣食住行,微塵相伴;寒來暑往,微塵相隨。談及于此,你全然不知。穿窗而入的光束,讓你瞠目。密勝星辰、繁若流沙的微塵在空中飛舞、炫耀,一副狂傲自負的架勢。氣急敗壞地劈掌而去,雜亂中又恢復凝聚,再劈再聚。拉上窗簾,微塵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一切蕪雜,都懼怕置于陽光下。陽光一照,自會無所遁形。當然一切丑惡,亦如此。
創(chuàng) 造
文/ 張麗鈞
創(chuàng)造就是消滅死。羅曼·羅蘭如是說。
生命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在一步步地滑向死亡的深淵,再有威勢的手也不可能阻止這一切。因而我們只有選擇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能使我們有限的生命得到無限的延伸。
太陽創(chuàng)造了光明,太陽被萬物景仰;母親創(chuàng)造了嬰兒,母親受世人崇敬。
貝多芬作古了,他的精神因《命運交響曲》而不朽。羅丹仙逝了,他的思想在《思想者》中永恒。不要將你的心智和雙手閑置起來,不要聽憑死亡噬嚙著你的血肉之軀,既然上天賦予了你一次生命,你就有責任使它最大限度地放射光芒。用你豐富的天性去理解人們吧,只有那樣,你才能遠離枯萎。相信你是世上的唯一,沒有人能重復你的思維、你的足跡、你的情感,把這份獨特奉獻給世界,你就走進了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記著,只有創(chuàng)造才能拯救自己。
貝 殼
文/席慕蓉
在海邊,我撿起了一枚小小的貝殼。貝殼很小,卻非常堅硬和精致?;匦幕y中間有著色澤或深或淺的小點,如果仔細觀察,在每一個小點周圍又有自成一圈的復雜圖樣。怪不得古時候的人要用貝殼做錢幣,在我手心里躺著的實在是一件藝術品,是舍不得拿去和別人交換的寶貝?。?/p>
在海邊撿起這枚貝殼的時候,里面曾經(jīng)居住過的小小柔軟的肉體早已死去,在陽光、砂粒和海浪的淘洗之下,貝殼中生命留下來的痕跡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但是,為了這樣一個短暫和細小的生命,為了這樣一個脆弱和卑微的生命,上蒼給它制作出來的居所有多精致、多仔細、多一絲不茍?。?/p>
比起貝殼里的生命,我在這世間能停留的時間和空間是不是更長和更多一點呢?是不是也應該用我的能力把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做得更精致、更仔細、更加一絲不茍呢?
請讓我也能留下一些令人珍惜、令人驚嘆的東西吧。
在千年之后,也許會有人對我留下的痕跡反復觀看,反復把玩,并且會忍不住輕輕地嘆息:“這是一顆怎樣固執(zhí)又怎樣簡單的心啊!”
白 鷺
文/郭沫若
白鷺是一首精巧的詩。
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一切都很適宜。
白鶴太大而嫌生硬,即如粉紅的朱鷺或灰色的蒼鷺,也覺得大了一些,而且太不尋常了。
然而,白鷺卻因為它的常見,被人忘卻了它的美。
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線型結構,那鐵色的長喙,那青色的腳,增之一分則嫌長,減之一分則嫌短,素之一忽則嫌白,黛之一忽則嫌黑。
在清水田里,時有一只兩只站著釣魚,整個水田便成了一幅嵌在玻璃框里的畫面。田的大小,好像有心人為白鷺設計的鏡匣。
晴天的清晨,每每看見它孤獨地站立在小樹的絕頂,看來像是不安穩(wěn),它卻很悠然。這是別的鳥很難表現(xiàn)的一種嗜好。人們說它是在望哨,可它真是在望哨嗎?
黃昏的空中偶見白鷺低飛,更是鄉(xiāng)居生活中的一種恩惠。那是清澄的形象化,而且具有了生命。
或許有人會感到美中不足,白鷺不會唱歌。但是白鷺本身不就是一首很優(yōu)美的歌嗎?——不,歌未免太鏗鏘了。
白鷺實在是一首詩,一首韻在骨子里的散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