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麗 霞
(1.蘇州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蘇州 221500;2.江蘇師范大學 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江蘇 徐州 221116)
消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差別的“生態(tài)自由”
張 麗 霞1,2
(1.蘇州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蘇州 221500;2.江蘇師范大學 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江蘇 徐州 221116)
自由問題是元哲學問題,并不僅僅屬于政治哲學的范疇?!按嬖谧杂伞闭J為“人的誕生”本身就蘊含“自由”的存在,具有本體論意蘊,意指“自由”根源于人的存在?!袄硇宰杂伞闭J為“自由”應該被理解為個人追求私人利益的理性行為,依然是具有本體論意蘊,意指自由根源于人的理性意識。“自由哲學”的邏輯前提選擇“理性自由”,在一定意蘊上忽略了“存在自由”的自由邏輯。現實生活世界的“存在自由”的缺失與“理性自由”的虛幻,使得“自由哲學”更具彼岸世界般的“抽象哲學”意蘊。西方國家的“生態(tài)哲學”研究發(fā)現了“自由哲學”的理論困難,試圖用“生態(tài)自由”消解“理性自由”的理論困難,但“生態(tài)哲學”本質上依然從屬于西方“自由哲學”研究的范疇。
存在自由;理性自由;生態(tài)自由;自由哲學;生態(tài)哲學
本來“自由”和“自由問題”是古今中外“任何哲學范式”都予以關注的哲學問題,然而,當近代英國和法國的自由哲學家們將“自由”內化為“資本主義”的本質特論之后,“自由哲學”成為了資本主義制度合理性的根據?;趯Α百Y本主義”與“自由”關系的這種判斷,美國的教科書至今依然向美國兒童灌輸“美國民主是最好政治體制”的觀念。從哲學邏輯理解,“自由哲學”就是資本主義國家的哲學,不但“自由哲學”的“自由”不能夠“普世”,而且不能保障資本主義國家內部能夠實現真正的自由。西方生態(tài)哲學作為一個學派,試圖揭露“自由哲學”的虛幻,即“生態(tài)哲學”認為,“生態(tài)哲學”可以從根本上摧毀“自由哲學”。無疑,“生態(tài)哲學”不僅看到作為“自由哲學”邏輯前提的“理性自由”的局限,還在一定意蘊上發(fā)現了“存在自由”的價值,并且試圖通過自己的邏輯前提——“生態(tài)自由”,消解“理性自由”與“存在自由”的差別,但在本質上西方國家的“生態(tài)哲學”研究依然從屬于西方“自由哲學”研究的范疇。
消解辯證要素之間的對立、消解主客對立的二元哲學模式,以及消解一切對立元素的努力,理論上都是合乎辯證法邏輯的,但現實生活實踐中,沒有任何理論的實踐可以被準確地實現辯證統(tǒng)一。自由理論亦是如此?!吧鷳B(tài)哲學”認為,人們都知道“自由”包含“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兩個辯證對立的要素,也就是說,無論是“消極自由”還是“積極自由”,它們都是“自由”不可或缺的要素。眾所周知,理論不但來源于實踐,而且理論被認為可以指導實踐。既然如此,為什么還會出現理論與實踐不能夠相互統(tǒng)一的差別呢?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理論理解,“非理性因素及個人的整個性格結構是對外部世界影響做出的反應”[1]11。按照弗洛伊德的這一理論,人的社會實踐往往不能夠完全理性化。這就是說,理性意蘊上的自由,出于人的非理性和潛意識等因素的影響,并不一定能夠被人們自覺踐行,甚至強制踐行也可能達不到目的。或許有學者提出,埃里?!じチ_姆的確不是反對弗洛伊德的觀點嗎?埃里?!じチ_姆是反對弗洛伊德的觀點,但他只是用自己的“社會心理理論”取代了弗洛伊德的“個性心理理論”,本質上并沒有超越“心理學理論”。從唯物史觀的視角理解,探求造成理論與實踐分離的原因,應該檢討理論反映實踐的準確性。對于這一準確性,馬克思稱之為理論的“徹底性”,即在馬克思看來,“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2]207。馬克思的觀點很明確,只要出現理論與實踐不統(tǒng)一的狀況,就應該反思理論是否具有“徹底性”。越來越多的“哲學范式”懷疑“自由哲學”的合理性,即不能因為現實生活世界的諸多人選擇了“自由哲學”就確定“自由哲學”具有理論的“徹底性”。對哲學理論的審視首先就應該是“邏輯前提”的批判,對“自由哲學”的邏輯前提批判就是對“理性自由”的合理性進行反思??v觀哲學史,主要有兩種本體論意蘊上的自由理念,即“理性自由”與“存在自由”。對“理性自由”反思最為根本的任務就是要消解其與“存在自由”之間的差別。
對哲學理論的審視首先就應該是“邏輯前提”的批判,對“自由哲學”的邏輯前提批判就是對“理性自由”的合理性進行反思。縱觀哲學史,主要有兩種本體論意蘊上的自由理念,即“理性自由”與“存在自由”。對“理性自由”反思最為根本的任務就是要消解其與“存在自由”之間的差別。實現對“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差別的消解,最為基礎的工作是要準確闡釋概念意蘊上什么是“存在自由”和什么是“理性自由”,即首先要為二者之間的差別尋找準確的根據。對“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概念闡釋非常困難,需要諸多的前提預設。首先,選擇馬克思哲學的視角理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即本文所涉及的“存在”“理性”“自由”等范疇都是馬克思哲學視域下的范疇,或者說都是唯物辯證法視域下的哲學范疇。其次,本文選擇在本體論意蘊上理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即本文將“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視為某種哲學范式構筑的邏輯前提。當然,由于人們對“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具體內涵理解不同,理論上“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可以導致無數的“哲學范式”誕生。再者,選擇在實踐意蘊上理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即本文將現實生活世界作為“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產生的根據,或者說,“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內在意蘊都可以在現實生活世界找到答案?;谝陨先齻€前提考量,“存在自由”就是指人的“存在”就是“自由”的哲學范疇,它不依賴于人的“理性”而存在,但可以通過人的“理性”來把握;“理性自由”就是指“理性人”的理性能力就是“自由”的哲學范疇,它不依賴于人的“存在”而存在,但能表征人的“存在”可以獲得“自由”。根據這種理解,“存在自由”的首要意義就應該是任何人或組織都不應該干涉他人的存在。著名哲學家埃里?!じチ_姆也認識到人的誕生本身就蘊含自由的“存在自由觀”,即在他看來,“人的存在與自由自始便是密不可分的”,但弗羅姆又認為,這種“自由并非積極意義上的‘自由地發(fā)展’,而是消極意義上的‘擺脫束縛,獲得自由’”[1]25。這就是說,雖然弗羅姆認識到“存在自由”的“存在”,但卻只是從結構功能的社會學意蘊上理解“存在自由”,沒有關注到“存在自由”的“本體論意蘊”和“實踐哲學意蘊”。“理性自由”的首要意義就是人們要想獲得自由就必須通過知識積累而獲得能夠把握“自由”的“理性能力”。
諸多“哲學范式”之所以“要”忽視而不是“會”忽視“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差別,根本上不是因為“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差別,而是源于二者的共性,“會”忽視是指沒有意識到“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差別的哲學意蘊,也正因為此,諸多學者并不關注其區(qū)別,比如,許多學者看到“存在自由”的概念首先不認為這是哲學元理論問題,而是把其作為“存在論哲學”的哲學范疇。“要”忽視是指沒有意識到“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差別的價值意蘊,即在諸多“哲學范式”看來,“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共性意蘊足以使人忽略其相互差別,或者說,“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差別不會影響到“哲學范式”的“哲學性質”?;诖酥卮罄碚摾Ь?,有必要對二者之間的共性進行深度剖析。其一,如果按照把“存在”視為“人”的“存在”,而“人”視作“理性人”的邏輯,“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就是沒有本質差別的兩個概念。“存在自由”的前提就是“人”的“存在”。這里的“人”不是指“自然人”,而是指已經成長為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的“人”?!袄硇宰杂伞币嗫芍浮袄硇砸馓N”上的“自由”,即“理性人”的“自由”。這里的“理性人”與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的“人”在本質上都是指代“一類人”,二者沒有差別。其二,“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哲學原則”就是為“哲學范式”提供“邏輯前提”,且二者都是屬于肯定“人的自由意義”的概念,即“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都是表征“人”的“自由存在”的概念。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在社會化生活、共同體生活,尤其在資本邏輯下生活,“自由”是最大的“奢侈品”。既然如此,“哲學范式”的主旨就應該是尋求“人”的“自由存在”的根據和前提。這即是說,從“哲學范式”主旨意蘊上理解,能夠為“哲學范式”提供“人”的“自由存在”的根據和前提的“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區(qū)分就顯得不是十分必要。
從“理論哲學”的視角理解,對“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界定都是本體論意蘊上的,二者差別的顯現主要體現在不同的“哲學范式”上,這即是說,“理論哲學”無法消解二者的差別。首先,從本體論視角理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是具有不同內涵的邏輯前提。根據對自由內涵的理解,“存在自由”表征的“自由”是指人與生俱來的“權利”,“理性自由”是指人自我追求的“權益”。從發(fā)生學的視角理解,“權利”與“權益”是有差別的,即“權利”是“天賦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權益”是“選擇的”、離不開人的參與。需要說明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解的“權利”是指“客觀實在”,而不是指具象的“權利”,但“自由哲學”之所以在一定意蘊上把“人權”視為“存在自由”的主要內涵,是因為其本質上沒有從本體論意蘊上理解“存在自由”。其次,從結構功能理論理解,“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表征的功能不同。崇尚關注現實生活世界的一些學者,盡管其“哲學范式”本質上不屬于“實踐哲學”而是“理論哲學”,但他們特別輕蔑“自由”的本體論意蘊,且關注“自由”的現實價值。著名哲學家以賽亞·伯林就是其中的代表。在伯林看來,“同幸福與善、自然與實在一樣,自由是一個意義漏洞百出以至于沒有任何解釋能夠站得住腳的詞。我既不想討論這個變化多端的詞的歷史,也不想討論觀念史家記錄的有關這個詞的兩百多種定義”[3]189。在結構功能意蘊上,伯林提出的“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與“存在自由”和“理性自由”具有相似之處。伯林認為,“消極自由”回答這樣的問題,“主體(一個人或人的群體)被允許或必須被允許不受別人干涉地做他有能力做的事、成為他愿意成為的人的那個領域是什么”;“積極自由”回答,“什么東西或什么人,是決定某人做這個、成為這樣而不是做那個、成為那樣的那種控制或干涉的根源”[3]189,即伯林提出的“消極自由”結構功能上相似于“存在自由”;“積極自由”結構功能上相似于“理性自由”。
如果從發(fā)生學的視角理解,“自由哲學”就應該是研究自由及其理論的學說,但當下人們所指代的“自由哲學”并不是發(fā)生學意義上的哲學,而是指“自由主義”的哲學邏輯,具有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意蘊。縱觀“自由主義”的發(fā)展史,“自由主義”經歷“古典自由主義”和“現代自由主義”。從這種區(qū)分理解,人們通常所認識的“自由哲學”就是指“現代自由主義”的哲學邏輯,即前文論及的“自由”與“資本主義”聯姻的哲學邏輯,包括多種具象的“自由哲學理論”。這即是說,對“自由哲學”的準確理解需要關注兩大問題。其一,如何理解“現代自由主義”,即“現代自由主義”是什么?!艾F代自由主義”是“起源于社會契約論(霍布斯、洛克)和法國啟蒙運動”[4]112的哲學家們創(chuàng)立的契約理論,即在他們看來,“‘自由’本質上意味著一種契約自由的理念,成為19世紀末‘自由主義’思想的基石”[4]113。其二,自由如何與資本聯姻。米爾頓·弗里德曼在《資本主義與自由》一書中提出,“直接提供經濟自由的那種經濟組織,即競爭性資本主義,也促進了政治自由,因為它能把經濟權力和政治權力分開,從而使一種權力抵消掉另一種”[4]115。上述觀點表明,“自由哲學”本質上就是“資本主義哲學”,即并不是適宜任何社會歷史階段的哲學。雖然“自由哲學”的哲學家伯林等人力圖延長“自由哲學”的歷史,但也不得不承認“自由哲學”的局限性或者說歷史性,即他們也認識到“自由哲學”的“非永恒性”。用伯林的語言表達就是,資本主義自由“有著豐富的人類歷史,而且我敢說,仍將會有豐富的人類歷史”[3]189。從現實生活世界的社會實踐理解,伴隨著人類社會不斷進步的腳步,“資本邏輯”的本質特征不斷在現實生活世界顯現后,“自由哲學”的理念也受到越來越多“哲學范式”的質疑。從自由的邏輯理解,“自由哲學”不但對“理性自由”的理解越來越世俗化且遠離理性分析,而且越來越無暇顧及“存在自由”理念的合理意蘊。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者用喬治·布什的自由理念詮釋了這一趨勢的存在。在“生態(tài)哲學”視域中,“自由哲學”面臨的困境至少表現在兩大方面:一是“自由哲學”缺失“存在自由”的理念;二是“自由哲學”的“理性自由”是“虛幻自由”。
霍布豪斯在《自由主義》中闡釋了“自由哲學”的九大根本性要素,被其視為第一要素的是“公民自由”。如果從字面意蘊上理解,“公民”很容易被代指“人”,即“公民自由”很容易被視為“存在自由”。正如霍布豪斯所提出的,“從邏輯發(fā)展以及歷史意義上講,第一個攻擊點是專制統(tǒng)治,第一項要爭取的自由是按照法律對待的權利”[5]8?!白杂烧軐W”的“公民自由”相對的不是“人的存在”,而是相對于資本主義與封建主義的制度差別而提出的。從“公民自由”的實現條件看,霍布豪斯認為,“普遍自由的第一個條件是一定程度的普遍限制。沒有這種限制,有些人可能自由,另一些人卻不自由”[5]9。這一觀點也表明,“公民自由”從更大意蘊上是認識論意義的概念,與“存在自由”的本體論意蘊不相一致。這種“自由哲學”缺失“存在自由”理念的狀況,至少有三個主要原因。其一,從“自由哲學”的誕生看,“自由哲學”誕生在資本主義的條件下,或者說,“自由哲學”與“近代哲學”都處在從本體論研究向認識論研究轉向的哲學研究水平之上,從而使得“自由哲學”的研究更為關注認識論問題,即“存在自由”理念的缺失與哲學研究的發(fā)展階段和發(fā)展水平有關。盡管“哲學范式”的發(fā)展水平可能會超越同時代哲學發(fā)展的普遍水平,但“哲學范式”必然會保留自己所處時代哲學普遍水平的印記?!白杂烧軐W”的代表人物約翰·密爾,針對“自由哲學”的認識論意蘊而非本體論意蘊的聲明就說明了這種印記,即密爾在《論自由》中首先聲明,“這篇論文的主題不是所謂意志自由,不是這個與那被誤稱為哲學必然性的教義不幸相反的東西。這里所要討論的乃是公民自由或稱社會自由”[6],而“公民自由”正如前文所分析的,從更大意蘊上是指認識論意義上的“自由”。其二,從“自由哲學”的發(fā)展看,受“后現代性哲學”的影響,“自由哲學”在一定意蘊上更為關注具象的自由,從而使得本體論意蘊上的“存在自由”理念更為不自覺地被邊緣化?!昂蟋F代性哲學”最為根本的特征就是反對“理性”“同一性”,而“存在自由”最為核心的本性就是其“存在”具有“同一性”。這里所指代的“后現代性哲學”不包括“建設性后現代哲學”,因為“建設性后現代哲學”本質上并不是“后現代性哲學”,在我們看來,他們將自己的哲學看作“后現代性哲學”,只是要表明自己不同于“現代性哲學”而已。其三,從“自由哲學”的學科特點看,“自由哲學”無法跳出“自由邏輯”理解“自由邏輯”,即“自由哲學”無法認識到“自由”就是一個悖論,即一個不能自圓其說的“名詞”,或者說,現實生活世界根本不存在“存在意蘊”的“自由”,只是具有“選擇意蘊”的“自由”。英國哲學家安東尼·阿巴拉斯特寫作了一部久負盛名的“自由哲學”著作——《西方自由主義的興衰》。從阿巴拉斯特對自由主義衰落的梳理看,“自由哲學”之所以走向衰落,根本意蘊上是源于人們對“自由邏輯”的逃避。這種逃避,自然也包含對“存在自由”的回避。
在自由哲學家中,不可忽視的人物之一是“思辨理性”的“自由哲學家”——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黑格爾。黑格爾認為,“精神的主要特征就是自由,可是這無非是形式上的主要特征,那就是說,它是總念的絕對否定性,或者說總念的自同一性”[7]。這就是說,黑格爾“自由哲學”的邏輯前提是“思辨理性自由”,亦可稱之為“思辨自由”,本質上亦為“理性自由”。黑格爾把“自由實現”分解為三個階段,“光是符合概念的意志,是自在地自由的,而同時又是不自由的,因為它只有作為真正被規(guī)定的內容,才是真實地自由的。這時它是自為地自由的,是以自由為對象的,它就是自由”[8]21。根據“自由實現”的三階段理論,黑格爾杜撰出“自由共同體”——國家,即黑格爾認為,“自在自為的國家就是倫理性的整體,是自由的現實化”[8]258。馬克思認為,“如果思辨的法哲學,這種關于現代國家——它的現實仍然是彼岸世界……現代國家本身置現實的人于不顧,或者只憑虛構的方式滿足整個的人”[2]207。“思辨理性自由”的本質就是“理性自由”,所以,“思辨理性自由”的虛幻本質上亦可理解為“理性自由”的虛幻。從當下“理性自由”的實踐看,“理性自由”的虛幻至少表現在三個方面。其一,“個體自由”與“集體自由”的矛盾,使得“理性自由”的“個人利益至上”原則成為虛幻?!皞€體自由”與“集體自由”是一對辯證的范疇,“個體自由”是指不受集體干涉的個人獨立擁有的自由,“集體自由”是指在某一個組織、群體或共同體中能夠獲得的共同的自由?!凹w自由”得以成立的前提是:為了集體的共同利益,個人讓渡出非本質的某些具象的“個人自由”是道德的需要?,F實生活世界的社會實踐狀況是,“集體”多如牛毛,為了一點“物質利益”“政治利益”等,這些“集體”都會索取人們的某些意蘊的“個體自由”。其二,“自由度增大”與“孤獨感增強”的悖論,使得“理性自由”存在虛幻。按照“理性自由”的理解,人們獲得的自由度越高,人們的幸福感應該越強,但事實上,“人的自由增長過程與個人的成長過程一樣具有辯證特征。一方面,它是一個力量不斷增強,人日趨完善,對自然的支配越來越得心應手的過程,是理性能力,與他人的聯系日益密切的過程;但另一方面,這個日益加劇的個體化過程又意味著孤獨感和不安全感日益增加”[1]27-28。自由越大越不幸福表明,“理性自由”沒有存在的現實意義。其三,“自由至上性”與“權威強制性”的不可調和,使得“理性自由”的踐行成為虛幻。哈耶克在《通往奴役之路》中反復論證現代國家中“權威”的恐懼和恐怖,擔心人類回到奴隸社會的“暴虐時代”。在當代“自由哲學”中,雖然不乏“自由至上主義者”,但也存在“保守主義者”和“社群主義者”,它們之間的不可調和方面,極大地影響“理性自由”理念的踐行,使其“普世意義”完全喪失。
“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差別是“客觀”的,但這種“客觀”不同于“知性思維”中的“客觀”,即“知性思維”中的“差別”預示著必定有一方或兩方都是錯誤的判斷,而能夠作為“哲學范式”邏輯前提的“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不存在“對與錯”的問題——價值領域是“選擇問題”而非“對錯問題”。正是因為“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差別的難以調和,而人們渴望自由的信念又不能被消滅,所以,哲學家們在不斷地嘗試創(chuàng)新“哲學范式”。在反思“理論哲學”的道路上,馬克思認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引向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種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9]135-136,遂提出以“實踐自由”為邏輯前提的“馬克思自由思想邏輯”?!皩嵺`自由”的基本判斷是,“自由”的實現離不開“社會共同體”,即在“實踐自由”看來,“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9]422。從邏輯上看,作為“生態(tài)哲學”邏輯前提的“生態(tài)自由”根源于“生態(tài)哲學”的“有機聯系”理念;從社會實踐上看,“生態(tài)自由”根源于當下世界范圍的“生態(tài)危機”。與“理性自由”相比較,“生態(tài)自由”有兩大基本觀點,即“自由哲學”理念是虛幻的;“自由市場”運行是虛假的?!吧鷳B(tài)哲學”替代“自由哲學”,至少需要三大理由:一是“生態(tài)哲學”應該是能夠表征當下時代精神的“哲學范式”;二是“生態(tài)自由”具有本體論意蘊;三是“生態(tài)自由”具有“實踐意蘊”。
不論是“實踐哲學家”還是“理論哲學家”,都是以發(fā)現和尋找認識世界的哲學理論為己任,差別在于,“理論哲學家”試圖用邏輯前提的預設尋找理論的創(chuàng)新和突破,“實踐哲學家”則將自己的邏輯前提根植在現實生活世界。正是這種原因,“理論哲學家”黑格爾認為哲學是時代精神的精華,“實踐哲學家”馬克思認為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即哲學家們都認為,“理論的出場既是時代的需要,也是理論本身的時代性使然”[10]12-19?!吧鷳B(tài)哲學”體現時代精神包括兩大方面:一個方面是指“生態(tài)哲學”與當下“哲學主題”的關系;另一個方面是指“生態(tài)哲學”與當下哲學的“發(fā)展水平”的關系。作為“西方哲學”的“生態(tài)哲學”,本質上仍然屬于西方主流的“自由哲學”,自然也能夠表征當下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時代精神。因為,“生態(tài)哲學”的“哲學主題”不僅與資本主義進程中的“重大哲學問題”相適應,部分“哲學主題”還與世界進程中的“重大哲學問題”相適應?!罢軐W”與“科學”的重大差別之一就是“科學”研究主題的相對穩(wěn)定和“哲學”研究主題的不斷轉化?!爸袊缆贰睂ⅰ吧鷳B(tài)文明建設”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和社會建設并列為五大建設,非常清晰地展示了“生態(tài)文明建設”是當今時代的“重大哲學問題”,體現了哲學史上的“哲學主題”轉換。如果“生態(tài)哲學”的研究主題不能代表當下世界歷史進程中的“重大哲學問題”,在一定意蘊上就無法界定其“創(chuàng)新意蘊”?!吧鷳B(tài)文明建設”作為“生態(tài)哲學”的“哲學主題”,展現了當下時代的“重大哲學問題”。
“生態(tài)自由”產生根據就是“生態(tài)文明”——一種試圖超越“現代文明”的文明。眾所周知,“現代文明”的哲學邏輯是“現代性哲學”,據此,“生態(tài)文明”的哲學邏輯就應該是“生態(tài)哲學”。就“生態(tài)哲學”與“自由哲學”的比較而言,像“理性自由”具有本體論意蘊一樣,“生態(tài)自由”亦具有本體論意蘊。其一,“生態(tài)自由”能夠作為“生態(tài)哲學”的邏輯前提。所謂本體論意蘊的邏輯前提,就是指該范疇具有高度的抽象概括性。在這種意義上理解,“生態(tài)自由”之所以具有本體論意蘊,就是指“生態(tài)自由”是“人與自然”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敬畏的一種狀態(tài)——“辯證統(tǒng)一狀態(tài)”。其二,“生態(tài)自由”能夠表征“生態(tài)哲學”的唯物主義意蘊。哲學黨性就是指所有哲學形態(tài)要么歸屬于唯物主義,要么歸屬于唯心主義?!吧鷳B(tài)哲學”也不例外,它歸屬于唯物主義,即“物質”是其“本體”。正如“實踐”在“實踐哲學”中具有本體論意蘊一樣,“生態(tài)自由”在“生態(tài)哲學”中亦具有本體論意蘊?!吧鷳B(tài)自由”的唯物主義意蘊是指“生態(tài)自由”具有“物質性意蘊”,即生態(tài)自由的根據是物質。其三,“生態(tài)自由”能夠成為“具象自由”的根據?!吧鷳B(tài)自由”不是對“存在自由”和“理性自由”的“消滅”,只是對“存在自由”和“理性自由”等的“整合”,即“生態(tài)自由”能夠衍生出諸多包含“存在自由”和“理性自由”意蘊的“具象自由”,或者說,“生態(tài)自由”對“存在自由”和“理性自由”差別的消解根據是將二者視為具有“具象自由意蘊”的“自由”。
“生態(tài)自由”構筑的根據之一就是“生態(tài)哲學”所指代的“政治變革的可能性”?!罢巫兏铩睂儆谏鐣嵺`的范疇表明,“生態(tài)自由”具有強烈的社會實踐意蘊,即具有“實踐哲學”的邏輯,而非“理論哲學”的邏輯。從“自由”的現代實踐意蘊看,“自由”包含“人權”“民主”“正義”等三大領域。在這三大領域中,“生態(tài)自由”不但明確提出自己的觀念,而且將“存在自由”與“理性自由”的差別消解在“自由”的實踐中。其一,在“人權”的實踐上,“生態(tài)自由”選擇“綠色權利”?!熬G色權利”既是一種權利,也是一種理念。“生態(tài)自由”不僅可以分解出多種“具象權利”,還可以深度融入各種“具象權利”中。其二,在“民主”的實踐上,“生態(tài)自由”選擇“生態(tài)秩序”。在“生態(tài)哲學”看來,資產階級的“民主”是建立在資本主義和個人主義的世界觀基礎上的狹隘的“現代性視域”,“生態(tài)自由”應該維護現實世界的生存秩序。其三,在“正義”的實踐上,“生態(tài)自由”選擇“尊重自然”。資本主義國家倡導的“正義觀”本質上都服務于“資本邏輯”,彰顯資產階級利益服務。那么,什么樣的“正義觀”能服務于所有人的福祉呢?“生態(tài)自由”將“尊重自然”視為這樣的“正義觀”,因為,“尊重自然”是阻止“生態(tài)災難”的有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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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侯冬梅〕
D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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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594(2017)04-0080-06
2017-02-28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新學術史研究”(12&ZD108)、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課題階段性成果
張麗霞(1983—),女,浙江新昌人,講師,博士研究生,江蘇師范大學江蘇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研究員,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發(fā)展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