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健
尼采悲劇觀視野下《伊利亞特》的英雄主義
朱偉健
尼采的悲劇觀源于酒神精神,發(fā)展于叔本華。主要內(nèi)容在于“自由”“超人”以及“權力意志”等,肯定狄奧尼索斯的酒神情態(tài),削弱理性,以欲望為動力,通過努力奮斗積極進取而捍衛(wèi)自身權力以及獲得征服的愉悅感?!兑晾麃喬亍返挠⑿蹅円诧@露出了這一點。
尼采 悲劇觀 伊利亞特 英雄主義
尼采的很悲劇觀源于古希臘的酒神,發(fā)展于叔本華。對于古希臘文化中的悲劇精神,尼采提出了兩個概念:日神情態(tài)和酒神情態(tài)。簡單來說,太陽神阿波羅和酒神迪奧尼索斯之間,一個象征生命意志,一個象征社會意志,尼采認為前者是靜穆的美,是人以理智的觀察世界的態(tài)度,而狄奧尼索斯的酒神情態(tài),強調生命意志,他是人創(chuàng)造世界、創(chuàng)造人生的動能。叔本華認為痛苦是意志能動的必然結果,肯定了痛苦存在的意義,并且反對自殺走向洞明之境,是叔本華理論的三部曲,與其說叔本華是悲觀的倒不如說是一種臻入賢者的達觀,這是和日神情態(tài)相似的,但這種缺乏進取精神,尼采認為叔本華生命意志是悲觀認知后采取的消極行為,意志是痛苦的源泉,只有消除意志才能解脫。因此,叔本華選擇了短暫的逃離、忘卻,慢慢向宗教靠攏,陷入了虛無主義。而尼采在此基礎上更認可酒神情態(tài),尼采的生命意志更為積極主動,就算生命注定會是以悲劇收尾,但也要努力樂觀地活著。他認為對于磨難危險應該強力的抗爭,不妥協(xié),在對抗中彰顯生命的物質形態(tài),錘煉生命的韌性,使生命更加有張力,而非消極以待。只是尼采往后的認知過過猶不及,認為感性大于理性,主張“超人”哲學,夸大個人的意志能動性,個人的意志凌駕于集體之上。尼采主張極富欲望的權力意志,走向了另一種極端,這種權力意志把人的欲望作為源動力,追求絕對自由的快感,以毀滅來抗爭生命,升華生命。尼采這種悲劇觀并不像叔本華的靜穆美和儒釋道精神,通過修心修身來對抗命運,而是直接毀滅具有很強的破壞性。只是權力永遠只屬于少數(shù)人才能掌握,叔本華是從更深次的追求精神的愉快,以對抗消除人生的煩惱。尼采加以繼承,但把他們分離出來,突出強化了愉悅,一種直覺本能的愉悅。不管是破壞重生讓自己愉悅還是純粹滿足自己的欲望讓自己愉悅,這都需要權力,權力越大,就可以讓自己有更多使自己愉悅的選擇和能力。而《伊利亞特》中的英雄主義其實本質上就是尼采超人哲學,熱情狂放的權力意志的外化。
《伊利亞特》全詩二十四卷,是以阿喀琉斯的憤怒展開作品的故事情節(jié)。故事的起因史詩里雖然沒提到,但通過希臘神話我們可以知道起因是因為“金蘋果的糾紛”。希臘與特洛伊為爭奪希臘美女海倫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入了第十個年頭,希臘聯(lián)軍的主將阿喀琉斯要求主帥阿伽門農(nóng)歸還自己的女俘——太陽神阿波羅神廟祭司的女兒,因遭拒絕而憤怒退出戰(zhàn)場。失去阿喀琉斯的希臘聯(lián)軍節(jié)節(jié)敗退,特洛伊王子赫克托爾率領軍隊將希臘聯(lián)軍一直打到海邊,阿伽門農(nóng)見勢不好向阿喀琉斯示弱妥協(xié),希望來助戰(zhàn),但遭到阿喀琉斯的拒絕。
阿喀琉斯的好朋友帕特洛克斯借用阿喀琉斯的盔甲帶領士兵出站,特洛伊人以為是阿喀琉斯重新走上戰(zhàn)場軍心大亂,連連后退,但后來帕特洛克斯被赫克托爾殺死在特洛伊城下,其戰(zhàn)具和盔甲也落在赫克托爾的手里,這引起了阿喀琉斯的第二次憤怒。金匠神又為他打了一副盔甲,重新走上戰(zhàn)場的阿喀琉斯瘋狂地向特洛伊軍隊進攻,所向無敵。戰(zhàn)爭的結果是赫克托爾壯烈犧牲,阿喀琉斯將其尸體綁在戰(zhàn)車上繞城跑了三圈,赫克托爾的妻子安德洛瑪刻在城樓上見此情景當場昏倒在地。后來特洛伊的老王普利姆趁黑夜趕到希臘軍營求和,索回了赫克托爾的尸體,史詩在赫克托爾莊嚴的葬禮儀式中結束。
《伊利亞特》是一部典型的古代英雄史詩。它沒有描寫十年戰(zhàn)爭的全過程,只截取了最后幾十天的事件。通過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史詩歌頌了英雄們攻城奪煲的勇敢行為和英雄業(yè)績,從而也展現(xiàn)了古希臘民族的光輝事跡和對集體的責任感。
雙方氏族領袖的英雄品質受到了充分的歌頌。為了戰(zhàn)爭的勝利,氏族要求領袖必須具備個人品德,一是殺敵致勝所需要的勇敢機智,二是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無論是希臘聯(lián)軍中的阿喀琉斯還是特洛伊軍中的赫克托爾都是不怕犧牲、驍勇善戰(zhàn)的英雄。尼采肯定狄奧尼索斯情態(tài),所謂“強力意志”就是生命力的凝縮;所謂“自由人”就是擺脫理性束縛,回歸狄奧尼索斯情態(tài),掌握自己的人;所謂“自利主義”,以及“超人”都是肯定狄奧尼索斯情態(tài),削弱理性。尼采既肯定了死的必然性,但更肯定了生的必然性,如果說,叔本華是人發(fā)現(xiàn)生命本身無意義,但又能在勘破謎底之后,與否定中求生的意志過程中獲得清澄明凈的快樂,尼采則肯定人生命能夠從生命現(xiàn)象層出不窮的痛苦中發(fā)現(xiàn)生命意志的強大,從而展現(xiàn)出英雄主義的潛能和“超人”的觀念。如:
阿喀琉斯是作者描寫的中心人物。他是人也是神的后代,其性格特征是驍勇善戰(zhàn)而又暴悍任性,不怕犧牲卻又自私殘忍。在他身上體現(xiàn)出了遠古氏族英雄的一些特征,是一個帶有階級色彩的氏族貴族的典型。阿喀琉斯在戰(zhàn)爭中能顧念氏族及聯(lián)軍的整體利益,在歷次戰(zhàn)斗中勇挑重擔,有萬夫不當之勇。他自尊心很強,又很任性,因阿伽門農(nóng)無理行為使其拒絕參戰(zhàn)。后來好友帕特落克羅斯戰(zhàn)死,阿喀琉斯悔恨交加。阿喀琉斯明知攻打特洛伊,殺死赫克托爾,雖可贏得“不朽的名聲”,卻注定要早死。然而他照做不誤。阿喀琉斯面對“命運注定”的死亡表現(xiàn)絲毫不畏懼的態(tài)度,而在焚燒帕特落克羅斯尸體前,他在好友葬禮上表現(xiàn)出的那種嚴肅悲壯的表情,又體現(xiàn)了他對朋友的忠誠、對命運的蔑視,表明了他決心戰(zhàn)斗不止,死無怨恨的英雄主義品質。
赫克托爾是特洛伊王子,另一位氏族貴族的英雄形象。身為守城統(tǒng)帥表現(xiàn)出剛強勇敢、指揮精明的風格。他常常責備弟弟帕里斯沉湎于女色,膽小怯陣。同樣,為了特洛伊他不怕犧牲,與阿喀琉斯相比,能夠更多地考慮氏族的利益。在戰(zhàn)斗最艱難的時候,赫克托爾在樓上看望自己的妻兒,同他們做最后的訣別。妻子含淚勸誡,可是他認為臨陣脫逃是可恥的。
尼采的“自利主義”和“權力意志”則在阿喀琉斯和赫克托爾追求英雄主義的過程中得到很好的彰顯,那就是權力和私有制的價值觀念,包括土地、奴隸以及自尊。尼采認為事物的生存意志除了求生存之外,更重要的還在于求權力、求強大、求優(yōu)勢、求自身超越。求生存可以說是事物最基本的,也是最低的要求。事實上任何事物都決不會滿足于這種要求,凡有意志存在的地方,即一切事物,都必須追求力量的強大,竭力占據(jù)優(yōu)勢。尼采說難道沒有強大的力量,不占據(jù)優(yōu)勢,能夠統(tǒng)治、征服、戰(zhàn)勝他物而生存下來嗎?當尼采把生存意志本來就包含著的意義揭示出來,并加以強調時,他就把生存意志叫做“權力意志””(又譯“強力意志”)了。當尼采把追求力量的強大、權力擴張、追求優(yōu)勢說成生命意志的本質特征,并肯定、倡揚生物的這種特征,在這樣的權力意志概念的基礎上建立起哲學體系時,他的哲學就與叔本華那種主張否定生存意志的消極悲觀的哲學區(qū)別開來。尼采的哲學是一種具有積極外表的,甚至可以說是具有瘋狂色彩的哲學。但權力也就伴隨著私欲,如同阿伽門農(nóng)濫用權勢以及阿喀琉斯的任性自負。這是對于集體利益不利的,而人總是生活在社會中。
在尼采哲學中,權力意志是一切事物的本質,一切事物無不是權力意志的表現(xiàn)。人的一切行為、活動都是權力意志的表現(xiàn)。人們追求食物、追求財產(chǎn)、追求工具、追求奴仆和主子,根源都在于權力意志。在社會生活中,壓迫、剝削、奴役、戰(zhàn)爭、人們之間的爭斗等等,都是不同的權力意志相互作用的表現(xiàn)。生物機體吸取營養(yǎng),就是它們作為權力意志去占有、吞噬、征服環(huán)境。生命就是有機體發(fā)揮權力意志去剝削外界環(huán)境,驅使環(huán)境為自己服役的過程。化學中的分解和化合,無非是一種權力意志侵占、征服另一種權力意志。物理學中的引力和斥力的對立,其實就是不同的權力意志的爭奪。在一切事物中,權力意志的發(fā)揮都表現(xiàn)為抗強欺弱。事物間形形色色的爭斗現(xiàn)象,其根源在于“一種永不厭足的表現(xiàn)權力的意圖,或權力的運用,作為創(chuàng)造本能的權力的應用。
無論是阿喀琉斯,還是赫克托爾,在作品里多多少少思想觀念中萌發(fā)了私有制的價值觀念以及個人利益的因素。在貴族產(chǎn)生前,民間口頭傳頌中的阿喀琉斯是個十足理想的氏族英雄,而成書的阿喀琉斯他的英雄行為的思想基礎遠遠不如以前了,那就是對財富、對榮譽的私有觀念。他們的英雄主義實際是一種登上奴隸主寶座的氏族貴族的典型“代表”。
在《伊利亞特》中作者對阿喀琉斯和赫克托爾都是肯定的、歌頌的,但同時在詩人看來,阿伽門農(nóng)濫用權勢和阿喀琉斯的任性自負,都是有害的。同時阿喀琉斯的維權行為也表現(xiàn)出個人利益被專制的暴君損害時只能采取無奈的維權行為,因為這種維權行為是沒有法制作為保障的,除了發(fā)泄一下憤怒,但這并不能改變現(xiàn)狀。個人利益在強權面前顯得微不足道,隨意被踐踏。
在藝術表現(xiàn)上,史詩雖然都表現(xiàn)了命運觀念和神力的觀念,英雄最終都會很早的死亡,但并沒有表現(xiàn)人必須聽天由命和悲觀消極,相反,作品中描寫希臘人在戰(zhàn)場上同神進行戰(zhàn)斗,將戰(zhàn)神阿瑞斯的戰(zhàn)袍挑了一大洞,表現(xiàn)了古希臘人對命運的無謂精神,洋溢著樂觀主義。
《伊利亞特》中兩個主要的英雄,阿喀琉斯和赫克托爾,都是以悲劇結尾,英年早逝。但兩者并沒有因為神的干預、國王的權力以及對手的恐怖就畏懼不前,而是懷揣著責任與勇氣奮勇直前,敢于犧牲,這是一種崇高的表現(xiàn)。這種非理性充滿感性的酒神精神也正是尼采悲劇觀中的重要構成部分,同時自利與權力的覺醒,私有欲望的動力也觸發(fā)了野蠻與暴力。當面對人生,我們更應該參照尼采和叔本華“悲劇觀”精華的部分,兩者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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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廣州大學)