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軍
(中共大連市委黨校統(tǒng)戰(zhàn)與文化教研部,遼寧大連 116013)
威爾·金里卡少數群體集體權利思想述析
孫 軍
(中共大連市委黨校統(tǒng)戰(zhàn)與文化教研部,遼寧大連 116013)
加拿大學者威爾·金里卡立足于政治哲學視角,以西方國家的多元文化政策實踐為基礎,在自由主義框架內對少數群體的集體權利進行了縝密論證與合法性辯護,進而建構起系統(tǒng)的多元文化公民權理論。盡管存在爭議,但其少數群體集體權利思想,是對自由主義理論的重大發(fā)展,在學術和實踐層面都產生了重要影響??陀^認識其理論的合理性成分及存在的有關爭議,對于中國解決民族問題的制度設計和政策選擇具有一定的啟示。
威爾·金里卡;少數群體;集體權利
20世紀中后期,移民問題和少數群體權利問題成為很多西方國家的主要社會矛盾和政策難題。在這一背景下,多元文化主義和少數群體權利(minority rights)成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政治哲學領域的前沿問題,吸引了大批政治哲學家的理論關注。加拿大女王大學哲學教授威爾·金里卡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作為自由主義學者,他立足于政治哲學的視角,以加拿大和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多元文化政策實踐為基礎,在自由主義框架內對少數群體的集體權利進行縝密論證與合法性辯護,以期證成少數群體權利與自由主義的個體自由和社會正義原則并行不悖,甚至是實現自由平等原則的重要機制,進而建構起系統(tǒng)的多元文化公民權理論。在實踐層面,該理論對西方國家的多元文化政策實踐產生了重要影響。
毫無疑問,自由主義是近代西方最具影響力的社會思潮和意識形態(tài)。盡管自由主義事實上包含了一系列理論流派,其支持者的政治光譜分布亦相當廣泛,但其核心理念則是將個體自主視為最重要的政治價值。更廣泛的,自由主義主張個體尊嚴、言論和思想自由、機會均等、以法律限制政府權力、保障自由貿易、支持市場經濟和強調透明、民主的政治體制等。
在對待少數群體的集體權利(collective rights)問題上,傳統(tǒng)自由主義理論往往借助于覆蓋所有個體的普適性公民權利,實現對這部分人群的權利保護。換句話說,憑借這種公民權理論,自由主義者相信,對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保護可以通過共同的公民身份得到保障。顯然,在傳統(tǒng)自由主義者看來,一種普遍性個體權利體系可以包容文化差別。[1]137因此,傳統(tǒng)自由主義者不主張直接賦予少數群體特殊的集體權利,包括給予他們永久政治身份或憲法地位。取而代之的是普遍人權學說被作為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理論基礎。內森·格雷澤(Nathan Glazer)將自由主義思考少數群體權利的這種進路稱作“善意的忽略”(benigh neglect)。[2]從歷史上看,對集體權利的忽略是有傳統(tǒng)的。誠如阿克頓勛爵所言,“歐洲的舊制度中,民族的權利既不為政府所承認,也不為人民所要求。王室而非民族的利益調整著邊界”[3]。顯然,與專制主義者在意國家不同,自由主義者更關心個人。
以保障普適性公民權利為基礎的自由主義理論對集體權利的沉默,還與其預設的理論前提有關。即在一個高度組織化的政治社群之內,所有公民在文化構成上都是同質的。即使他們生活在文化多樣性的多民族社會,仍然會以一種理想化的文化同質的政治共同體作為其理論建構的預設前提。這在自由主義內部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他們不會去追問為什么個人權利不是以“人”為標準而只能屬于特定范圍內的公民?為什么社會福利只能屬于擁有邊界的特定群體,而不是任何人?[4]因為在自由主義者看來,這些問題都是不言而喻的。用金里卡的話說,自由主義是在用“普遍主義的語言遮掩著它對共同體的信奉”[5]。
循著這一思路,傳統(tǒng)自由主義在處理族際沖突時,習慣于“把人們當作個體來對待”,寄希望于通過構建一種普遍性個體權利體系包容文化差別。于是他們往往傾向于借助同化或融合等手段,將多民族的政治共同體整合為文化同質的族裔共同體?;蛘咚麄冋J為,只要實行普遍的地方自治,民族問題便會迎刃而解。抑或秉持“國家與種族嚴格分離”的觀點,用一種“善意的忽略”來回應不同群體間的文化差別與政治訴求。按照這種看法,傳統(tǒng)自由主義者對待民族文化,類似于對待宗教的方式,即將其視為人們私人生活中自由表達的精神歸屬,而不應該訴諸國家權力予以干涉。甚至少數群體的權利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傳統(tǒng)自由主義也不主張采取差別政策予以補救。
然而這種無差別待遇原則已經被實踐證明是不成功的,“善意的忽略”的結果,實際上是少數群體難以保障自己的權利,甚至可能導致某些群體處于更加弱勢的境地,特別是那些長期遭到主流社會排斥的少數文化群體成員。由此可見,族裔問題的復雜性,使其無法通過民主制度簡單加以解決。冷戰(zhàn)結束以后,鑒于多民族社會族裔沖突日益加劇并迅速上升為全球問題,以及更多的少數群體爭取文化權利的訴求正在對西方國家的民族國家建構造成沖擊,自由主義理論需要對此作出回應。即在理論上說明少數群體的集體權利可以在自由主義框架內得到保障。換言之,政府有必要以群體權利的方式對少數群體給予一定方式的特殊照顧,進而調和普適性公民權利和少數群體集體權利之間的矛盾。
正是基于傳統(tǒng)的人權學說,不能解決少數群體可能遭受的不公正待遇,金里卡才試圖在自由主義的價值內核中尋找能夠賦予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哲學依據,進而在自由主義框架內,發(fā)展出一套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理論來補充傳統(tǒng)的人權原則。這一理論的證成依據,能夠解釋少數群體集體權利如何與人權和諧共存,如何受到個體自由、民主與社會正義等原則的限制。金里卡堅信:“用少數族群權利來補充傳統(tǒng)的人權是正當的,而且事實上是不可避免的。”[1]7
由于是在自由主義框架內展開對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論證,因此金里卡需要捍衛(wèi)個體自由這一自由主義的基本原則,并將其與族裔共同體建立起聯系。在金里卡看來,個體自由首先意味著選擇自由(freedom of choice),人們可以自由選擇想要的生活,但這種選擇不是抽象的或虛無縹緲的憑空想象,而是具有特定的文化前提,依賴固有的文化身份。因為即使在傳統(tǒng)自由主義者看來,文化背景對于個人的選擇亦是至關重要,所謂的自我并不是如社群主義所批評的完全脫離現實,而是依賴于一定的文化背景。羅爾斯就認為,只有“根據歷史文化背景才能理解我們的目標”[6]。德沃金將這種文化背景視作“構成所有社會實踐和制度的基礎”[7]230,并且必須加以保護,使其不會“在結構方面降低品質或衰敗”[7]231?,敻覃愃屠潉t指出,“對該文化的熟悉決定了想象的邊界”[8]。由此可見,自由民族主義者建構個體自由和民族共同體聯系的中介便是文化。
金里卡對集體權利的論證便遵循了這一進路,強調文化與個體之間的依賴關系。金里卡認為,作為一種基本善,建立在由語言和歷史所界定的社會性文化之上的文化成員身份對于個人自主選擇至關重要,必須被吸納進自由主義原則中去,這是證成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關鍵,也是論證展開的邏輯起點。因此,為厘清金里卡的論證邏輯,必須理解社會性文化(societal cultures)這一統(tǒng)攝性概念。按照金里卡的理解,社會性文化對于個體自由具有本質性意義,能夠為“它的成員提供跨越人類全部活動范圍的有意義的生活方式的文化”,不僅包括共享的記憶或價值,也包括共同的制度和習俗。[1]96-97換言之,人們作出有意義的選擇不是在真空條件下進行,而是在一種具體的文化情境中,并依賴于這樣一種客觀存在的文化結構。他認為,只有憑借一種豐富、可靠的文化結構,人們才能對各種可能得到的選擇有一個清晰認識,進而對他們的價值作出明智的判斷。[9]在這里,金里卡既承認個體自由與自主,同時也承認文化結構對個體選擇的切實影響。所以即使作為“原子化”的個人,事實上也不可能輕易地與原生文化徹底決裂而追求純粹的抽象自由。
與羅爾斯、德沃金等人基于單一民族國家和文化同質性社會作為思考的預設前提不同,金里卡是在一個多元族群文化社會中審視這一問題。為容納多元文化訴求,多元的族群文化差異成為金里卡在自由主義理論框架內證成少數群體差異權利的一個考量因素。[10]對此,可以從兩方面加以理解。一方面,文化成員身份具有一種“鮮明的社會姿態(tài)”,能夠在人們塑造自我認同的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因為基于歸屬而非成就的民族身份尤其適合作為“認同的主要聚集點”,從而使個人產生“不費力且又可靠的”歸屬感。另一方面,考慮到融入多數族群文化“是一個實際上非常緩慢的過程”,而且成本高昂,少數群體成員自然會強烈地依戀他們自己的文化,珍視自身的文化成員身份,并對保持這種聯系視作合法權益,是個人自由的一項“基本善”。從這個意義上說,個體自由與他所歸屬的民族文化密切相關。后者為前者的個人價值選擇提供了源泉和自我認同的基礎。鑒于此,金里卡將這種個人文化成員身份視為基本人權,甚至提到羅爾斯的“基本善”的高度。由此進路,通過借助社會性文化,金里卡將個體自由與族裔共同體聯系起來。因此,多民族國家應當對少數群體的差別權利采取更加尊重和肯定的態(tài)度,進而承認并保障這種權利。
基于自由主義的核心價值和西方國家的多元文化實踐,金里卡對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論證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第一,平等的理由。相對于多數群體,少數群體的成員遭遇到天生的不平等。這種“境遇”上的差異并非個體責任,而是在個體選擇之前便客觀存在。金里卡注意到有些少數群體在和多數群體成員競爭過程中被不公平地置于不利地位,其社會性文化的生存能力可能受到后者所作出的政治或經濟決定的削弱。如果不加以干預,則會變成嚴重的不正義。政治承認和支持則可以矯正這種不利地位。[1]139第二,歷史協定的角色。金里卡認為,支持少數群體享有集體權利的理由,還在于這些權利往往是歷史協定的結果,或者是由兩個或更多的民族同意聯合的協定。他以美國和加拿大政府為例,舉證出在西方民主國家曾經有過的與少數群體簽訂的歷史協定,盡管這些規(guī)定常常被忽視或者否定。當然,對這些協定的簽訂背景是否公正進行追問也是必要的。由于環(huán)境的變化,對最初協定的解釋往往存在困難。但是金里卡看重歷史協定的原因在于,通過對歷史協定的尊重,有助于使人們重新思考少數群體加入多民族國家的條件是什么,對于中央政府權利的限制又有哪些?在他看來,尊重歷史協定的重要性在于,不僅捍衛(wèi)了少數群體的自治權,同時也能夠確保政府行動獲得公民信任。[1]153第三,文化多樣性價值。如果說前兩種論證主要從義務層面規(guī)范多數群體的行為,基于文化多樣性價值,訴諸的則是多數群體的利益。因為文化多樣性可以提供更加豐富多元的文化資源和生活方式,多數群體也可以從中獲得益處,進而捍衛(wèi)少數群體的集體差別權利。金里卡注意到,少數群體特有的傳統(tǒng)生活方式還有助于為后工業(yè)社會提供一種適應環(huán)境的可持續(xù)關系模式。不過金里卡也承認,文化多樣性論證有其局限性,由于多數群體可能擔心其內部文化多樣性的減少,因此會憑借強大的利益拒絕少數群體的自治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說,文化多樣性論證只能作為一種補充,而不能取代基于平等或歷史協定的正義論證。[1]159
與此同時,金里卡也強調,相比于民族性少數群體,文化多樣性論證可能更適合用來捍衛(wèi)種族性群體的集體權利。這就涉及金里卡所討論的三種具體的有群體差別(group-differentiated)的權利形式:一是少數民族的自治權(self-government rights),即少數民族要求中央政府賦予某種形式的政治自主權或區(qū)域管轄權,以確保自身文化充分且自由地發(fā)展;二是移民團體的多種族權利(polyethnic rights),即中央政府提供財政支持和法律保護,用以保障移民團體繼續(xù)表現其文化特殊性,但前提條件是促進融入社會而非訴求自治;三是特殊代表權(special representation rights),即要在國家公共機構中為少數民族和移民團體提供有保證的代表席位。[1]34-42金里卡堅持認為,只要是少數群體,就應當根據其不同的族群形式享有不同的集體差別權利。無論哪種權利形式,都需要國家干預,并賦予明確的價值導向。
作為一名自由主義學者,金里卡顯然也注意到自由主義內部在少數群體集體權利問題上對他的批評與質疑。傳統(tǒng)自由主義的立論基礎是個人主義,無論是古典自由主義的洛克、密爾,還是包括羅爾斯、德沃金、阿瑪蒂亞·森在內的當代自由主義者,都基于個人理性、選擇自由而反對賦予少數群體以集體權利。他們認為強調群體差異的做法,很有可能導致將集體權利凌駕于個體權利之上,進而破壞國家與社會統(tǒng)一的基礎。[11]所以在傳統(tǒng)自由主義看來,權利主體只能是個體,集體權利與自由主義的普遍人權是不能兼容的。金里卡雖然也承認“集體權利”這一概念含義過于寬泛和模糊,用來指稱少數民族差異權利并不準確[1]56,但他堅持認為少數群體應當具有集體權利的某種屬性,而且這種差異權利完全可以在自由主義框架內得以證成。與此同時,金里卡也意識到所謂“族裔內部”可能會以保衛(wèi)傳統(tǒng)的名義干涉甚至侵害個人權利,于是他對群體差別的權利論證實際上是一種有條件和有限制的贊成。這里涉及對兩種限制條件的區(qū)分。第一種區(qū)分來自于本土少數民族和外來移民,也即金里卡所定義的民族性少數群體(national minorities)和族群性少數群體(ethnic groups)。前者又可分為少數族群和原住民,后者則包含合法移民和外僑。[12]金里卡認為,由于民族性少數群體的文化身份建立在非自愿基礎之上,他們大多希望保持自身的文化獨特性,與主流社會保持一定距離,不希望被同化。因此相比于自愿到來的種族性少數群體當然應該享有包括自治權和特別代表權在內的集體權利。另外一組限制條件,便是金里卡對集體權利的兩種含義,即內部限制與外部保護進行的區(qū)分。金里卡顯然支持后者,因為以集體權利形態(tài)呈現的“外部保護”本就是自由主義的題中之意,它能夠保障少數群體不易受到主流社會的干預,有助于實現少數群體與多數群體之間的平等。金里卡將其視為辨識自由主義的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理論的重要依據。與之相對,“內部限制”則可能對少數群體成員的“選擇自由”造成傷害。金里卡由此強調,自由主義的少數群體集體權利觀念堅決反對任何少數群體對它自己成員基本公民權利或政治權利的限制,堅定地支持個體擁有決定他們文化傳統(tǒng)中的哪些方面值得傳承下去的權利。[1]194-195正如有學者所言,金里卡的自由主義基本立場,為集體權利的行使確立了普遍人權的基本底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集體權利滑向極權主義深淵的危險。[10]質言之,金里卡要求在少數群體內部實現自由,而在族群之間實現平等。
中國是一個漢族人口占絕大多數的多民族國家,如何既維護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又使包括少數民族在內的各族人民繁榮發(fā)展,并享受包括政治上的自治權在內的各項權利,是擺在執(zhí)政黨面前的重要政治課題。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少數民族的民族意識明顯增強,以民族為單位的利益和文化紛爭亦尤為激烈。如何在推進政治民主化與文化多元化的同時,既能有效防止少數民族的離心傾向,又能切實保障少數民族可以享有文化與政治上的自治權,成為理論界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因為無論是過于強調同一性的民族國家思維,或是人為建構“國族”共同體都難以解開這個死結。這些理論不僅無法消解少數群體的權利主張,亦無法化解邊疆與民族問題。特別是近年來,由于國內外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先后發(fā)生了拉薩“3·14”事件、奧運火炬境外傳遞受阻以及新疆一系列暴力恐怖犯罪等活動,有外國媒體借此攻擊中國的民族政策,國內學術界也出現了一些質疑我國民族理論和政策的聲音。在相關討論中,很多學者注意到金里卡關于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思想,并頻頻引證其觀點,希望能夠對我國的民族理論與政策提供有益思考和借鑒。
筆者認為,金里卡關于少數群體集體權利的思想,對于中國解決民族問題的制度設計和政策選擇具有一定的啟示。其關于有群體差別權利形式的區(qū)分,在某種意義上恰好凸顯了中國民族政策的合理性。當代中國,一方面已通過“憲法”在法律上賦予少數民族平等的公民身份和權利;另一方面,依托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對少數民族實行了制度化的差別待遇政策。當然,中國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在理論基礎和實踐形式方面與金里卡主張的基于自由主義的少數群體集體權利存在明顯差異,但是兩者之間的價值取向和內在旨趣卻是近似的,都旨在最大限度地保護少數民族的權利。特別是中國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依靠穩(wěn)固的制度設計,依法賦予少數民族特殊的優(yōu)惠政策以確保少數民族權利。實踐證明,作為我國的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符合我國民族問題的國情和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但需要注意的是,就自治權的具體形式而言,金里卡過于推重聯邦制或類似聯邦的領土自治形式,并且將其看作是“解決這些沖突唯一的或最好的方式”,因此在評價亞洲國家民族政策問題上,金里卡無視這些國家的歷史和現實,武斷地把聯邦制視作亞洲國家解決民族問題的唯一辦法。在他看來,作為亞洲的特例,只有實行了多民族聯邦制的印度才有可能獲得成功。而像中國、斯里蘭卡、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亞等亞洲多民族國家則面臨著少數族群民族主義的挑戰(zhàn)。[13]此外,金里卡的論證邏輯基本上預設了少數群體由于其成員身份必然導致不利處境這一前提,而沒有關照到那些在經濟、政治上具有優(yōu)勢地位的少數群體集體權利問題。其關于少數群體權利思想的討論大多數時候也都是純粹的哲學思辨式研究,對應的實踐例證較少談及,而且舉例多為美加等國的多元文化實踐,缺少對東亞國家的細致分析。*在東亞,來自菲律賓、泰國等國的勞工在輸入國無法獲得平等的公民權,但這一安排有助于外籍勞工獲取經濟上的利益以改善自身生活。因為如果他們開展爭取公民權運動,則面臨的結果只能是被遣返回國。這與金里卡基于少數群體成員享有平等公民權基礎上的集體權利顯然存在抵牾。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作為一種學術理論,金里卡主張的多元文化主義本質上和馬克思主義屬于兩種不同的思想體系?!霸谖幕鄻有詥栴}上,多元文化主義提倡相對主義,馬克思主義則講發(fā)展、講進化;多元文化主義強調‘多元’和‘差別’,而馬克思主義則是‘多元’和‘一體’的統(tǒng)一論者?!盵14]因此,科學評析其思想,特別是在討論中國民族問題上引證其觀點,必須同時注意到金里卡理論存在的問題和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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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8 作者簡介:孫 軍(1982-),男,博士,副教授;E-mail:sunjun19821027@163.com
1671-7031(2017)02-0098-05
D71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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