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野

從黨媒報道看奧運會觀念的轉變
——以《新華每日電訊》為例

王 野

2016年里約奧運會已經(jīng)結束，中國代表團的成績相比前兩屆奧運會，出現(xiàn)了較為顯著的“退步”。社會輿論對于這一現(xiàn)象并沒有產(chǎn)生明顯的負面情緒，相反則是較為理性、樂觀看待成績，對于個性特點更加鮮活的運動員也表現(xiàn)出強大的包容，這樣的態(tài)度轉變值得一探究竟。選取新華社旗下最權威的報刊《新華每日電訊》作為研究的對象，針對其奧運會期間發(fā)布的新聞作品進行文本分析，通過對倫敦奧運會和里約奧運會報道話語的對比，歸納總結社會輿論對于奧運會態(tài)度的轉變。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社會輿論相較于四年前更加理性、包容、開放，中國正在朝著自信的體育大國的道路前進。

里約奧運會；《新華每日電訊》；奧運會觀念

[作 者]王野，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一、研究背景

（一）里約奧運會中國代表團表現(xiàn)回顧

在為期16天的巴西奧運會賽場，中國軍團參加了除橄欖球和手球之外的26個大項210個小項的比賽，最終取得26金、18銀、26銅的成績，僅次美、英排在金牌榜第三位。

縱觀中國代表團歷屆奧運之旅，本屆比賽的成績相較于2012年倫敦奧運會和2008年北京奧運會都稍遜一籌：北京奧運會中國軍團在主場大放異彩，共取得51金、21銀、28銅，在金牌榜遙遙領先第二名美國15塊金牌之多；倫敦奧運會中國隊同樣發(fā)揮出色，最終取得38金、27銀、23銅的成績，在金牌榜僅次于美國排在第二位。

（二）社會輿論的“反常”表現(xiàn)

照常理而言，成績的滑坡必然要招致社會輿論的質疑，可是本屆奧運會許多優(yōu)勢項目的“意外失手”到最后總成績的“退步”，社會輿論對于運動員和國家相關體育行政部門批評的聲音卻不多，是民眾對于奧運會的關注熱情下滑導致對成績出現(xiàn)“漠不關心”的情況嗎？

通過數(shù)據(jù)調(diào)查分析，上述說法并不成立。以新浪微博為例，在話題搜索框輸入“里約奧運會”出現(xiàn)的詞條結果是2.3億多條。作為對比，前段時間舉國關注的王寶強離婚事件，在話題搜索框輸入“王寶強 馬蓉”，出現(xiàn)的結果只有1.6億多條，說明在微博平臺，縱使王寶強事件炒得再沸沸揚揚，奧運會的關注度還是要遠高于王寶強事件。

排除了關注度下滑這一因素，奧運成績下滑但負面評論減少這一現(xiàn)象是否與國內(nèi)輿論對于奧運觀念的轉變有關，本文就對這一假設進行研究分析。

（三）選取《新華每日電訊》作為研究對象

本文選取新華社旗下《新華每日電訊》作為研究對象，針對其2012年倫敦奧運會以及2016年里約奧運會發(fā)表的相關體育資訊、評論進行話語分析，試圖比較4年間黨媒話語態(tài)度的轉變，歸納今年社會輿論對于奧運成績更加“包容”的原因?！缎氯A每日電訊》日常內(nèi)容涵蓋國內(nèi)新聞、國際新聞、深度報道、經(jīng)濟、科技、文化、體育等多個領域，是新華社旗下最為權威的媒體之一。選取它作為研究對象基本可以反映目前官方和民間對于奧運賽事的普遍態(tài)度。為了保證文本分析的客觀性和代表性，本文選取的媒體報道均為該版面的頭條或者顯著位置的內(nèi)容，這樣的選取既能代表《新華每日電訊》的報道態(tài)度，也便于研究者進行文字分析與歸納整理。

二、同一媒體針對倫敦奧運會、里約奧運會相關報道對比分析

（一）丟失首金，泰然處之

首先把目光聚焦到今年奧運會“首金”的比賽。從1984年奧運會許海峰射下中國第一枚奧運金牌（也是當屆奧運會首個比賽項目）后，中國人產(chǎn)生了較為深厚的首金期待：每一屆奧運會，社會輿論對于首金的關注要遠遠高于前幾日其他比賽。2016年，里約奧運會的第一個金牌項目仍然是女子十米氣步槍，而這次代表中國出戰(zhàn)的杜麗和易思玲組成的“雙保險”卻沒能保險成功，最終取得了銀牌和銅牌的成績。但對于這次“失利”，國內(nèi)輿論卻反應平淡，沒有出現(xiàn)大篇幅的惋惜或者責怪金牌旁落，大家更多地向老將杜麗十幾年的辛勤付出表達敬意。

《新華每日電訊》也在第一時間發(fā)布了《奧運首金，沒那么復雜》的評論文章。文章提到：“首金沒有拿到并不可怕，無論是杜麗還是易思玲，在領獎的時候都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這種微笑彰顯了中國運動員的自信和從容，或許在未來的征程中，這比金牌更重要?！?/p>

這篇報道透露出幾個信息點，其一奧運首金仍然是關注的焦點，但是中國射擊隊的備戰(zhàn)心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生了轉變，從以前的“如臨大敵”“謹小慎微”到這一屆的“從容”，外界施加壓力的減少是射擊隊從容備戰(zhàn)的主因；其二遺憾失金并沒有受到黨媒的指摘，而是出現(xiàn)了“一銀一銅，已經(jīng)開了個好頭”“自信和從容，比金牌更重要”這樣充滿包容和肯定的語句，從關注牌的成色到關注人的成長，我們的奧運觀念已經(jīng)發(fā)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

（二）明星之殤，待遇截然不同

第二個比賽日，中國“飛魚”孫楊閃亮登場，這位在2012年奧運會上大放異彩的泳壇巨星，在倫敦為中國男子游泳隊打破了金牌零的紀錄。這屆奧運會，他同樣被寄予厚望。然而受到傷病困擾的孫楊在第一個項目400米自由泳比賽中以0.13秒之差遺憾與金牌擦肩而過。

一篇題為《“400自”遺憾丟金，孫楊不哭》刊登在《新華每日電訊》顯著位置，文章詳細介紹了孫楊克服腳趾骨折帶來的影響，為了奧運夢想努力訓練的奧運備戰(zhàn)經(jīng)歷，文中提到“當時保守估計要6周才能痊愈，實際上孫楊只臥床了三天就帶著沉重的護具下水了，但在陸地上他只能拄著拐杖，依靠別人的幫助才能行走。即使這樣孫楊也沒有停止訓練。去昆明、去美國訓練，都是為了追求奧運夢想?！?/p>

同樣是國人驕傲，打破男子田徑金牌零紀錄的劉翔卻沒有這么好的待遇。2012年8月8日劉翔在預賽中舊傷復發(fā)，單腳悲情跳到終點的一幕，在《新華每日電訊》上卻沒有相關報道見諸報端，只有幾張配著文字的圖片簡要介紹了他被淘汰的過程，對于一位奧運冠軍、世界紀錄保持者來說，實在是有些寒酸。

同樣是國家明星，舉國關注，同樣因傷丟金，受到的待遇卻大相徑庭，4年時間，媒體的口徑不再鋒芒畢露，民眾的反應不再吹毛求疵；4年的時間，讓明星從神壇上走了下來，運動員，首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不可能永葆巔峰，他們也會遭遇傷病，當不如意發(fā)生的時候，社會輿論能夠反映這個社會的良知和底線。

（三）“網(wǎng)紅”出現(xiàn)不是偶然

第三比賽日，一條施展了“洪荒之力”的“大魚”打開了中國奧運代表團新世界的大門。僅因一次賽后采訪，最終“僅”獲得銅牌的傅園慧受到了全民熱捧，微博相關內(nèi)容數(shù)在短時間內(nèi)陡增到1.7億余條，成為“網(wǎng)絡紅人”。而這一屆代表團運動員中，“網(wǎng)紅”并不止她一個。跳高怪才張國偉、奧運求婚的秦凱何姿、乒乓男神張繼科……這一屆奧運會，社會輿論的關注度似乎發(fā)生了偏轉，成績不再是第一位的，個性、相貌等外在因素反倒成為民眾關注的焦點。

半決賽結束，《新華每日電訊》迅速在專欄刊出兩篇文章，《傅園慧：一直都是泳壇幽默段子手》和《期待中國體育爆發(fā)更多“洪荒之力”》，前者主要講述了傅園慧的一些趣聞逸事，后者則站在更高的角度，呼吁運動員能夠表達個性，展現(xiàn)自我。參加體育賽事不再僅僅為了“國家榮譽”，它可以代表“個人夢想”“親情愛情”“挑戰(zhàn)自我”“獲取資本”，只要是符合人性的理由，都應該得到平等的尊重和認可。

（四）金牌榮譽讓路，奧運精神閃光

8月11日，中國代表團斬獲了兩枚金牌，分別是向艷梅獲得女子舉重69公斤級金牌和丁寧獲得女子乒乓球單打金牌。翌日，《新華每日電訊》的報道版面卻把這兩條新聞放在不起眼的位置，而版面頭條是與中國毫無關聯(lián)的《夢想的賽場沒有告別》。這是一篇針對難民代表團的稿件，在今年的奧運會上，首次出現(xiàn)獨立性質的難民代表團，他們不代表任何國家參賽，而是代表自己參加奧運角逐。

文章動情地介紹了代表難民團參加最后一項比賽的尤絲拉在女子自由泳100米預賽中的表現(xiàn)。因為戰(zhàn)亂，這位年僅18歲的少女只能背井離鄉(xiāng)，遠離被戰(zhàn)火吞噬的故土敘利亞。雖然她的成績僅僅排在小組倒數(shù)第二，但她留在碧波蕩漾泳池里的，是對夢想永遠的追逐?！坝冉z拉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成績，攀上池壁，摘下泳帽，任池水流過她年輕而俊俏的臉龐，拼盡全力的比賽讓她感到快樂……盡管沒有拿到獎牌，甚至沒能闖進半決賽，她已經(jīng)踐行了自己的諾言，也為陸續(xù)登場的奧運難民代表團的運動員們向全世界證明——難民不只是戰(zhàn)火、恐怖和貧困的代名詞，九死一生也能追逐夢想。”

在這一刻，夢想的追逐和奧林匹克至高無上的體育精神已經(jīng)超越了一切的成績，預賽小組倒數(shù)第二的外國人成為黨媒的頭條，獲取金牌的中國運動員只能屈居邊角，不是本末倒置，而是恰如其分。

三、從文本分析四年間《新華每日電訊》話語轉變內(nèi)因

通過對2012年、2016年《新華每日電訊》報對于奧運賽事的報道，筆者發(fā)現(xiàn)，四年時間，報道風格、語言發(fā)生了一定程度的轉變，作為一家可以代表官方態(tài)度的黨媒，從它的報道口徑中我們可以一窺社會輿論對于奧運態(tài)度發(fā)生的轉變。筆者也試圖通過以上的案例來總結轉變發(fā)生的幾個內(nèi)在要素。

我們更加理性。從獲得金牌視作珍寶，民間普天同慶，官方大額嘉獎，沒獲得金牌我們發(fā)泄、咒怨的“唯金牌論”，到獲得金牌我們稱贊但不溺愛，成績不佳我們鼓勵而不否定，奧運對于中國人來說已經(jīng)褪下了光鮮亮麗的外衣，奧運冠軍也是普通人，每一個能夠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都值得稱贊和鼓勵。社會輿論應該要更加理性地看待成績，站在運動員的角度去理解他們。翻看《新華每日電訊》的一篇篇報道，杜麗、孫楊，我們接受遺憾；羽毛球、體操，我們客觀總結；女排奪冠，我們驕傲但不放縱。

我們更加包容。以往中國的運動員沒有個性，聽從指揮，表情嚴肅?，F(xiàn)在我們的運動員活力四射、個性十足，與此同時，我們的社會輿論也不再是暮氣沉沉，而是呈現(xiàn)百花齊放的場景。成長在新時代的中國人，是更加多元化的，我們吸納不同的文化，尊重不同的價值觀念，接受不同類型的人和事。對比四年之前，《新華每日電訊》在很多版面抨擊中國運動員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在官方性質的平臺上發(fā)表這樣的言論，即使站在自己的立場是“絕對正義”的，但仍顯得氣魄不足。里約奧運，中國代表團同樣遭受了諸多不公待遇，而這一次我們在專欄里很難看到大篇幅的“控訴”，而是輕描淡寫，談笑風生。我們不是不在乎成績，而是作為一個體育大國，要有沉得住氣的魄力。

我們更加開放。真正的體育強國是要走向世界，具有世界眼光的。在這屆奧運會的報道中，《新華每日電訊》為公眾展現(xiàn)了正確的方向。不再拘泥于自家后花園，而是把眼光放到世界百香園，我們正視美英的先進體育訓練體系，我們崇敬博爾特、菲爾普斯這樣的奧運傳奇，我們關注難民代表團的比賽，我們也為“狀況頻出”的里約奧運點了一個大大的贊。

奧運會是世界體育最大的盛會，從1984年中國獲得第一枚奧運金牌算起，社會輿論已經(jīng)從狂熱的追捧過渡到理性的欣賞，黨媒在這中間既引導了公眾輿論，又反映了民間呼聲，對黨媒報道的話語分析證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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