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夫妻”30年奔走守護麻風病人

有幾次被村民拒之門外，夫妻倆只得在山洞過夜。“穿破的解放鞋，一大堆。騎壞的摩托車，前后有五六輛?！秉S瓊說，患者每天都要服用麻風藥，而醫(yī)生必須“送藥到手，看服到口，吞下才走”。

今年1月29日是第64屆“世界防治麻風病日”。說起麻風病,不少人談而色變,但在貴州武陵山區(qū)深處的德江縣,卻有一對夫妻在告別麻風村之后,還奔走在縣城鄉(xiāng)間,和麻風病人打了30年交道。年過五旬的黃瓊與何愛民,如今在德江縣疾控中心上班。對他們而言,醫(yī)者之大,不僅在治人,更在醫(yī)心。

從德江縣城出發(fā),車在盤山公路上繞彎。翻越幾座大山,再從河邊的羊腸土路上步行幾里,何愛民用手一指說:“‘麻風村’就在那兒!”遠遠望去,從小路走到前面的麻風村還需個把鐘頭,這條路他們不知走了多少回。1984年,21歲的何愛民從畢節(jié)市撒拉溪衛(wèi)校畢業(yè),分配到荊角鄉(xiāng)角口麻風村,和父親并肩在麻風醫(yī)院工作。后來,何愛民的戀人、同班同學(xué)黃瓊,也跟了過來。何愛民說,那時帶著一把雨傘、一個水壺、一個挎包,走到哪兒天黑了,就在哪里歇。有幾次被村民拒之門外,夫妻倆只得在山洞過夜。“穿破的解放鞋,一大堆。騎壞的摩托車,前后有五六輛?！秉S瓊說,患者每天都要服用麻風藥,而醫(yī)生必須“送藥到手,看服到口,吞下才走”?！叭绻l(fā)現(xiàn)早,很多人不至于落下畸殘?！秉S瓊說,“有次走得腳起泡,疼哭了還要走,很怕誤診?！甭轱L病要與多種疾病相區(qū)別。一兩年治愈后,還要進行至少10年的跟蹤觀察,確保不復(fù)發(fā)?！斑@些年來,他們夫婦倆全程跟蹤治療,每年監(jiān)測實現(xiàn)全覆蓋,超過了省市的要求?！钡陆h疾控中心主任鄧應(yīng)高介紹,目前全縣有101個麻風病患者,迄今沒有一例復(fù)發(fā)。

“麻風病可防可治不可怕?！泵看蜗锣l(xiāng)宣傳,黃瓊常這樣說。在三縣交界的泉口鎮(zhèn),記者在患者田仁學(xué)家里看到,貸款蓋的房子里,幾乎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他已基本痊愈,兩個兒子常年在外打工。何愛民望著他說:“仁學(xué),現(xiàn)在江口有個麻風病院,你愿意去不?老了有人照顧,吃穿、生病不用愁,條件比你家好得多?！碧锶蕦W(xué)不說話,只是掉眼淚。在昔日熱鬧的角口麻風村,群山環(huán)抱間有片空地,一棟木房里顫顫巍巍走出一位老太太,她叫唐永葉,82歲的她一個人住在這里。何愛民也問她是否要搬到江口麻風院養(yǎng)老,她噙著眼淚說:“不是兒女不孝順,是不想再治了,也不愿出去?！?/p>

58歲的張玉祿原本也住在這里,是患者中病癥最輕、年紀最小的。聽說黃瓊要來,他專門趕回來?！八M了很大的心!”張玉祿說,“希望政府給我們改善一下居住和交通條件。”一旁的黃瓊說:“今年我專門寫了一份提案,縣政協(xié)很重視,專門開會研究?！睆堄竦撚行┞牪贿M去,黃瓊就慢慢開導(dǎo):“國家專門解決了水電,逢年過節(jié)民政等部門來慰問。又幫你們按城鎮(zhèn)低保直補,每月600多元,很不錯了。”聽完,張玉祿笑呵呵地說:“這個,我倒是出去打聽過,確實比周邊好?！?/p>

何愛民、黃瓊多次受到省、市、縣表彰。黃瓊還獲得“全國麻風防治先進工作者”和特殊貢獻獎等榮譽?！巴?lián)Q了一茬又一茬,就我倆還在?！秉S瓊說,如果沒有何愛民,他倆也堅持不到今天。就拿檢查身體來說,如果遇到男患者,黃瓊就很不方便。雖在縣城上班,但涉及麻風病的事,黃瓊還要下鄉(xiāng)親自過問。因為執(zhí)拗,有人說她:“難道全縣就你兩口子會治麻風?”黃瓊回答:“就是不放心,別人也不熟悉?！?年前,學(xué)皮膚病專業(yè)的唐卓然被黃瓊從鄉(xiāng)鎮(zhèn)要來了。唐卓然說:“若不是他們前期打下的基礎(chǔ),現(xiàn)在工作做起來不可能這么順利。他們搞調(diào)查,搞得既精準又全面!”唐卓然私下里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能做多久,苦累不說,“別人覺得你沒能力才做這個”。

記者注意到,同一條街道,破舊的疾控大樓對面,就是條件更好的縣人民醫(yī)院?！疤邸钡臋C會對于黃瓊夫婦來說,本來有很多?！斑€有兩年就退休了,以后患者怎么辦?”黃瓊不時表達出擔憂。在回縣城路上,黃瓊給記者看了手機上一張前幾天在平原鄉(xiāng)的照片:一對夫妻,男的患麻風病,女的精神不好,漏雨的屋檐下兩個孩子在泥巴地上玩耍。“是我們下鄉(xiāng)時,給麻風病患者照的?！秉S瓊一邊翻看一邊深沉地說:“真不知道是怎么走過來的,所以我覺得我還沒干完?！?/p>

邢大軍據(jù)《新華每日電訊》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