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1997年超級計算機“深藍”與棋王卡斯帕羅夫的國際象棋大戰(zhàn)之后,2016年3月,又一場人機對弈精彩上演。對陣雙方換成了人工智能程序“AlphaGo”與韓國著名棋手李世石九段。alpha是希臘字母表中的第一個字母,暗含“最重要、最優(yōu)秀”之意;go既是英語中的圍棋,又可以理解成加油或競賽開始的口令
關于“go”的詞源,目前普遍認為來自日語對圍棋的稱呼“囲暮”或者“暮”(“暮”是“棋”的異體寫法),讀作“ぃご(igo,網(wǎng)友趣解為‘我去)”和“ご(go)”。曾泰元老師也認為圍棋的英文源自日文的go(碁),并對大型權(quán)威英語詞典如牛津、韋氏、藍登書屋給出的釋義“日本的桌游(Japanese board game)”表示遺憾:古時中國許多有形無形的文化遺產(chǎn),因歷史上的天災人禍,沒落消失于故土,現(xiàn)在只能在海外尋得,令人嘆息。(曾泰元,《AlphaGo的語文想象》,《英語學習》,2016年第7期,第78頁)
其實,單就“go”的詞源而言,大可不必悲觀至此。戴鎦齡先生早在將近二十年前就對這一說法提出了質(zhì)疑:
至于詞的源流以及新詞新義,英語詞典更是很難滿足我們的要求。關于前者,有不少是假定,或似是而非。如幾乎所有英語詞典都說“go”(圍棋)來自日本語,但這僅是流而不是源。“棋”的漢語古音在隋唐間讀g母,后來這個g腭音化,成了今天普通話中的q母,“棋”讀成為qi了。日語把“圍棋”讀成g母的go,尚保存漢語舊音讀,怎能說英語的go根源于日語呢?這樣的說明,不是違反注詞源的通例,就是由于無知造成的疏忽。可是連號稱大全的較新的《韋氏國際詞典》在這條下也蹈襲相沿的差錯。(戴鎦齡,《多查詞典,但不要依賴詞典》,《英語世界》,1987年第1期,第14—15頁)
追根溯源,“go”源于漢語,來自漢語中“棋”字的舊音讀。作為語言研究者,我們要做的是為這一觀點找到更多語言學上的理據(jù)和語料上的佐證。充分挖掘史料,尤其是涉及到語言接觸的相關史料,獨立地開展詞源研究,從而為“中國詞條”提供完備準確的詞源信息,是中國學者責無旁貸的任務。以進入英語的漢語借詞samshoo/samshu為例,《英漢大詞典》第二版認為該詞來自漢語“燒酒”,《牛津英語大詞典簡編本》(第5版)持“洋涇浜英語,詞源不詳”之說。筆者通過對廣東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史料的考察,指出該詞是漢語對英語中表示“烈酒”的sauce一詞的記音(“三蘇”),最后再以“samshoo/samshu”(對“三蘇”的譯音)進入英語,進而提出了一種“源語(英語或其他語言)一漢語(對源語的譯音)一英語(對漢語的再次譯音)”的漢語借詞衍生模式,試圖為這類“中國詞條”的詞源研究提供一個新的視角。(金其斌,《“中國詞條”samshoo和cumshaw的詞源再探——基于廣東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史的考察》,《外文研究》,2015年第4期,第8—12頁)
戴鎦齡先生這篇不能迷信英文詞典的短文在《戴鎦齡文集——智者的歷程》和《外國圖書館學術研究——戴鎦齡文集續(xù)篇》兩部文集中均未收入,摘錄于此,供有心人研究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