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立昭
情越千年
彭立昭
今年春節(jié)期間,央視《中國詩詞大會》在社會上掀起一股不小的古典詩詞熱,似乎“詩歌的春天”真的來了。與上一季《中國詩詞大會》局限于唐詩、宋詞相比,本季入選節(jié)目的詩詞從中國詩歌的緣起《詩經(jīng)》始,包括了楚辭、漢魏六朝詩、唐宋詩詞、明清詩詞,一直延續(xù)到當代的毛澤東詩詞,時間跨度達數(shù)千年。中國人的“詩心”從來沒有斷!
人來到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緣相遇,更甚的是,不是每個人都與世界有緣與詩有緣。中學時代,很多人都熱愛過詩歌與文學。不同的是,隨著時光的消磨,大多數(shù)人已不再讀詩,詩歌更成了心中封塵的回憶。
讀《詩經(jīng)》時,我曾一度癡迷于遙遠古人們的生活細節(jié),畢竟我無法想象沒有wifi、汽車、電、天然氣的古代生活。從那些大鼎、編鐘、絲織物和玉插梳中絞盡腦汁地探尋古人們生活的奧秘。剛感嘆完《幽風七月》里的國公宮殿也不過是“晝爾于茅,宵爾索”的規(guī)格,轉(zhuǎn)瞬又被貴族婦女那花紋細膩、巧奪天工的白玉插梳震驚得說不出話。在這種神秘的反差中,我越來越迷惑:那“角枕粲兮,錦衾爛兮”到底是如何景?那“將翱將翔,佩玉瓊琚”的美人,究竟是怎樣的盛裝?那“新臺有,河水彌彌”又是怎樣的桂殿蘭宮妃子家?
孔子教導他的兒子孔鯉學習《詩經(jīng)》時說“不學詩,無以言”,是說學《詩經(jīng)》可以更好地侍奉父母君王,還能“多識于草木鳥獸之名”,似乎是把《詩經(jīng)》當工具書,但我卻覺得它是一部記錄古人歌哭悲歡的大書,一部中心只是歌哭悲歡,沒有劇情的巨著。因為親情、愛情、友情、思鄉(xiāng)之情、思念之情、物是人非之情、去國懷鄉(xiāng)之情、垂暮之情,幾乎所有的人類情感,《詩經(jīng)》都將它們囊括其中了?!敖裣蜗Γ姶肆既恕?,“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字字珠璣。祖先們正是生長在我們漫長歷史的咿呀說語的時候,舉目望見的是鳩鳥,是蒹葭,是桃花,是美好而壯麗的大自然?!蛾P雎》《蒹葭》和《桃夭》,在描繪先人們的感情方面,可以說無與倫比。詩文里的情感鮮活而難以消亡,直到秋霜落在了雙鬢,我們都會永遠地銘記這祖先時代的美好萌芽。
他們的情感難道只是祖先們的囈語與心靈?故讀《詩經(jīng)》,我總懷著一種類似于初讀《紅樓夢》時的崇拜之情,還摻雜有對時光的敬畏。也許它的描寫無后世的唐詩宋詞那樣細膩而優(yōu)美,卻是樸素的,平和、淳美且深沉。
我生在湘楚之地,這個曾經(jīng)虔誠地祭奠過東皇太一、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與云中君的地方,幽婉但不狹小,廣袤但不虛浮,它天生有幽怨剛直而遺世獨立。一想到它,我便隨之想起漢水,想起香草,想起美人,想起《離騷》?!峨x騷》里的屈原是孤獨的亦是幽怨的。在中國詩歌史上,少有被貶的詩人能把滿腹牢騷寫得像屈原那樣的哀婉、純凈而凄絕,“雖九死其猶未悔”!自過讀后,我便堅定地要活在漢語言文字里。這,就是緣,今生注定了我與文字有緣,與詩有緣。
現(xiàn)如今,每個人都會吟幾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是錦瑟,我為流年”“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但少有人愿沉下心來去諦聽它的吟唱,感受它的呼吸。《夢辭》便是這樣的一種文學,以現(xiàn)代人的浮躁與無病呻吟很難去解讀的一種文學。累累如血的文字,根本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
故詩的存在,是一種高貴的存在,她與宇宙萬物同在又超乎宇宙萬物,因人心境的不同而出現(xiàn),隨緣隨風隨流水……我知道,我相信,我們的祖先,就透過這一張張打印紙、簡體字,越過千年的時間和物質(zhì)的長河,傳達他們的愛與恨、淚與笑,柔情與堅忍。只要一百個人中還有一個人能讀懂詩詞里的情感與秘密,我們的文脈,我們的文明賴以生存的靈魂就生生不息。它們在那里,等待著,盛開著,等你歸來。一旦重新打開它們,猶如陌上繁花一般的美好和深情嫣然而芬芳……幾千年后,都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