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富

（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文化研究所，江蘇南京 211816）

·人文視野·文學(xué)

《新論》詞語例釋九則

陳明富

（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文化研究所，江蘇南京 211816）

桓譚《新論》中“聽明”當(dāng)釋為“耳目”、“聽覺與視覺”；“澤加”當(dāng)釋為“恩惠施及”或“施加恩惠”；“非悔”當(dāng)釋為“責(zé)備悔過”；“術(shù)辨”當(dāng)釋為“記敘辨別”；“修強(qiáng)”當(dāng)釋為“修筑防御工事”；“踔殊”當(dāng)釋為“卓絶”、“卓越”，為形容活用作名詞；“攻拒”當(dāng)釋為“抵制”；“竟意”當(dāng)釋為“完成志向”或“實現(xiàn)理想”；“通共”當(dāng)釋為“溝通”、“一起商討”。以上詞語均為《漢語大詞典》所未收者。

桓譚；新論；詞語；說文；漢語大詞典；漢語大字典

桓譚為兩漢之際著名哲學(xué)家、經(jīng)學(xué)家及琴家。其主要著作為《新論》，該書反對讖緯神學(xué)、災(zāi)異迷信等，其所闡發(fā)之唯物論與無神論思想，具有重要之哲學(xué)意義，對王充《論衡》亦產(chǎn)生重要影響?！缎抡摗酚嫸牌?，均已亡佚，后世所見乃輯佚本。清人孫馮翼、嚴(yán)可均等均有輯本，今人朱謙之先生亦有校輯本《新輯本桓譚新論》（中華書局2009）。[1]《新論》于語言學(xué)亦意義重大，該書保存不少重要詞語，多為漢之新詞，亦不常見于其他文獻(xiàn)，對于漢語詞匯史及辭書編纂等均具重要意義。本文在朱謙之先生校輯本基礎(chǔ)上，對“聽明”、“澤加”、“非悔”、“術(shù)辨”、“修強(qiáng)”、“踔殊”、“攻拒”、“竟意”、“通共”等詞予以釋義，以略見一斑，并請方家指正。

聽明

若材能有大小，智略有深淺，聽明有闇照，質(zhì)行有薄厚，亦則異度焉。（《新論·言體》）

案：“聽明”當(dāng)釋為“耳目”、“聽覺與視覺”?！洞笤~典》[2]未收。

《說文·耳部》：“聽，聆也。[3]”“聽”本義為“用耳朵聽”，[2][3][4]如《尚書·泰誓中》：“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币瓿觥奥爮摹薄ⅰ皩彶臁?、“治理”、“耳目”、“等候”、“耳朵”等義。[2][4][5][6]其“耳朵”、“聽覺”義如《鹖冠子·道端》：“夫小人之事其君也，務(wù)蔽其明，塞其聽，乘其威，以灼熱人，天下惡之，其崇日兇，故卒必敗，禍及族人?！薄读凶印S帝第二》：“云霧不偵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步，神行而已。”

“明”即“朙”之今字，《說文·朙部》：“朙，照也。”[3]又“古文朙從日?！盵3]“明”本指“日月之光明”，[2][3][4]如《周易·系辭下》：“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薄肚f子·天運》：“吾又奏之以陰陽之和，燭之以日月之明?！币瓿觥疤枴薄ⅰ罢樟痢?、“光明”、“黎明”、“點燃”、“鮮艷”、“明白”、“明顯”、“闡明”、“嚴(yán)明”、“高明”、“眼睛”、“視覺敏銳”等義。[2][3][4][5]其“眼睛”、“視力”之義如《禮記·檀弓上》：“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鄭玄注：“明，目精?！盵2]《史記·萬石列傳》：“（奮）對曰：‘奮獨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琴?！?/p>

“聽明”之“聽”當(dāng)為“耳朵”或“聽覺”義，“明”當(dāng)為“眼睛”或“視覺”義。故“聽明”當(dāng)釋為“耳目”、“聽覺與視覺”。“聽明”于文獻(xiàn)未多見。

澤加

（1）故言行于君，澤加于民，然后仕。（《說苑》卷第十四）

（2）漢文帝躬儉約，修道德，躬先天下，天下化之，故致充實殷富，澤加黎庶，谷至石數(shù)錢，上下饒羨。（《新論·言體》）

案：“澤加”當(dāng)釋為“恩惠施及”或“施加恩惠”?！洞笤~典》未收。

“澤”有“水聚匯處”義，如《大詞典》：“澤：水聚匯處?！稌び碡暋罚骸糯煸矗艥杉融??！抖Y記·月令》：‘（仲冬之月）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田獵禽獸者，野虞教導(dǎo)之?！追f達(dá)疏：‘有水之處謂之澤?！盵2]引申出“水草叢雜之地”、“雨露”、“滋潤”、“潤澤”、“化妝之脂膏”、“恩惠”、“施恩惠”、“俸祿”、“搓揉”等義①對于“澤”之意義引申過程，《大詞典》與《大字典》沖突，《大詞典》由名詞義“水聚匯處”、“雨露”等引申出形容詞義“光亮”、“潤澤”，《大字典》與之相反，后者應(yīng)依據(jù)了《說文》，《說文·水部》：“澤，光潤也。”從語義引申一般規(guī)律及語義引申清晰度看，《大詞典》之處理似更為合理。。[2][4][6][7]“澤”之“恩惠”義如《大詞典》：“澤：恩德，恩惠。《書·多士》：‘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澤?！屏谠洞鹪堉菡撜頃罚骸菨刹幌铝?，而人無所告訴，其為不安亦大矣?！盵2]又可作動詞“施恩惠”②其復(fù)音詞如“澤及枯骨”、“澤民”、“澤物”、“澤霈”、“澤潤”等，詳見《大詞典》，此處從略。，如《大詞典》：“澤：指施恩德。宋蘇舜欽《上三司副使段公書》：‘道與義澤于物而后已，至是則斯為不朽矣?！独m(xù)資治通鑒·宋神宗元豐八年》：‘先皇帝臨御十有九年，建立政事以澤天下。’”[2]

關(guān)于“加”，《說文·力部》：“加，語相增加也?！盵3]引申出“更加”、“超過”、“強(qiáng)加”、“施及”、“擔(dān)任”等義。[2][4][6][8]其“施及”義如《大詞典》：“加：施及；加以?！睹献印けM心上》：‘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秴问洗呵铩ば⑿小罚骸庖佑诎傩铡！盵2]

結(jié)合句意，“澤加”當(dāng)釋為“恩惠施及”或“施加恩惠”，其中“澤”義為“恩惠”，名詞，“加”義為“施及”，動詞。“澤加”先秦即已出現(xiàn)，于文獻(xiàn)相對常見。又如：

（3）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孟子·盡心上》）

（4）故桓文扶微興壞，尊文武之業(yè)，澤加百姓，功潤諸侯，雖不及三王，天下歸仁焉。（《漢書·路溫舒?zhèn)鳌罚?/p>

（5）唯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于辜戮之骸，復(fù)受不已之恩。（《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6）斯可以見象之既化于舜，故能任賢使能而安于其位，澤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懷之也。（《王陽明全集·悟真録》）

非悔

王翁不自非悔；及遂持屈強(qiáng)無理，多拜將率，調(diào)發(fā)兵馬，運徙糧食財物，以彈索天下。（《新論·譴非》）

案：“非悔”當(dāng)釋為“責(zé)備悔過”?！洞笤~典》未收。

《說文·非部》：“非，違也。從飛下翄，取其相背。[3]”“非”之本義當(dāng)為“違背”引申出“錯誤”、“邪惡”、“責(zé)備”、“討厭”、“沒有”、“不是”、“仇恨”、“詆毀”、“未嘗”、“虛假”等義。[2][4][6][9]其“責(zé)備”義如《晏子春秋·問上十三》：“觀之以其游，說之以其行，君無以靡曼辯詞定其行，無以毀譽(yù)非議定其身?！薄豆茏印ど綑?quán)數(shù)》：“禁繆者，非往而戒來?！薄痘茨献印し狠営?xùn)》：“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2][6]

關(guān)于“悔”，《說文·心部》：“悔，悔恨也?！雹邸盎凇敝玖x當(dāng)依《說文》為“悔恨”、“后悔”，《大字典》與《大詞典》皆如此處理。引申出“悔過”、“改過”、“過失”、“災(zāi)禍”、“追究”等義。[3]其“悔過”、“改過”義如《左傳·襄公十四年》：“吾今實過，悔之何及。”《后漢書·魯恭傳》：“亭長乃慚悔，還牛，詣獄受罪?！雹苡纱肆x之“悔”所構(gòu)之復(fù)音詞有“悔心”、“悔艾”、“悔改”、“悔服”、“悔悟”、“悔過”、“悔罪自新”、“悔謝”等。

故“非悔”當(dāng)釋為“責(zé)備悔過”?！胺腔凇庇谖墨I(xiàn)未多見。

術(shù)辨

余為《新論》，術(shù)辨古今，亦欲興治也，何異《春秋》褒貶邪？（《新論·本造》）

案：“術(shù)辨”①據(jù)朱謙之先生《新輯本桓譚新論》引清孫馮翼輯《桓子新論》，“術(shù)”作“述”。當(dāng)釋為“記敘辨別”?！洞笤~典》未收。

《說文·行部》：“術(shù)，邑中路也?！盵3]“術(shù)”本指“道路”②如《漢書·刑法志》：“園囿術(shù)路?！鳖亷煿抛⒁绱驹唬骸靶g(shù)，大道也?！?，[2][3][4]引申出“方法”、“權(quán)術(shù)”、“技藝”、“思想”、“方術(shù)”、“學(xué)習(xí)”等義，又可與“述”通，表“記述”、“陳述”義，如《墨子·非命下》：“曰命者，暴王所作，窮人所術(shù)，非仁者之言也。”孫詒讓閑詁：“術(shù)與述通?！盵2][6]《隸釋·漢張表碑》：“方伯術(shù)職，嘉君義綱?！逼渲小坝浭觥?、“陳述”義當(dāng)與《新論·本造》中“術(shù)辨古今”之“術(shù)”吻合。③“術(shù)”通“述”，又可表“遵循”、“依照”義，如《禮記·祭義》：“形諸色而術(shù)省之，孝子之志也?！编嵭ⅲ骸靶g(shù)當(dāng)為述，聲之誤也?！庇谑∥帷峨p劍誃諸子新證·管子二》：“‘述術(shù)古字通……《禮記·祭義》“而術(shù)省之”注“術(shù)當(dāng)為述，聲之誤也?！薄?/p>

“辨”當(dāng)為“辨別”之義，義淺不贅言。

故，據(jù)《新論·本造》文意，“術(shù)辨”當(dāng)為“記敘辨別”之義，“術(shù)辨古今”即記敘并辨別古今之見聞逸事等?！靶g(shù)辨”于文獻(xiàn)未多見。

修強(qiáng)

高帝既定天下，念項王從函谷入，而已由武關(guān)到，推郄關(guān)，修強(qiáng)守御，內(nèi)充實三軍，外多發(fā)屯戍，設(shè)窮治黨與之法，重懸告反之賞。（《新論·求輔》）

案：“修強(qiáng)”當(dāng)釋為“修筑防御工事”?！洞笤~典》未收。

“修”有“修飾”、“裝飾”義，引申出“修理”、“建造”、“學(xué)習(xí)”、“修行”、“編纂”、“置備”、“遵循”、“修長”、“美好”等義。[2][4][6][10]其中“修理”、“建造”等義與《求輔》中意義基本吻合，義淺不贅言。古漢語中“修”表此義之復(fù)音詞有“修塞”、“修構(gòu)”等。

關(guān)于“強(qiáng)”，《說文·蟲部》：“強(qiáng)，蚚也?！盵3]“蚚”，即“強(qiáng)蛘”，米中小蟲④張舜徽約注：“孔廣居曰：‘弘聲不諧，不但秦刻石從口，即漢隸亦皆從口。愚意強(qiáng)，米中蛀蟲也，從蟲口，會意；弜省聲。’按：籀文從強(qiáng)聲，則強(qiáng)當(dāng)從強(qiáng)省聲明矣，《玉篇》‘強(qiáng)’下云：‘米中蠹小蟲?！吮玖x也。此蟲形小色黑體堅，米谷中多有之，湖湘間名之為鐵蠱牛，喻其強(qiáng)有力也?！薄Ｒ隇椤坝补?、“壯健”、“強(qiáng)盛”等義。關(guān)于“強(qiáng)盛”義，如《孫子·勢》：“亂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強(qiáng)?！薄妒酚洝埗愑嗔袀鳌罚骸俺m強(qiáng)，后必屬漢。”“強(qiáng)盛”、“強(qiáng)大”為形容詞，古漢語中形容詞往往可活用為名詞，《求輔》篇“修強(qiáng)守御”之“強(qiáng)”便為形容詞“強(qiáng)”之活用。

綜上，“修強(qiáng)”當(dāng)釋為“修筑防御工事”?！靶迯?qiáng)”于文獻(xiàn)所見極少。

踔殊

夫建踔殊，為非常，乃世俗所不能見也，又使明智圖事，而與眾平之，亦必不足，此二難也。（《新論·求輔》）

案：“踔殊”當(dāng)釋為“卓絶”、“卓越”，此處為形容詞活用作名詞?！洞笤~典》未收。

關(guān)于“踔”，《說文·足部》：“踔，踶也。”[3]又“踶，躛也?！盵3]又“躛，衛(wèi)也。”[3]“踶”即用蹄子踢、踩踏之義。引申出“跳躍”義，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于是乎隃絶梁，騰殊榛，捷垂條，踔稀閑，牢落陸離，爛曼遠(yuǎn)遷?！迸狍S集解引郭璞曰：“踔，縣蹢也?！薄逗鬂h書·馬融傳》：“陵喬松，履修樠，踔?jǐn)嵵?，杪?biāo)端?！崩钯t注：“踔，跳也。”⑤《大詞典》將“跳躍”義列為“踔”之第一義項，“踩踏”義列為第二義項，不妥；《大字典》與之相反，妥當(dāng)。[2][6]由“跳躍”義再引申出“超越”、“疾行”、“卓然特立”等義。[2][5][6]“踔殊”之“踔”當(dāng)為“卓然特立”義。古漢語復(fù)音詞中，“踔”為“卓然特立”義者有“踔起”、“踔越”、“踔然”、“踔善”、“踔絶”、“踔踔”等。

關(guān)于“殊”，《說文·歺部》：“殊，死也?！盵3]“殊”由“死亡”之義引申出“斷絶”、“區(qū)別”、“超過”、“卓越”、“甚”、“猶”、“竟然”等義。[2][4][6][11]其“卓越”義如《樂府詩集·相和歌辭三·古辭〈陌上?！怠罚骸白袛?shù)千人，皆言夫壻殊?！薄逗鬂h書·荀彧傳》：“而彧建二策，以亡為存，以禍為福。謀殊功異，臣所不及?！庇伞笆狻彼鶚?gòu)成之復(fù)音詞中，“殊”表“卓越”義者有“殊才”、“殊力”、“殊略”等。

綜合“踔”與“殊”之義，故“踔殊”當(dāng)釋為“卓絶”、“卓越”，可形容詞活用作名詞?！磅质狻庇谖墨I(xiàn)未多見。

攻拒

（1）安危尚未可知，而猥復(fù)侵刻匈奴，往攻奪其璽綬，而貶損其大臣號位，變易舊常，分單于為十五，是以恨恚大怒，事相攻拒。（《新論·譴非》）

案：“攻拒”當(dāng)釋為“抵制”?！洞笤~典》未收。

《說文·攴部》：“攻，擊也?！盵3]“攻”本義為“攻擊”、“進(jìn)攻”，[2][3][4]引申出“侵襲”、“抵制”、“排斥”、“指責(zé)”、“專心從事”、“治理”、“營建”、“砍伐”、“開鑿”等義。[2][4][5][6]其“抵制”、“排斥”義如張載《正蒙·太和》：“天地之氣，雖聚散、攻取百涂，然其為理也順而不妄?！蓖醴蛑ⅲ骸巴呷≈?，異者攻之，故庶物繁興，各成品匯?！盵2][6]“攻拒”之“攻”當(dāng)為“排斥”、“抵制”義。

“拒”不見于《說文》，《廣韻·語韻》：“拒，捍也?！盵3]“拒”之本義為“抵御”、“抵擋”，[2][3][4]引申出“抵制”、“排斥”、“抵達(dá)”、“關(guān)閉”、“伸展”等義。[2][4]其“抵制”、“排斥”義如《論語·子張》：“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薄逗鬂h書·傅燮傳》：“燮正色拒之：‘遇與不遇，命也；有功不論，時也。傅燮豈求私賞哉！’”

結(jié)合句意，《新論·譴非》之“攻拒”當(dāng)釋為“抵制”較妥。此義之“攻拒”于文獻(xiàn)未多見。“攻拒”亦可據(jù)具體情況之不同而釋為“抵御”、“抗擊”等義，如：

（2）先于安戎城左右筑兩城，以為攻拒之所，屯兵于蓬婆嶺下，運劍南道資糧以守之。（《舊唐書·吐蕃傳上》）

（3）蔡人日縱侵掠陳、鄭、許、亳之郊，頻年大戰(zhàn)，虔裕掩襲攻拒。（《舊五代史·梁書·王虔裕傳》）

（4）斬之不能禁釋，誰不知你是孤窮劉備?你在新野被曹操領(lǐng)兵追襲，不敢領(lǐng)兵攻拒，棄妻子而奔于夏口，若不是關(guān)、張二弟扶持，這期間定死在奸雄之手。（元無名氏《劉玄德醉走黃鶴樓》第三折）

（5）您眾官務(wù)要保舉得力之人，攻拒草寇，平定寰區(qū)也。（元無名氏《閥閱舞射柳蕤丸記》第一折）

竟意

是故非君臣致密堅固，割心相信，動無間疑，若伊、呂之見用，傅說通夢，管、鮑之信任，則難以遂功竟意矣。（《新論·求輔》）

案：“竟意”當(dāng)釋為“實現(xiàn)志向”或“實現(xiàn)理想”?！洞笤~典》未收。

《新論·求輔》之“遂功竟意”為并列結(jié)構(gòu)，“遂功”與“竟意”并列義近，“遂功”即“獲得成功”、“建立功業(yè)”之義。則“竟意”亦應(yīng)含“獲得成功”之義，具體釋為“實現(xiàn)志向”或“實現(xiàn)理想”較妥。

《說文·音部》：“竟，樂曲盡為竟?！盵3]“竟”本指“奏樂完畢”，[3]引申出“終了”、“完畢”、“窮究”、“遍”、“終于”、“直接”等義。[2][4][6][9]其“終了”、“完畢”義如《詩經(jīng)·大雅·瞻卬》：“鞫人忮忒，譖始竟背?！编嵭{：“竟，猶終也。”[2][6]《史記·高祖本紀(jì)》：“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zé)?！彼抉R貞索隱：“至歲終總棄不責(zé)也?！盵2][6]“終了”、“完畢”含有“成功”、“實現(xiàn)”、“完成”之義。

“意”可指“志向”、“理想”，《大詞典》：“意：意志；愿望。亦引申為志向?！盵2]如《呂氏春秋·長見》：“申侯伯善持養(yǎng)吾意，吾所欲則先我為之?！备哒T注：“意，志也?！盵2][6]《新書·過秦上》：“秦孝公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薄逗鬂h書·耿弇傳》：“弇因說護(hù)軍朱佑，求歸發(fā)兵，以定邯鄲。光武笑曰：‘小兒曹乃有大意哉！’”

綜上，“竟意”當(dāng)釋為“實現(xiàn)志向”或“實現(xiàn)理想”。“竟意”于文獻(xiàn)未多見。

通共

是故舉措興事，輒欲自信任，不肯與諸明習(xí)者通共，茍直意而發(fā)，得之而用，是以稀獲其功效焉。（《新論·言體》）

案：此處“通共”當(dāng)釋為“溝通”、“一起商討”。

“通共”見于《大詞典》：

“通共：1.全部，一起?！稘h書·游俠傳·原涉》：‘天下殷富，大郡二千石死官，賦斂送葬皆千萬以上，妻子通共受之，以定產(chǎn)業(yè)?！?.共計；一共?！端疂G傳》第一○一回：‘王慶勢愈猖獗……通共占據(jù)八座軍州，八十六個州縣。’《紅樓夢》第三四回：‘我已經(jīng)五十歲的人，通共剩了他一個?！盵2]

《大詞典》所列二義項顯然不合《新論·言體》中“通共”之義，后者當(dāng)釋為“溝通”、“一起商討”。

《說文·辵部》：“通，達(dá)也?！盵3]“通”本義為“到達(dá)”，[2][3][4]如《國語·晉語二》：“道遠(yuǎn)難通，望大難走?！表f昭注：“通，至也。[2][6]”引申出“通行”、“流通”、“共享”、“互通”、“往來”、“溝通”①“通”之“溝通”義，《大字典》列出，而《大詞典》未列，甚為可惜。、“串通”、“連同”、“通曉”等義。[2][4][6][10]其“溝通”義如賈誼《過秦論》：“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薄痘茨献印ひ浴罚骸胺虻勒撝辽?，故多為之辭以抒其情；萬物至眾，故博為之說以通其意?！毙旃鈫ⅰ陡仕熓栊颉罚骸敖藨T用之，以為澤居之魚鱉、山居之麋鹿也，遠(yuǎn)之人逖聞之，以為踰汶之貉、踰淮之橘也，坐是，兩者弗獲相通焉?！?/p>

《說文·共部》：“共，同也。”[3]“共”本義為“共同（做什么事）”，[2][3][4]如《詩經(jīng)·小雅·南有嘉魚》毛序云：“《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太平君子至誠，樂與賢者共之也?！薄墩撜Z·公冶長》：“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蔽之而無憾?！薄肮病笨梢暰唧w上下文語境具體翻譯。復(fù)音詞“共少”、“共國”之“共”即此義。《新論·言體》中“通共”之“共”當(dāng)為“共同商討”之義。

綜合看，《新論·言體》中“通共”當(dāng)為“溝通”、“一起商討”之義。

[1]羅竹風(fēng).漢語大詞典[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6-1993.

[2]（漢）許慎.說文解字（附檢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

[3]徐中舒.漢語大字典（縮印本）[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武漢：湖北辭書出版社，1993.

[4]蔣禮鴻.敦煌變文字義通釋（增補(bǔ)定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5]江藍(lán)生.魏晉南北朝小說詞語匯釋[M].北京：語文出版社，1988.

[6]王云路，方一新.中古漢語語詞例釋[M].長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

[7]蔡鏡浩.魏晉南北朝詞語例釋[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0.

[8]宗福邦，等.故訓(xùn)匯纂[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

[9]王锳.唐宋筆記語詞匯釋（修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2001.

[10]商務(wù)印書館編輯部，等.辭源（修訂本）[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8.

[11]（漢）桓譚.新輯本桓譚新論[M].朱謙之，校輯.北京：中華書局，2009.

責(zé)任編輯 鄧年

H13

A

1003-8477（2017）07-0130-05

陳明富（1973—），男，南京大學(xué)博士，浙江大學(xué)博士后，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文化研究所副教授。

中古筆記小說詞語考釋（14BYY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