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唯佳
(中國政法大學 光明新聞傳播學院,北京100088)
庭審網絡直播中的公眾心態(tài)及媒體影響
申唯佳
(中國政法大學 光明新聞傳播學院,北京100088)
庭審網絡直播是順應信息時代發(fā)展的新興手段。它借助網絡媒體平臺,使庭審的過程被呈現和放大。許多網絡媒體發(fā)展不成熟所帶來的問題對公眾的心態(tài)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民眾在這樣一種信息爆炸時代下心態(tài)發(fā)生轉變。庭審直播是否能夠借助網絡傳播平臺收到良好的實效,民眾是否能夠通過這樣一種審判公開的方式正確樹立法治觀念、培養(yǎng)法治信仰,是我們應當關注的問題。
庭審;網絡直播;公眾心態(tài);司法信任
隨著網絡媒體的蓬勃發(fā)展,網絡逐漸成為司法機關與公眾溝通的橋梁。庭審網絡直播無疑是最有效、便捷、迅速滿足公民對于法院審判知情和監(jiān)督需要的新興渠道。雖然當前庭審網絡直播并沒有具體的概念界定,但是我們可以將直播的內容視為庭審的過程。將直播運用于庭審,是為了向公眾傳達庭審畫面,而庭審又為直播節(jié)目的范圍開辟了新的空間。筆者認為,庭審網絡直播就是將審理訴訟活動的法定程序和參與形式通過網絡媒介平臺同步制作和發(fā)布信息,是一種便于公眾在第一時間了解庭審現狀的雙向互動直播模式。
自1935年著名的林德伯格綁架案成就了歷史上第一次庭審直播開始,庭審不再是耳聞的消息,而真正變成了可見的事實。庭審直播在我國經歷了由電視直播、新聞節(jié)目插入式直播到網絡庭審直播的發(fā)展過程。當前,我國庭審網絡直播主要有以下幾種形式:
(一)庭審網絡視頻直播模式
庭審網絡視頻直播與庭審電視直播模式類似,只不過將電視視頻播放平臺變成了傳播更廣、受眾面更大、更符合大眾需求的網絡視頻模式。2008年4月8日下午,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通過東方網現場直播英國雷茨飯店有限公司與上海黃浦麗池休閑健身有限公司的商標侵權糾紛案件的庭審過程,庭審實況同時通過中國法院網和人民網進行了網絡圖文即時傳輸與視頻直播。[1]上海市法院成為全國第一個完整庭審網絡直播的法院。隨后,廣東、遼寧、安徽、云南、湖北、河南、山東等地方法院紛紛效仿,力爭將庭審網絡視頻直播模式發(fā)展成全省庭審常態(tài)化的直播方式。自2016年7月1日起,最高人民法院全面實現網絡庭審直播,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最高人民法院庭審直播觀看量達3343.5萬次,點播觀看量達3億次,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高度評價。[2]2016年9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全新打造的“中國庭審公開網”正式上線運行,實現了全國各級人民法院庭審視頻的統(tǒng)一匯聚和權威發(fā)布。
(二)庭審網絡圖文直播模式
簡單來講,庭審網絡圖文直播是指以圖片附載文字的形式,將庭審的過程通過圖文形式展現出來,實現同步直播。這種庭審網絡直播模式的先驅者——中國法院網*中國法院網(www.chinacourt.org)是唯一經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和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批準從事登載新聞業(yè)務的綜合性新聞網站,是中國最大的法律網站,也是世界較大的法律網站之一。已經成為庭審圖文網絡直播的最主要平臺。中國法院網于2002年8月17日開通,歷時近9個月的籌備,2003年5月14日正式開始圖文直播。在其網絡直播系統(tǒng)中,涵蓋七個欄目,主要分為三大類型:第一種是純粹的庭審直播報道,相關人員實時將庭審直播現場的圖片發(fā)布到網上,并配以相關的文字說明。第二種是對于有影響力的重大案件邀請嘉賓進行實時評析或者對于案件引出的相關法律問題進行及時講解。所邀請的嘉賓一般是法院的院長、庭長、審判長、法官及司法系統(tǒng)的其他工作人員。第三種是法院相關活動的介紹,類似于法院系統(tǒng)內部的新聞版塊。當然,除了這種官方的直播平臺,還有一些大型的網站也在其相應的案件直播平臺開設了網絡圖文直播版塊。
(三)庭審網絡微博直播模式
庭審網絡微博直播是借鑒了微博這種服務平臺進行庭審直播。我國微博庭審直播的道路建立在強大的微博粉絲群的基礎上。由于我國對于庭審旁聽人員有一定的限制,因而庭審微博直播基本上選擇以官方微博賬號平臺作為直播支撐,擴展粉絲群,增加話題討論度,擴大影響力。目前,各級法院公眾平臺在一些案子上承擔了微博的直播分量。一些重案要案的微博庭審直播的效果往往超過預期,產生巨大的社會反響。如2013年8月22日—26日,濟南中院審理轟動一時的薄熙來案件,濟南中院利用官方微博平臺發(fā)布170多條微博、近16萬字的圖文,讓公眾及時了解庭審過程和案件信息。[3]“人民微博”和“新浪微博”這兩大微博社交平臺也同時對案件進行了實時報道,形成了極大的討論熱潮。據統(tǒng)計,“直到公審全部結束當天,濟南中院共在其官方網絡平臺發(fā)布了151條有關薄熙來案件相關的微博,微博被轉發(fā)了68045次,有44333條關于微博的評論。總閱讀量高達5.2億。而這條庭審系列報道也為濟南中院增加了大約51萬粉絲”[4]。由此可見,對于一些重案要案,除了官方微博的實時直播,其他大型的微博平臺往往會同時關注并跟蹤,擴大案件的影響力,形成全民熱議效應,快速廣泛地提高庭審的關注度,形成庭審公開的良性模式。
庭審網絡直播除了沿襲傳統(tǒng)電視庭審直播的公開性、即時性、生動性等優(yōu)點以外,借助了當前蓬勃發(fā)展的新媒體和自媒體,無疑又沿襲了網絡媒體的優(yōu)勢,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傳播快捷,傳播量大。通過庭審網絡直播,庭審現場更快地在觀眾面前最大限度地還原,使觀眾免去前往旁聽的復雜程序,這也是網絡媒體自身所具有的最大便捷性。
其次,庭審類型多樣化、自由化。庭審網絡直播打破了地域和級別的限制,使觀看更加自由,并給予觀眾一定的選擇性。觀眾除了選擇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案件之外,還可以自由瀏覽全國各地各級別法院的庭審直播案件。
再次,庭審案件關注度更高,互動性更強。這種關注度不僅體現在對案件的庭審點播收看狀況上,而且體現在對案件的實時交流和討論上。這樣形成了一個司法機關與廣大公眾良好的溝通互動氛圍,使庭審案件直播能夠更加深入人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宣揚法治、普及法律的作用。
復次,庭審網絡直播的案件選擇有更嚴密的法律要求。我國庭審網絡直播所選擇的案件大部分是在法律規(guī)定下允許公開審判的案件,法律邊界中酌定公開審判的案件是否能夠通過網絡直播還有所爭議,實踐中也處理得比較混亂。此外,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必須當庭做出審判結果,因此,案件的審判結果也不必然公開在直播過程中。當庭審判的案件有休庭討論、延期審理、中斷審理等特殊事項,也容易造成直播的斷點。庭審網絡直播雖然對庭審過程進行了直播,但觀眾在很多情況下無法第一時間知道案件的審判結果。
庭審網絡直播的迅速發(fā)展離不開公眾對于網絡空間和網絡技術的熟練運用。庭審網絡直播受到追捧也與公眾的關注不斷提升有極大關系。網絡提供的自由空間給予公眾輿論更大的傳播力和影響力。公眾基于何種價值認知去關注案件、表達言論即成為在庭審網絡直播影響中值得分析的一個方面。
(一)我國公眾對于司法網絡化途徑的關注度日益走高
我國公眾一直不乏對網絡新時代各種新鮮信息和網絡形式的熱忱和追捧。在互聯(lián)網絡和新媒體蓬勃發(fā)展的今天,一方面,司法機關以各種形式積極打造建立網絡工作公開平臺,拉近與普通公眾的距離;另一方面,廣大公眾對于各種形式的政務公開和政務平臺呈現出積極關注的心態(tài)。例如,微博平臺的發(fā)展狀況非常火爆。*《2014年上半年新浪政務微博報告》:人民網輿情監(jiān)測室分析了84377個新浪政務機構官方微博與34792個新浪公務人員微博,并重點對排名前1000位的政務機構微博與前1000位的公務人員微博進行量化統(tǒng)計,得出政務機構與公務人員微博綜合影響力排行榜。載于百度文庫http://wenku.baidu.com/link?url=-u-nkTJ7wLns-4slZCMH4yupMIb-Xwu_KXv9HAby647iCI5BAu2170n5lLM1GTKD0QU61JcWR6NlYw6C3cX4G0cYyyxvcpfg80Ybk1M6DNG.(2014.07)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新浪微博粉絲已經突破1500萬人。從2016年9月剛剛上線的中國庭審公開網來看,則更為直觀。截至2016年11月12日,僅僅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中國庭審公開網累計直播76615件案件,累計訪問量573171次。*以上數據是筆者根據中國庭審公開網的公開數據自行統(tǒng)計得出的。平均每件案件至少有7個人予以關注。這些數據表明,我國公眾對于網絡庭審政務類型是十分感興趣和支持的。這種狀況的形成不僅是因為現在網絡化建制成為信息時代下新的趨勢,更是因為公眾整體法治意識較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公眾既關注與自己切身利益相關的案件,也開始著眼于影響社會進程的相關案件,既渴望了解司法機關庭審的程序,也注重監(jiān)督其辦案的細節(jié)展現。這也是我國自實行依法治國之后在涉及日常生活的各個層面對公民法治化的培育與熏陶下對公民心態(tài)產生的積極效果。
(二)我國公眾對于庭審案件娛樂化的心態(tài)普遍蔓延
當庭審揭開神秘的面紗,直接真實地以直播形態(tài)第一時間暴露在人們面前的時候,這種不加修飾的直播狀況給予了人們更多聯(lián)想的空間。在涉及一些特殊人物和特殊事件的庭審案件時,前期報道中就容易為了求得關注出現娛樂化的傾向。而在庭審過程中,媒體總是習慣性地將嚴肅客觀的庭審現場變成系列節(jié)目,從而將節(jié)目制作手法轉移到庭審直播中,令直播出的庭審重點偏離原有的軌道,出現戲劇化的效果。在美國著名的辛普森案庭審直播中,庭審直播之前電視和報紙進行鋪天蓋地地宣傳和預熱,在庭審階段,作為犯罪嫌疑人的辛普森在庭審中如同一個拍攝電影的明星,法庭則成了他的專屬片場,人們對他的每一個行為都津津樂道。庭審網絡直播無疑放大了這種傳播形式。自由的網絡媒體為了點擊率的增加,對于庭審案件的挖掘“無所不用其極”。2014年4月11日6時01分,“@北京朝陽法院”發(fā)起微博話題“#打擊網絡謠言第一案#”,吹響了秦火火案庭審直播的號角。截至當日14時34分,“@北京朝陽法院”共發(fā)布40條庭審相關微博,其中包含31條“庭審實錄”。其實從4月11日凌晨起,有關秦火火案開審的信息就占據各大網媒頭條位置,案件被冠以“打擊網絡謠言第一案”的標簽,獲得輿論高度關注。可是吸引更多網民關注的并不是這個“網絡謠言第一案”所引發(fā)的相關法律問題,而是秦火火所造的謠言內容及其成為著名網絡推手的成名之路。而在直播的過程中,秦火火“微笑進場”“九個感謝”和其母“當庭痛哭”等細節(jié)也博人眼球。這種現象不禁引起我們反思,庭審網絡直播究竟是豐富了我們在網上的談資,還是讓我們通過網絡庭審直播重視案件所揭示的法律問題給人以警醒和教育?如果我們的關注點只限定在庭審案件的花邊新聞,而并非其所涉及的法律問題,那么是否意味著我們的法治意識還有所不足?法治信仰的缺失使公眾容易忽略社會的痛點而陷入一種娛樂化的心態(tài)。
(三)對司法公正的質疑與不確信依舊存在
司法公正只有貫穿庭審才可以保障案件得到真實合理的判決。審判作為一種司法救濟手段,是和平時期國民抵制壓迫的最后途徑,如果涉訟國民不能獲得公正的審判,那么和平的司法將被暴力的抗爭所取代,法治秩序將難以建立或者無法維持。庭審網絡直播的本意是為了傳遞法庭中法官中立的姿態(tài)和審判嚴肅的程序,以直觀地表達司法公正,但是由于庭審直播中介入了新媒體平臺,媒體一旦對公眾的導向產生偏差,就會產生強大的負面公眾輿論,導致庭審網絡直播原本的傳播方向出現偏離。
對庭審網絡直播造成影響的傳媒有兩類:一個是庭審的網絡直播平臺,另一個是對庭審直播實時評論和轉載的新聞傳播平臺。無論是哪種平臺,媒體議程設置的自發(fā)性和天然性使庭審直播從一開始呈現出來的即是媒體平臺選擇的結果。公民如果想看自己選擇的庭審內容,則需遞交嚴格的申請材料。這種程序使媒體一方面篩選了觀看的公眾,即在一般案件直播中,也許與案件沒有太大關系的公眾是不會選擇觀看直播一件普通案件的庭審的;另一方面也對呈現的內容有著天然的獨占性。能夠直播的案件無從選擇,即使花時間和精力遞交申請,也許也很難有令人滿意的回復。信息資源的不平等性使觀看的網民很難有一種一開始的認同感,這也是對這種“有選擇呈現的審判”產生懷疑的初始原因。
此外,由于庭審直播平臺大多是政府和法院直接設立的官方平臺,因而對語言的運用極盡簡潔、客觀,沒有多余的贅述和廢話。但這并不等同于每一句都是與案件相關的有用信息,尤其是在配以文字的直播中,對于案件的直播環(huán)境和庭審程序的描述往往占據大量篇幅。這樣網民就會對案件的實質性狀況產生疑問并形成猜測與臆想,庭審直播后的實時報道和討論集中體現了這一點。尤其是備受矚目的名人案件和社會影響力較大的案件,網民的討論和關注會更為熱切。雖然將庭審置于網絡的初衷是令審判更加公開化,讓公眾知情權得到更大的滿足,并對審判過程進行監(jiān)督,但是由于網絡又同時具備轉載量大、傳播速度快、公眾參與高的特點,因而很難控制傳播的方向。庭審直播過程中,網絡媒體尤其是非官方媒體為了博取點擊量,常常將目光著重于犯罪的花邊信息而不是庭審的內容。如在2015年1月9日,庭審網絡直播的房祖名涉毒案其實案件并不復雜,所判刑期也并不長,之所以引起軒然大波是因為涉案人員作為明星的特殊身份給公眾帶來的沖擊力與刺激性。如此一來,案件往往成為一種娛樂噱頭,引發(fā)公眾討論的不再是庭審而是關于涉案人員的其他信息。庭審在網絡傳播過程中的隨意性和傳播后的妄議都可能將庭審網絡直播變成一個消遣“節(jié)目”,破壞了庭審的權威與肅穆。這樣的呈現也必然難以讓觀眾尊重和信服。
(一)“事前約束”的審查程序導致傳播內容遭遇懷疑
庭審網絡直播始設初衷,一方面是為了將庭審放置于更大的民主平臺,讓庭審變得公開、透明,為公民的知情權和民主監(jiān)督鋪路;另一方面是希望加強普法效果,讓法治觀念從意識形態(tài)上升為司法實踐,更加生動形象地宣揚我國的法治理念,增強公民心中的法律信仰和法治認同。庭審網絡直播是一個以法院為核心、消息不斷發(fā)散給其他大眾媒體與受眾的庭審傳播模式。法院無疑成為庭審直播中最初的信息源,并通過其內設的媒體平臺成為第一手信息的發(fā)布者和傳遞者。官方媒體在庭審直播中的議程設置,引導著案件的發(fā)布和關注焦點。
庭審直播的相關信息不同于單純的新聞信息,而是以庭審案件作為傳播的主要內容,以庭審程序作為庭審直播的重要信息。在一件案件的庭審中,許多復雜法律關系和法律問題顯性或隱性地包含其中并被傳遞出來。例如,庭審中的案件信息涵蓋的法律爭議直接展現在庭審過程中雙方的論辯和法官審判結果中,庭審中所應當被賦予的司法公正隱含在庭審過程的司法程序中。
為了實現庭審直播的目的,法院對于庭審直播信息及直播程序的審核異常嚴格。實際上,2010年11月8日通過的《關于人民法院直播錄播庭審活動的規(guī)定》對于直播的案件選擇和直播的審查程序都有嚴格的限制,“事前約束”已經成為法院控制傳播風險的主要手段。因此,現實中我國庭審網絡直播通常體現出三個方面的特點:第一,直播案例常態(tài)化,無風險;第二,庭審流程僵化,無看點;第三,直播演繹化,表演痕跡明顯。導致的結果是,庭審網絡直播雖然傳播的范圍廣了,關注度相對上升了,但從庭審網絡直播的回帖和評論上來看,真正對案件全程觀看的人并不像點擊量顯現的那么多,傳播效果沒有取得積極的回饋。這也形成了一種很難協(xié)調的矛盾:法院不可能完全根據公眾的需求與好惡去決定什么案件能夠直播;而法院作為選擇主體,總會有自身立場的考量,這種考量是否能全部公開換取公眾理解也尚有爭議。當公民知情權不被完全滿足時,其關注度降低就成為常態(tài)。
(二)“意見領袖”的傾向立場導致輿論偏見
大眾傳媒與公眾之間、大眾傳媒與政府之間存在著相互依賴的關系,借用拉澤斯菲爾德的術語,在輿論與政府之間,大眾傳媒扮演的是“意見領袖”的角色,既左右政府,又左右輿論,而輿論影響政府主要是由它實現的。[5]庭審網絡直播中,通常直播與互動同時進行。大眾媒體承擔的任務是一方面給公眾傳遞客觀真實的庭審信息,另一方面監(jiān)督庭審正當程序的公正實施。
庭審網絡直播中,媒體尤其是官方之外的大眾媒體,對于有關庭審案件公共輿論的形成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在網絡報道某個案件的庭審過程中,如果媒體根據案件的某個角度或立場大肆宣揚,或者采訪案件相關人進行重要報道,或者變換報道形式,或者以民意調查的手段加深對某個立場的印象,不僅會被民眾當作是主流的案件意見,而且會引導民眾對案件的看法。庭審網絡直播需要更加公正的報道,如果在此過程中,網絡媒體沒有忠實于庭審網絡直播的傳達意圖,缺失了應有的媒體責任,那么其作為“意見領袖”所領導的公共輿論很可能也會隨著其誤導的方向呈爆發(fā)式增長。
一種更加糟糕的情況是,某些商業(yè)直播媒體總是會在前期使用一些帶有偏向性的言論,調動公眾向媒體希望的方向走。通過網絡跟帖、問卷、投票、微博、微信圈等網絡傳播渲染方式給庭審造成巨大的網絡話題,引起巨大的網絡輿論,同時使自己的媒體平臺賺足了眼球甚至抓到了商機。其引發(fā)的一些帶有目的性的公眾輿論過于籠統(tǒng)和偏激,會更加混淆一般公眾視聽,從而對案件的關注點有所偏離。有些網民或者基于從眾心態(tài),或者基于自我的利益,將案件的裁決作為勝負的標準,組織站隊或孤立,使本來嚴肅的案件審判變成娛樂化、商業(yè)化的網絡事件。如此,網絡在傳播過程中對庭審直播的性質和目的進行了本質上的改變,這極大地影響了公民看待庭審網絡直播的心態(tài)。
(三)公民法治意識淡薄導致對直播案件的娛樂心態(tài)
“一切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 ,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的內心里。”[6]一個人心態(tài)的改變最終來源于內心信仰不足,從而放棄抵抗屈服外界的碰撞與塑造。公眾受到承載庭審直播的網絡媒體的影響從而失去正確的判斷與控制,更深層次地來源于內心對于法治的信仰不足。法治意識是人們在對法律理解的基礎上所形成的一種法律認同、法律信仰和法律自覺意識。法治意識可以引導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總是保持著高度的法律敏感,將法律作為辨認社會現象的準則和支撐。
從當前對我國公民觀看庭審網絡直播的心態(tài)分析可以看出,大多數公民對于案件的關注度是從娛樂生活開始,而并非心從于法、信仰于法因而關注于法、遵從于法。公民只有對法治有一種心理上真正的認同,認同法律制度,才能從法律的角度看待和解決問題,與法治有關的新型制度才能得到合理的應用和取得積極的效果。在法治建設中法律規(guī)則的不完善或者在司法執(zhí)行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使法律無法在社會中始終保持應有的權威性和信服感。公民在社會生活中喪失了對法律的信仰和信心,因此,對于庭審網絡直播無法從法治的高度上認識它、尊重它。
放眼我國來看,平等自由民主等法治文化精神本就是舶來品,缺失厚實的生長土壤,是一個引入——接受——傳播的過程,而具有中國特色的“和諧社會”理念提出時間晚,還處于一個理論發(fā)展的過程,如何將這些精神信仰內化成當然的內心認同從而外化于行為必將有一個長期而艱難的過程。反射到現實中來,如果公民在心理上對于法治文化中崇尚法律追求自由民主平等的精神缺失,那么就無法再認同和接受其帶來的一系列現實中的改變。對于公民來說,不能因為制度和實踐上的缺陷就喪失對于法治及法治文化精神力量的積極評價,忽視精神引導下的重要力量。只有先豐富公民的法治意識和法律信仰,才能讓他們對庭審網絡直播有更為深刻的認識,而不再以娛樂化的眼光去看待它、討論它。
互聯(lián)網提供的自由信息空間和傳播參與權在技術政治和權力政治之間構筑起一個新興的公共領域。雖然這個領域的性質特征和未來發(fā)展態(tài)勢現在還不清晰,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在心理賦權的層面上,公民身份和傳播之間的聯(lián)系才可能被發(fā)現”[7]。庭審網絡直播的魅力在于,它能使更多的公眾成為法庭之外的“旁聽”人員,網絡的交互性也使得網民能及時地反饋和評論。雖然這些意見并不能直接改變現場狀況和法官對案件的認定,但無疑多了更為廣泛的監(jiān)督者。陽光審判追求公開透明,目的是將審判的程序曝光在大眾視野中,一方面期待以程序上的公正保障實質上的正義,另一方面也使公眾對案件不要有妄自臆斷和不必要的誤解。案件的結果不一定會取悅眾人,得到一致的認同,但案件的審判方式和歷經程序一定要讓各方都心悅誠服。這不但是保證司法公平公正最低限度的要求,也是將程序公正轉化為實體公正的必經之路。如何使公民確信這種公正,除了庭審網絡直播系統(tǒng)自身的發(fā)展完善之外,公民的心態(tài)也亟待調節(jié)。
公眾對于庭審網絡直播的認識和理解根本上是對于這種形式反映出的法治形式是否有認同和領會。想要公民正確看待和應用這項技術,首先要提高其法律信仰,完善其法治認知;想要公民對法有充分的認知、信任和依賴,就應當先讓他們知道究竟什么是法律。只有他們知道了、理解了,才能夠對法律產生信賴,才能夠依照法律的規(guī)則去行為做事。這樣也自然而然在行為規(guī)范中形成法治意識,強化法治意識。
同時,要規(guī)范網絡媒體的傳播方式,提升媒體的責任感。要嚴令禁止惡意、低俗的傳播,要嚴格審核網絡媒體傳遞的庭審信息和報道方向。對庭審網絡直播的案件可以有不同的立場與看法,但是基本的媒體操守是一致的,即傳播真實有效的信息,發(fā)表客觀公正的意見,直播并報道與案件庭審有關的新聞和資料,封鎖法律禁止的侵犯當事人權利的信息。這也是媒體對法律審判應有的尊重,對審判權威應有的維護。網絡媒體法治責任感的提升,也是促進法院與媒體、法院與公民形成良好互動關系的潤滑劑。
在信息時代,人人都是信息的制造者和傳播者。當前,我國的庭審網絡直播雖仍處于一種蓬勃發(fā)展、試行推廣的階段,取得了良好的口碑和積極的成效,可是也困難重重,受到了許多質疑,產生了許多待證的問題。其實,媒體作為連接法院和公眾的窗口,是極其必要和便捷的方式。網絡媒體完全有能力被善用,成為司法公正實現的平臺。只要將庭審網絡直播從法律、制度、專業(yè)人員、技術程序等方面逐一完善,只要增強公眾的法律信仰,使法治意識得到根本性的提高,就能夠真正讓庭審網絡直播的法庭、媒體和公眾之間不再是相互博弈的姿態(tài),而是呈現出良性的互動。
[1]方斌.論刑事庭審網絡直播的規(guī)范化[J].西部法學評論,2013(6):98-107.
[2]中國庭審公開網正式開通[EB/OL].[2016-09-02].http://www.legaldaily.com.cn/index_article/content/2016-09/27/content_6818433.htm?node=5955.
[3]高一飛.從錄音直播到微博直播——兼談薄熙來案庭審直播的意義[J].新聞記者,2013(10):18-26.
[4]薄案庭審的詞頻與邏輯分析[EB/OL].(2013-08-29).http://yuqing.people.com.cn.
[5]謝岳.大眾傳媒與民主政治[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 43.
[6]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7]蔡文之.網絡傳播革命:權力與規(guī)則[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64.
2016-11-23
申唯佳(1990-),女,河南信陽人,中國政法大學光明新聞傳播學院2016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政治傳播實踐。
D926.2
A
1674-3318(2017)02-005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